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为防止护士来核实身份,温岭提前出院了,并把疆夷带回了自己的小居所。
八十平的复式公寓一楼堆满了化妆品和杂物,二楼则摆着唯一的一张双人床。
疆夷的到来让整个房间异常的拥挤。
温岭花了半小时清出来那张被衣物淹没的榻榻米,展开,搭成了一张简易小床。
正比划着尺寸时,耳边传来滴滴报警声,一回头,那个自称人鱼的男人,开着厨房的冰箱不知道在掏什么。
温岭上去,刚好看到他掏出了一包她都不知道冻了多久的鳕鱼块。
“……你是肚子饿了?”
疆夷没有回应,他当着她的面举高了手里的那包鳕鱼,似乎在仔细观看它的纹理。
接着,又在温岭惊异的目光中,伸出食指往包装袋上轻轻一划。
“吱啦”袋子清脆裂开,男人轻而易举就捧上了那块有他巴掌大的鳕鱼,甚至极其挑逗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回味过后,他露出嫌弃的神情,侧头:“臭。”
“……”
温岭尝试挽救一下:“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煎一下,煎一下,会香一点,好吃一点。”
“煎?”
疆夷皱眉,他好似没法理解这个字,但是他理解了“香”和“好吃”,因为他就像个国王施舍财宝一样把那块鳕鱼块丢到了温岭手里,自己则悠然坐到了她刚刚整理好的榻榻米上。
不太牢固的榻榻米因为骤然的巨大重量,发出咔嚓一声,并下陷了几厘米。
温岭的心一揪:糟糕,估计是床腿断了……
男人持续皱眉,嘴唇动了动,想发表什么看法,但是没组织好语言,又懒得去翻字典,于是放弃。
转而瞧她,用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无声催促。
“快一点,我饿了。”
“……”
读懂意思的温岭马上进了厨房,任劳任怨的去处理手里那块快冻掉她手指的鳕鱼。
除了鳕鱼,温岭还给自己煎了一块牛排,在等待着的吱吱冒油的香味中,她开始思考昨晚的境遇。
男人自称疆夷,说是人鱼,并管她称为总有一天会死的棋子。
她承认昨天他刚说“死”这个字眼时,吓得不轻,甚至做了一晚上噩梦。
醒来后的第一直觉就是,看看疆夷是否还在房内!
男人似乎一夜未睡,一直划拉着她的手机,当然,这也是经过她同意的,他的动作较睡前明显已经熟练了很多。
办理出院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极其自然的跟医生挥一下手了……
这变化很大,毕竟昨天的他还表现的像是一个初入人世,茹毛饮血的妖怪!
即使是个怪物,温岭却没有一丁点的畏惧,相比他而言,她更怕公交车那次差点溺死人的幻觉,和那只不知道在自己背上趴了多久的诡异蜘蛛。
更何况,要不是疆夷在,她早就没了命。
而疆夷,也根本没有排斥她的任何举动,甚至很自然的跟随她回到了这座公寓,这举动就像……
他也是为保护她而来。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真的成为一个死亡的棋子,温岭有很深刻的认知——
这恩公,得供着!
食物端上桌后,疆夷在看电视,一档天气预报,给他看的兴致勃勃的。
不过很快鳕鱼和牛排的香气就把他吸引了过来。
他主动坐到桌前,看着煎的金黄焦香的鳕鱼,细细打量。
见他不吃,温岭有些紧张。
会不会妖怪都不吃熟食?但他嫌弃食物不新鲜,总不能叫她去海里现捞一条鳕鱼宰给他吃吧……
所幸她并没有担忧很久,疆夷已经拿起来勺子,动作优雅的品尝起来。一口接着一口,显然很满意,也不见一丝对使用勺子的生疏。
温岭有点小惊讶,看来一晚上的学习还是有点用的。
温岭没有他的闲情逸致,火速干完自己的牛排,看了眼时间,轻咳了一声:“那个,我等会还要去杂戏院上班。就先走了。”
疆夷停了勺子,看她,眼神很奇怪。
直到她披上外套,要出门时,疆夷拦下了她。
男人高大的身躯往门口一站,跟堵墙似的。
“跟着我,安全。”
温岭听着这番话眉头颤了颤,有些纠结。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那“捕噩蛛”不管有什么目的,绝不可能只有一只。
但她的工作同样重要,赚不到钱还不清这个月的利息,她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恼怒到再次找上她……
正考虑带着疆夷一起去杂戏院的可能性,男人已经善解人意的伸手进自己的背包,再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根黑羽毛,流光溢彩的黑羽毛。
“我的名字。”
男人的绿眸锁住她:“危险的时候,喊我。”
温岭两眼发光的接下羽毛,这根可比昨晚捡到的那根漂亮的太多了,羽毛中间仿佛还有血管般,一张一弛着,最重要的是,它在她手心,没有化成灰烬。
“还要——”
意识到疆夷话还没说完,她赶紧抬头看他。
疆夷指了指餐桌:“鱼。”
“你还要那个鱼?”
