上次一起过周末,因为陈曜生日没有过完,补过一个生日。自然是按着陈曜的喜好来,其实说到对陈曜的了解,姜黎黎最近上了一个层次了。姜黎黎这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场,说是纵容也好,说是处心积虑也好,她总能让身边的人觉得舒服,渐渐展现出最舒适也最私密的那一面。
就好像姚雪在她这里越来越粗野坦率一样,陈曜也越来越展露不那么精英主义的一面,就像这次生日,仍然是先吃饭,然后转场酒吧,照样很吵,这次姜黎黎就不必像之前一样忍受了。她直接趁着机会拉着陈曜溜了出去,这酒吧内部是美式装修,外面竟然也像,安全通道外面的铁消防梯,像极了纽约的公寓外面。正对着一条小巷,有很好的月光,姜黎黎陪着陈曜在外面,陈曜吸着烟,两人慢悠悠地说着话。
其实她知道陈曜不是厌恶酒吧,当然也并不喜欢,他只是喜欢当鹤立鸡群的那个人,就像他和这群朋友的关系。他当然觉得做完美无缺的陈曜很辛苦,但脱离这群不学无术的二代,难道让他跟小镇考出来苦读十年每天加班到十一点的职业经理人去比谁更辛苦自律么?
所以姜黎黎耐心陪他聊天,带一点崇拜,带一点自怜。聊起彼此的父母,聊起父亲对自己的期待,聊起被叔父辈的老人欺负和忌惮的事,聊起身上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当然姜黎黎的全是编造,此刻她父亲正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夜夜赌博,她的弟弟也已经成为了辍学的小混混。
但正如她和邱医生讲的道理,这世上真的、自然的东西,有时候就是不够好。就像自然界的食物永远不够美味,永远是加工后的垃圾食品最击中人的味蕾。真正和陈曜同一阶层,有着同样父亲的女性,有些根本没有继承权,更多是像陈诗妍一样被当做宠物养大,怎么能长成正好是陈曜需要的样子?
像诈骗案的逻辑,陈曜想要的那个女性,那个既独立,又聪明,有自己的事业,却又能深夜陪着他在酒吧外面扮演解语花,永远带一点仰望看着他的女性,只有姜黎黎扮得出来。
旁观者清,肖叶来自然看出端倪。两人聊到心领神会时,陈曜正说到陈云生最近在催他卖一些资产,消防门被推开了。
肖叶来一身黑,手上夹着烟,似笑非笑地撑着门,看着这对鸳鸯。
“两位什么时候进来,要切蛋糕了。”
“这才几点?”陈曜抬起手腕来看表:“十点就切蛋糕?”
“困了,想回去睡觉了。”肖叶来皱眉道:“不切走了。”
其实那时候就看出肖叶来心情不是很好了。陈曜作为他朋友,自然更敏锐,真就进去了,但没切蛋糕,而是改口说酒吧太吵,不如大家去肖叶来家玩。
这还是姜黎黎第一次去他家,不过听说过,肖叶来在上海的房子和陈曜家的老宅在一个别墅区,但他是一个人住,宫殿般的大别墅,车过去要绕过喷泉,夜色中的白沙道路十分静谧,灯火通明,深夜仍然有厨师在待命,起居室里弥漫着松木的香味,处处都是看不见的奢侈。
这房子太大,他们几个人散进来仍然有种大盆里洗了几颗葡萄的感觉,一点填不满,好在佣人很多,厨房开始做夜宵,陈曜提议玩牌,正好起居室里有张很好的牌桌。坐下来总共三男三女,正好打一轮德州。
韩珊瑚笑笑,道:“我可不会玩。”
她补的虽然是楚琪琪的位置,但其实和楚琪琪一点不像,她更像是这个圈子的边缘人物,篾片相公一样的角色,说话处处妥帖,但又没什么存在感。坦率承认自己的不能,陈曜笑道:“没事,又不打钱。”
不打钱陈诗妍自然乱玩,把把all in,一定要看姜黎黎的底牌,搅得牌局不成样子。韩珊瑚立刻看出来了,笑着道:”妍妍,我们走,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陈诗妍只不肯走。
“看看叶来的独家收藏。”韩珊瑚和陈诗妍说话,带笑的眼睛却看着肖叶来,是向肖叶来要许可的意思,肖叶来果然牌瘾大,也笑着道:“看来我新买的那瓶酒保不住了。”
他收藏酒?姜黎黎并不意外,陈曜也装□□收藏酒,毕竟这跟骑马滑雪打高尔夫一样,是他们这个阶级的男性该喜欢的东西,但肖叶来身上这些表面文章不多,他这人有种随心所欲的劲,连个正式的班也没上,不知道他家里怎么不管他。
他发了话,韩珊瑚才敢带走陈诗妍,笑着撺掇陈诗妍道:“妍妍快来,我知道他的好酒都放在那里,我带你去找。”
陈诗妍真跟着她走了,走时还恐吓肖叶来:“看我不把你的酒都喝了。”肖叶来配合地做了个害怕的表情,转过脸来,看着牌桌的神色却如同狩猎一样了。
陈曜立刻看出来了,道:“别打太大。”
“你组的局,你说别打太大?”肖叶来笑完他,又刺姜黎黎:“姜小姐怎么说,记陈曜账上?”
