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闹钟响铃之前，周时悦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她揉了揉眼睛，拉开窗帘，申城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窗外的世界分割成模糊的色块。
“又下雨了。”她轻声自语。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最上面一条来自“南星二号工作群”，张院士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热控系统最后测试数据已上传，总体组麻烦复核”。
周时悦立刻清醒过来，手指滑动解锁，她在群里回复“收到，今日例会讨论”。周时悦转身走向衣帽间，从整齐排列的衣物中取出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打底、一件蓝色休闲衬衫和一条黑色牛仔长裤。
20分钟后，洗漱完毕的周时悦穿上黑色羽绒衣，拿起玄关处的包和长柄伞出门。电梯里，她遇到住在楼下的老教授。
“小周，上班去啊。”老教授笑眯眯地问。
“李教授早，嗯呢，上班。”周时悦礼貌回应。
她的车是一辆低调的白色SUV，停在公寓地下车库。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驶出底下车库后，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车行驶了2个路口研究院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周时悦将车停入员工停车场，撑伞走向食堂。
“周总！这边！”食堂角落里，几个同事向她招手。
周时悦端着餐盘走过去坐下。“你们这么早？”她笑着问。
“还不是被张院士的数据炸醒的。”同事小王打了个哈欠，“老爷子快七十岁了还这么拼，让我们这些年轻人情何以堪。”
“热控系统是‘南星二号’的关键。”周时悦正色道，“太阳探测卫星要面对极端温度变化，张院士谨慎是应该的。”
“知道啦，周大设计师。”小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对了，听说那个演员今天还来参观？”
周时悦筷子一顿，“是的，陆景年。”
“对对对，就是他。”另一个同事插话，“长得是真帅，昨天在总装车间转了一下午，问的问题还挺专业的。”
周时悦低头喝了口豆浆，掩饰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人家是为了新剧体验生活。”周时悦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张院安排我给他解答些技术问题。”
“哟，我们周总也有当老师的一天啊。”赵工挤眉弄眼的，“不过说真的，他演的《深海救援》挺好看的，演技在线。”
周时悦没有接话，快速吃完早餐，“我先去办公室了，九点还要开个短会。”
走出食堂，雨势小了些。周时悦穿过连接走廊，来到卫星总体设计部的办公区。她的工位整洁有序，三台显示器呈弧形排列，旁边贴着几张卫星结构示意图和密密麻麻的便利贴。
刚坐下没多久，内线电话响起。“周总，胡所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秘书的声音传来。“好的，马上到。”
胡所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墙上挂满了各种荣誉证书和与航天器合影。六十多岁的胡所精神矍铄，正在通电话，看到周时悦进来，示意她先坐。
“...是的，部长，我们会确保‘南星二号’按时完成总装测试...好的，明白...”胡所放下电话，转向周时悦，“小周，下午三点紧急开会，讨论‘南星二号’的工作进程和发射时间。”
周时悦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发射时间有变动？”
胡所叹了口气，“上面考虑到国际航天竞争态势，希望我们能提前半个月发射。但我不确定各系统是否ready...”
“热控和姿控系统已经基本就绪。”周时悦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进度，“但载荷系统的最后标定还需要至少一周。”
胡所揉了揉太阳穴，“下午把各系统负责人都叫来，我们需要评估提前发射的风险和可行性。你准备一下总体进度报告。”
“明白。”周时悦点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需要调整的工作流程。
回到办公室，周时悦立刻投入工作。她调出项目管理表，仔细核对每个子系统的进度。窗外雨声渐大，但她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数据和图表的世界中。
中午匆匆吃过午饭，周时悦继续完善汇报材料。下午的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各系统负责人激烈讨论着提前发射的可能性。周时悦站在投影前，冷静分析各种技术风险，提出折中方案。
“...因此，我建议将发射时间提前十天，这样既能满足上级要求，又能保证各系统有足够时间完成最后验证。”周时悦的结论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会议结束时已近六点，天色渐暗，雨依然下个不停。
“周总，还不走啊？”同事在门口问道。
“马上，你们先走吧，我再整理一下会议记录。”周时悦说到。
又工作了半小时，周时悦终于关上电脑。研究院里已经安静下来，走廊里只偶尔有加班的同事匆匆走过。她乘电梯下楼，在大厅门口撑开伞，迎面而来的雨丝带着初冬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陆景年站在研究院门口的廊檐下，似乎也在等雨小一些。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外穿一件黑色大衣，没有打伞，正低头看手机。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透明水帘。周时悦心跳突然加快。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前两次都是简单的交流后就分开了。
“陆先生？”周时悦轻声唤道。
陆景年抬起头，眼睛一亮，“周工程师！”他的声音里带着惊喜，“真巧，又遇到你了。”
“你在等车吗？”周时悦问，注意到他手机屏幕的打车界面。
“叫了，但雨天太难打车了。”陆景年笑了笑，眼角泛起细纹，“没想到申城的11月初雨这么多。”
周时悦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也很疲惫。“你...今天参观得怎么样？”
“收获很大。”陆景年眼睛亮了起来，“今天去了测控中心，看到了卫星地面站的运作，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他顿了顿，“你们的工作真了不起。”
雨声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周时悦突然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我开车了，要不...送你一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冒失了，他们并不熟...
