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苏晚棠靠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窗外的城市霓虹初上，却照不进她此刻略显凝重的神色。
电话那头传来苏父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背景里还有老式收音机播放的戏曲声：“什么事？是不是公司又出什么岔子了？我早说过让你别那么拼，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才是正途。”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公司没事，是我的私事，我谈恋爱了。”
“哦？谈恋爱了？”苏父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兴奋，“哪家的小伙子？家境怎么样？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看？”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苏晚棠闭了闭眼，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不是小伙子，是个女生。”
电话那头的戏曲声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可苏父的声音却瞬间消失了。死寂像一张网，骤然收紧，勒得苏晚棠有些喘不过气。
几秒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炸响在听筒里：“你说什么？！苏晚棠你再说一遍！”
苏晚棠捏紧了手机，指节泛白：“我说，我在和一个女生交往，我很喜欢她。”
“喜欢？你懂个屁的喜欢！”苏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我看你是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昏了头！一个女孩子家，跟另一个女孩子谈什么恋爱？像什么样子！传出去我们苏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爸，这不是丢人的事，”苏晚棠皱起眉，语气也冷了几分，“这是我的感情，我喜欢她，和她是男是女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苏父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固执，“我告诉你苏晚棠，我生你养你，不是让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女人这辈子，不就是找个男人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吗？你倒好，跑去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封建？”苏晚棠的声音也拔高了些许，“感情是自由的，凭什么女人就必须依附男人？我自己能赚钱，能养活自己，我想要的是能和我灵魂契合的人，不是一个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工具。”
“封建？我这是为了你好！”苏父的怒吼里夹杂着几声剧烈的咳嗽，“我封建？那你告诉我，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会像你这样？等你老了怎么办？动不了的时候谁伺候你？没有孩子，你百年之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安排，不用你操心。”苏晚棠的语气里带上了疏离，“我和她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尊重我们。”
“尊重？你先看看你做的事配不配得到尊重！”苏父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我告诉你苏晚棠，这事我绝不同意！你现在就跟那个女的断了，听见没有？”
“不可能。”苏晚棠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喜欢她，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你！你这个不孝女！”苏父气得说不出话，电话那头传来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应该是手边的茶杯摔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我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三点，在鼎盛茶楼，你去见个人。”
苏晚棠皱眉：“见谁？我没时间。”
“你必须有时间！”苏父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是陈阿姨介绍的，姓张，叫陈沐阳，家里条件不错，人也老实本分，跟你年纪也相仿。你去跟人家聊聊，要是觉得合适，就赶紧定下来，年底之前必须把婚结了！”
“爸，我说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不会去见什么陈沐阳的。”苏晚棠的耐心几乎耗尽。
“你不去？”苏父冷笑一声，“你要是不去，就别认我这个爸！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苏晚棠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那个女的在一起，我就没你这个女儿，苏家的一切也跟你没关系！”
“爸，你非要这样吗？”苏晚棠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疲惫和受伤，“在你眼里，我幸福不重要，只要找个男人结婚就行？”
“幸福？女人的幸福就是有个安稳的家，有个可靠的男人！”苏父的声音依旧强硬，“你跟那个女的能有什么未来？能给你什么安稳？我这是在救你，你明白吗？”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不会去见陈沐阳的，也不会和我女朋友分手，就这样吧，爸，你早点休息。”
“苏晚棠！你敢挂电话试试！”苏父的怒吼还在继续，“我告诉你，明天你必须去！否则后果自负！”
苏晚棠没有再回应，直接按了挂断键。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将手机扔在桌面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翻涌着烦躁和无奈。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江暖橙发来的微信：“姐姐姐姐，我刚忙完奖励自己吃了个冰淇淋，你在忙吗？(?˙▽˙?)”