“先打吧。”姜黎黎平静得很:“也许该记账的是肖先生呢。”
“嚯。”肖叶来立刻笑起来。他这人天生不安分,坐个椅子也是转来转去,开心了甚至转一圈再回来,示意荷官发牌。连打两把,他们两人的牌都不好,倒是陈曜和伍诚各收一把底池。第三把上,陈曜拿到AA,桌面上有一对5和红桃J,他开始做局,打了3BET,肖叶来立刻猜出来:“拿到好牌了?”
“也许没你的好。”陈曜逗他。
“那我看看你的底牌。”肖叶来跟了一轮,转牌一张红桃A,当时姜黎黎和伍诚两人都已经弃牌,姜黎黎也隐约猜到陈曜手上是一对A,肖叶来手上显然不是一对5,否则他在第一轮不会那样轻易放过陈曜,肖叶来手上大概率是只有一张5,除非河牌再出一张5,陈曜必赢,肖叶来的赢面只有2.5%。打德州的人数学都好,因为在猜到对手牌的情况下,胜率是可以直接计算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拿到不同的手牌,下注的规格是有定数的,因为这样才与胜率相配。
但肖叶来这种疯子,拿到对5从第一轮开始装,也不是没可能。
姜黎黎和他打得不多,但陈曜是他从小打到大的,估计彼此都熟悉了。不过就算陈曜输了也没事,他们俩是一个窝里的狮子,永远打不出一个结果,彼此连皮外伤都难。
果然陈曜就和他刚到底,肖叶来转牌只下注一个底池,陈曜也跟一个底池,没有打草惊蛇。到河牌开出来,是一张梅花4,除非肖叶来手上是对5,陈曜已经不可能输。即使是陈曜,那瞬间也难免眼神一动,肖叶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真是对5啊?”肖叶来下注前,笑着问陈曜。
谁都知道陈曜手上不是对5,唯一的悬念在于是不是对A,但他偏要这样问。用常理思考,一副牌总共四张5,公共牌已经出了两张5,会问别人是不是对5的人,手上应该是一张5都没有的。但肖叶来这人的狡猾程度,可能做戏做到底,手上拿着对5,还问别人是不是对5。
“你猜。”陈曜也微微笑。
“我不猜。”肖叶来直接看一眼底池,笑着扔下和底池数目同等的筹码。
陈曜也很果断,直接推了all in。
要是肖叶来手上真是对5,这可以说是最好的一把扮猪吃老虎教学。可惜众人都知道他不是,肖叶来的水平,还不至于硬钢陈曜只为了赌他底牌不是对A,所以轻松弃牌,陈曜将底池收入囊中。
肖叶来人不好,牌品却很好,伍诚要看他底牌,他干脆掀开来,竟然是A5。连姜黎黎都有点惊讶,原来他真是为了扮猪吃老虎,只是没想到陈曜手上真是对A,或者说。他在转牌圈那一轮用一个底池的注确认了陈曜至少是A5以上,所以后面及时撤退,也算打得非常聪明了。
“转牌还能出一张A,实在气人。”他甚至装作发脾气,转着他那椅子在桌边转一圈,他确实是放在普通人中都非常好看的长相,唇角上勾,所以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怪不得陈诗妍整天神魂颠倒。
说曹操曹操到,陈诗妍举着一瓶酒回来,宣布道:“咱们开这瓶酒吧。”
玻璃瓶中的酒液泛着非常漂亮的粉红色,伍诚道:“怎么给我们喝女孩子喝的桃红酒?”