得到肯定的温岭颤着心肝点点头,觉得自己赚钱可能还要更努力点。
谁知男人还没完,又指了指身后的背包:“这个。”斟酌后开口:“100。”
明白意思后的温岭微微睁大了眼睛:“……”
早上七点三十的幸福小区门口,人来人往。
温岭下了公交,直奔杂戏院门口,掏钥匙开门。
隔壁面店的周大爷比她早开店两个小时,忙碌的进进出出,听到她拉开卷帘门的声音,抽空探个脑袋出来:“呦,连丫头,今天这么早。”
他不是调侃,杂戏院平时跟电影院一个作息,正常九点开门,十点营业,今天确实早了许多。
温岭打着哈欠解释:“睡不着了,干脆早点过来……大爷你今天生意还是这么好。”
“嘿嘿。”周大爷支着脑袋想说什么,店里头有人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温岭趁机钻进窗口。
她熟练的操控着系统台,直至大门上“峥嵘杂戏院”几个大字从灰白变得鲜亮,又按顺序打开广告牌,电子屏,对着这个月的上映计划表,在系统上一一登记今天的曲目。
这个杂戏院是青姐开的,面积不大,每场最多只能容纳一百人。唱的曲目主要是越剧和湘剧,偶尔会上个傩戏,但少。
越剧、湘剧是青姐请人唱的,傩戏是青姐的传家绝技,独一份的,轻易不唱,也不是不想唱,傩戏早就被列为淮乡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只是爱听的人少了,也就不排了。
等温岭操作完毕,门口的智能屏就亮起今天要唱的曲目,不多,就两个,越剧《何文秀》和湘剧《琵琶戏》,前者排了三场,后者就排了一场,可想而知哪个更受欢迎。
每个戏目后面还滚动着座位区价格和演员表。看一场戏最靠前的座位也就一百出头,算是很良心了。
要知道那些大剧院里头,随随便便一场都要三四百起步。
这还多亏峥嵘杂戏院年代久,政府重点扶持,甚至还给了政策,本市老年人凭证件可半折看戏,这让杂戏院深受大爷大妈的喜爱。
整个戏院生意一直不错。
温岭忙完前台,又去戏院里头打扫卫生。
按她的经验,青姐的夜班卫生肯定搞得一般,果然不多时,她就拎了两大袋隔夜垃圾出来。
等她全部忙完,已经八点半了,陆陆续续有演员来上工,见到她都跟她笑嘻嘻的打招呼:“温岭,早!”
温岭从窗口抬起脑袋也回了个“早”,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
她在搜索框内搜“昌海海洋馆”几个字,跳出来的视频基本都是几天前的。
昨晚上出的事情并没有上新闻,也没有上热搜。
连偶尔冒出几个小苗苗评论了句“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事故”,下一秒就被举报后删的干净。
看来宋邈保密工作做得好。
她又去搜昨天的那场交通事故,也没有当什么大事,就简明扼要的提了句“本市14路公交司机因疲劳驾驶发生车祸,除司机受伤外未发生其他人员伤亡”。
她正看到仔细,不妨窗口被敲了下。
她抬头,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烈焰红唇。
“青姐!”