看着屏幕上那个软乎乎的表情，苏晚棠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过，瞬间柔和了许多。她指尖微动，回了一条信息：“刚忙完，别吃太多冰淇淋，小心肚子疼。”
江暖橙几乎是秒回：“知道啦姐姐～(≧?≦)? 还有一周我就回去啦，到时候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苏晚棠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回了个“好”字。
她看着屏幕上江暖橙的头像，那是一张她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正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就是这个女孩，在那场火光冲天的灾难里，不顾自身安危冲进火场救那个被困的小妹妹，那一刻，她逆着光的身影，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晚棠沉寂多年的心湖。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栽了。
她绝不会因为父亲的反对就放弃这份感情，只是……明天那个陈沐阳，她该怎么办？
苏晚棠沉思片刻，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见见，也许能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至于这件事，她暂时不想告诉江暖橙，暖橙心思敏感，网上也骂声一片，她不想让她担心。
第二天下午三点，鼎盛茶楼。
苏晚棠到的时候，陈沐阳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她打量了对方一眼，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剪得干净利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什么难缠的人。
“你好，我是苏晚棠。”苏晚棠在他对面坐下，服务员适时地递上菜单，她摆摆手，“一杯柠檬水就好。”
陈沐阳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你好，我是陈沐阳。”
“抱歉，我可能不是你想找的那种相亲对象。”苏晚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
陈沐阳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尴尬散去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无奈：“其实……我也是被家里逼来的。”
苏晚棠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哦？”
“实不相瞒，”陈沐阳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对女生没兴趣。”
苏晚棠的眸光闪了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语气也缓和了些：“所以，你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可不是嘛。”陈沐阳苦笑一声，“我爸妈天天催，说我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还给我安排了各种相亲，这个月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每次我都得找各种借口推脱，这次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我妈说要是我不来，就亲自过来押着我来。”
苏晚棠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处境有些相似，心里的抵触情绪也淡了许多：“我和你情况差不多，不过我是被我爸逼的，他觉得女人必须找个男人嫁了，不然就是不孝，就是丢人。”
“老一辈的思想就是这样，太固执了。”陈沐阳叹了口气，“他们总觉得自己是为了我们好，却从来没想过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我爸妈，他们觉得男人就该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可我喜欢的是男人，这是天生的，我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我也是。”苏晚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我喜欢的人是个女生，我很确定，也很认真，可我爸接受不了，昨天跟他摊牌，吵了一架，他就让我今天来见你，还说要是我不同意，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这也太极端了。”张沐阳皱起眉，“不过话说回来，你喜欢的人……你们感情很好吧？”
提到江暖橙，苏晚棠的眼底瞬间染上温柔：“嗯，她很好。”
“能让你这么坚定的人，一定很优秀。”陈沐阳笑了笑，“我也有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了，感情一直很稳定。”
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棠，“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你爸僵着吧？”
“我不会妥协的。”苏晚棠的语气很坚定，“但我也不想跟他闹得太僵，毕竟他是我爸，可能……需要点时间，让他慢慢接受吧。”虽然她知道，这很难，以她父亲的性格，恐怕没那么容易改变想法。
“难啊。”陈沐阳感慨道，“我们这种情况，最难的就是家人的理解和接受，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坚定，总有一天能让他们明白，幸福的定义不止一种。”
苏晚棠点了点头，觉得和陈沐阳聊了几句后，心里的烦躁感减轻了不少：“谢谢你，跟你聊这些，我心里舒服多了。”
“我也是。”陈沐阳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俩也算同病相怜了。要不，我们达成个协议？”
“什么协议？”苏晚棠挑眉。
“我们可以假装互相有好感，先应付一下家里人。”陈沐阳解释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逼着我们相亲了，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跟他们坦白，你觉得怎么样？”
苏晚棠想了想，这确实是个暂时能解决问题的办法，至少能让她父亲暂时消停一点，不会再天天打电话催她：“可以，不过得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除了必要的应付家里，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没问题。”
“第二，不能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举动。”
“这个肯定的。”陈沐阳连连点头，“我可不想被我男朋友误会。”
“第三，要是有一方觉得不需要再继续了，随时可以终止这个协议。”
“成交。”陈沐阳伸出手，“合作愉快。”
苏晚棠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合作愉快。”
柠檬水端了上来，加了冰，在炎热的午后带来一丝清凉。苏晚棠喝了一口，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她想起江暖橙，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小太阳，还有三天，她就回来了。
“对了，”陈沐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她是个作者，写言情小说的。”提到江暖橙的职业，苏晚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写得很好，很受欢迎。”
“言情作者？那一定很懂浪漫吧？”张沐阳笑着说。
“嗯，她很可爱，也很温柔，对人特别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小迷糊。”苏晚棠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一场火灾里，她明明自己都很害怕，却还是冲进火场去救一个小妹妹，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我一定要抓住。”
“听起来就是段很浪漫的故事。”陈沐阳感慨道，“不像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在健身房认识的，他是健身教练，我那时候想减肥，结果肥没减成，倒把人拐回家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们又聊了些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发现彼此有不少共同话题，原本尴尬的相亲场面，倒变成了一场愉快的聊天。
离开茶楼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苏晚棠站在路边，看着张沐阳离开的背影，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喂，爸。”
“见过了？怎么样？”苏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还行。”苏晚棠语气平淡，“我们打算先接触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苏父满意的声音：“这就对了嘛，我就说沐阳这孩子不错吧？你好好跟人家处，别总摆你那总裁的架子，女孩子家，温柔点。”
“知道了。”苏晚棠敷衍地应了一声，“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公司还有事。”
“去吧去吧，好好工作，也别忘了跟小陈多联系。”
挂了电话，苏晚棠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她拿出手机，给江暖橙发了条微信：“在干嘛？想你了。”
很快，江暖橙就回了过来：“在陪我妈逛街呢，腿都快断了呜呜呜(┯_┯) 不过一看到你的消息，就不疼啦！还有六天我就回去啦！”
看着屏幕上那个委屈的表情，苏晚棠失笑，回了句：“好，等你回来。”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父亲那边，迟早还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她不怕，只要一想到江暖橙，想到她们的未来，她就充满了勇气。
一周，等暖橙回来，她会把一切都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们都会一起面对。
苏晚棠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那里，有她为江暖橙准备的满室温暖，只等那个小太阳回来，将暖意藏满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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