“桃红酒只是颜色好看,其实度数不低的。”陈曜纠正道,站起身去开酒,他做这些动作都很优雅,所以也很爱动手,毕竟当年上的礼仪课不能白费了。
他去醒酒,其余人继续聊天,肖叶来一个人在玩牌,自己把那两张牌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玩,荷官也耐心等。旁边伍诚见他垂着眼睛玩得认真,道:“还在想这把牌呢?最后能逃掉就很不错了。”
伍诚不会打牌,劝也劝不到点子上。
姜黎黎把陈曜的两张牌推给他,道:“其实草头同学的牌风挺紧的,你不该当他在bluff。”
“草头同学?”肖叶来有了兴趣。
“和陈曜认识前,我就在德州训练软件上撞见过他,他的ID叫草头,后面跟一串英文字母,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是他,后来在他家看见他用这个号打牌的录像,才知道早就交过手了。”姜黎黎难得说这么多话。
“哦,”肖叶来回得飞快:“你在那软件蹲了多少天蹲到他的?”
所以说他这人真是不值得同情,嘴贱得很。姜黎黎立刻将脸色一沉。他见状还不知收敛,笑着追问道:“那你的ID叫什么?‘采草头的小女孩’?”
姜黎黎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直接起身去看陈曜醒酒。粉红色的酒液在长笛型的醒酒里微微荡漾,散发出红葡萄酒一般的胡椒和矿石味,大概是姜黎黎盯着看得太明显,韩珊瑚立刻觉察到了,笑着给她讲解:”rose一般不需要醒酒,但这瓶Valentini不同,号称rose中的巨人,可以放到30年再喝,风味更好。“
“那现在就开了,岂不可惜。”伍诚附和道。
他和韩珊瑚都是边缘,所以都很好相处。但陈诗妍就不一样了,立刻道:“什么好东西,我爸那有的是拉菲,到时候给你拿几瓶来就好了。”
肖叶来也不生气,只是懒洋洋地笑。所以姚雪对他敌意最重真不冤,他这人看起来就是纯粹对于同阶层的人和“外人”两重标准。陈诗妍说多蠢的话他都笑眯眯,姜黎黎一句话被逮到他就要开嘲讽。
所以姜黎黎也懒得理他,夜宵上来,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回到牌桌上,姜黎黎连坐也不坐下来,一直端着酒站在小圆桌旁边吃东西,侧着身子看一眼牌桌。肖叶来立刻就惹她:“姜小姐开鸡尾酒会了?”
“我喝酒不打牌的。”姜黎黎用餐巾纸托着手,不紧不慢地吃:“肖先生喜欢打,多打点好了,不用等我。”
“也是,姜小姐如今是鸟尽弓藏了。”肖叶来还要惹她。
“你们两个别这么幼稚。”陈曜出来做和事佬:“妍妍下来打两把,看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其实这时候就看得出肖叶来情绪确实不太好了,当晚玩到凌晨,大家留宿客房,姜黎黎因为工作的事早起,她做这种事向来有毅力,自己起来收拾停当,陈曜还在睡,她亲吻他脸颊告别,被他抱住,想要拖她再睡一会儿,她只笑着抚摸他脸颊,陈曜的头发浓密,她常喜欢把手指插在他发根里,温存一阵,等陈曜睡着了,她匆匆到餐厅吃饭。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厨房确实奢侈,但这样寒冷的清晨,一碗热汤面足够驱散所有的起床气。
她意外发现肖叶来这个点还没睡,他穿正装固然好看,但最漂亮还是这样披散睡袍的样子,深黑色的丝质睡袍,带子在后面拖着,带子上金色的鹤纹在黑色底子上显得这样贵气,把睡袍穿出了日式羽织的感觉。
但他身上气压很低,头发长过耳,有点卷,手上拎着瓶气泡水,玻璃瓶显得他手指修长苍白,瓶子里映出放大的指纹。姜黎黎不和他打招呼,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在过道里站着,和姜黎黎对视一眼。
过道里有清晨的阳光洒下来,他眼睛在亮处原来是深灰色,玻璃珠子一样剔透,如果不是他一身厌世的气质的话,这其实是非常好看的一幕。
但第二天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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