她眨眨眼,赶紧起身,推门出去。
隗青还是惯常的样子,头上绑了个银制鲨鱼夹,一身绿色沙滩服宽宽大大的,整个人吊儿郎当的靠在窗口边上。
一张脸皮肤极白,但没有擦粉,紧靠一双涂的血红的唇来提色。
打扮的如此潦草,一看就是刚起床就过来的。
不过隗青就住在隔壁幸福小区,步行十分钟,也近。
她手里还拎着新鲜的两个蛋饼,一个给了温岭,一个拆了包装现啃。
红唇染上饼皮,隗青打量着她:“你没事了?”
接了鸡蛋饼的温岭很是感动:“……谢谢青姐关心,我没事,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大早过来了。”
隗青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放心你,来看看。如果太累了,今天我也可以替你,你更需要休息。”
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肩,“别累坏了。”
温岭看了眼肩膀上的番茄酱,苦笑:“……青姐我没事的,对了今天你别跟我换班了,我直接上一天吧。”
隗青也不跟她客气,摆手要走的时候想了另一桩事:“对了,我推荐你的的诊所去了吗?”
温岭者才想起来,苦笑:“去了,门没开,电话也打不通……”
她后背疼的老毛病告诉过隗青,隗青就介绍了一家私人诊所给她。
她昨天费了很大劲才找到诊所地址,门却是关的,名片上的电话也打不通,后背又疼的厉害,只能上了医院。
隗青听了很是奇怪:“没人,不会啊,你是早上去的?”
温岭哦了一声睁大眼:“我给忘记了。”
青姐确实给她叮嘱过,最好傍晚去那诊所看病,但当时也是太疼了,没想那么多。
“那家老诊所看病的是个佛系老大爷,我们都叫他严老,七十多岁了,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找他看病就要下午午觉之后,傍晚饭点最适宜。”
说着,隗青伸手拿了橱窗里还未拆封的矿泉水,拧开,咽下了一口蛋饼才继续道:“他师承中医,有半生的赤脚经验,专治一些疑难杂症。现在找他看的都是熟人介绍,生人基本不会找上门,你放心去好了,我打过招呼了。”
温岭真心实意答:“这回我记住了,谢谢青姐,改天请你吃饭。”
隗青满意点头,转身要走。
温岭想起自己的事,又拦住:“对了青姐,下个月的排班表能改动下吗?”
她今天跟简平安推荐的人联系上了,他们对她很满意,下个月就可以准备开始拍摄任务。
但下个月她跟隗青的排表已经排好了。
温岭知道青姐最讨厌加班,赶紧解释:“海洋馆的兼职要暂停一段时间,我找了个新的……就给我空出周末时间就行,周中我可以多上点的。”
青姐讨厌加班,但更不喜欢过周末,她总抱怨休息日和假期人多,哪都不能去。能在周中休息,这其实正合她意。
果然,隗青皱起的眉头放了下去:“行,你先排着,好了发我看看。”
隗青带的鸡蛋饼是幸福小区门口的一家“百年老字号”,饼皮是少有的香脆。
温岭没打算浪费。中午放电饭煲热一热,拿来当午饭吃。
早上的杂戏院比较冷清,一场戏十个人都凑不齐,温岭相对清闲,等到下午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附近小区的老人,来打发时间的。
但人多照旧不影响她的清闲。现在的老人脑瓜子可聪明,票都是网上app早就定好的,线上买有各种优惠券,比线下划算多了,所以很少有人来窗口找她买票。
温岭边吃着鸡蛋饼,边开始上网买一些登山用的随身物品。
昨晚提交的交友申请是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通过的。
对方道歉昨天睡太早,没看到消息,又自称方海,是温岭同届的校友,温岭对他没印象,倒是他蛮激动,说简平安那小子难得有一次能这么靠谱,拉了女神过来。
方海深知她的水性,很满意她的加入,还没进行拍摄,就问她要不要长久合作,他甚至还说可以帮忙重新经营起她的账号来。
可温岭早就对那个账号失去了任何的兴趣,拒绝了后者。
前者倒是可以考虑。
如果方海那边干的好,她确实可以加入。
她早就想跟海洋馆的工作还有宋邈这个人摆脱的一干二净了。
温岭不爱跟心思太重的人一道,更何况还是心思不纯的。
宋邈对自己的眼神从来不加掩饰,只是自己拒绝的明确,从未允许他过界。
如果能找到更适合的兼职,她还是想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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