“那太好了。”陆景年却欣然接受，“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周时悦听到后说，“我的车就在那边。”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向停车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周时悦能闻到陆景年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小心水洼。”陆景年贴心的提醒到。
上车后，周时悦打开暖气，“地址是？”
陆景年报了一家酒店的名字，然后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还没吃晚饭。如果你也没吃的话，我知道酒店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
周时悦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算是...约会邀请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犹豫，陆景年连忙补充，“当然，如果你忙的话...”
“我也没吃呢。”周时悦听到后说。
餐厅装修典雅，客人不多。他们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灯光模糊成一片斑斓色块。
服务员递上菜单，陆景年绅士地让周时悦先点。周时悦点了几个特色菜，陆景年则补充了一份清炒时蔬。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两人聊起了工作。陆景年问起周时悦在卫星控制中心的工作日常，周时悦便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内容，偶尔提及的一些专业术语让陆景年听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边吃边聊，话题从航天技术延伸到影视作品，再到各自的工作经历。周时悦发现陆景年不仅外表出众，谈吐也很有见地，而且是真的下功夫研究了航天知识。
“...所以太阳帆板的展开顺序会直接影响卫星的稳定性？”陆景年问道，“这点剧本里完全没体现。”
“大多数影视作品都会简化技术细节。”周时悦笑道，“但你们剧组愿意来实地学习，已经很罕见了。”
“多亏了你耐心解答。”陆景年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我的‘技术顾问’。”
周时悦也举起杯子，两人的目光在茶杯上方相遇。陆景年的眼睛在餐厅暖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色，带着真诚的笑意。
“对了。”陆景年放下杯子，“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技术问题方便请教。”
周时悦迟疑了一秒，然后拿出手机，“好。”
扫码添加时，她注意到陆景年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星空照片，昵称很简单“LJN”
“我本名陆景年，LJN是拼音首字母。”他解释道，“不像你们航天人，微信名都是‘星辰大海’之类的。”
周时悦笑了，“那不巧，我就不是，就是本名加单位缩写。”
“周时悦...”陆景年轻声念出她的名字，“‘焉能媚时悦，泠然中心赏’很好听的名字。”
这句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周时悦耳根发热。她低头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晚餐后，雨已经停了。周时悦开车送陆景年来到宾馆楼下。
“谢谢你今天的指导。”分别时，陆景年真诚地说，“还有这顿晚餐。”
“不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周时悦微笑，“也很久没和人聊航天聊得这么开心了。”
陆景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那，下次有机会再聊？”
周时悦点了点头，“好。”
她目送陆景年走进宾馆大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驱车离开。开车回家的路上，周时悦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周时悦回到家时已近十点。她脱下外套挂在门边，赤脚踩在温热的地板上，一天的疲惫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些。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蒸汽很快模糊了镜面。周时悦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晚餐时的场景，陆景年专注倾听时微蹙的眉头，讨论技术问题时闪亮的眼神，还有那句“像夜晚的星辰一样安静美好”的赞美。
“想什么呢...”周时悦摇摇头，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头发。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周时悦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她调出《星河灿烂》的剧本文件，根据今天与陆景年讨论的内容，又修改了几处技术细节。特别是卫星失控应急处理那段，她重新梳理了流程，确保既符合实际操作又不失戏剧性。
“发送。”周时悦点击鼠标，把修改好的文件发给了闺蜜沈溪，备注：【技术顾问意见终版，请查收】。
刚发完不到三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沈溪”的名字欢快地跳动着。
“喂，溪溪。”周时悦接通电话，嘴角不自觉上扬。
“周大工程师！你可算发过来了！”沈溪的声音活力十足，“我正跟导演组开会呢，他们看到你的修改意见眼睛都亮了，说终于找到靠谱的技术顾问了。”
“没那么夸张，只是修正了几个明显错误。”周时悦轻笑道。
“得了吧，你知不知道现在找个真懂航天的顾问有多难？”沈溪顿了顿，“对了，陆景年今天去你们研究院了对吧？感觉怎么样？”
周时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就...正常工作交流。”
“哦～”沈溪拉长音调，“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把《航天器系统工程》那本砖头书都啃完了。”
“那本书？连我们院新来的研究生都嫌枯燥。”周时悦惊了一下。
“所以我说他认真啊。”沈溪的声音突然压低，“而且帅得惨绝人寰，对吧？”
“沈溪！”周时悦耳根发热，“你打电话就为八卦这个？”
“当然不是！”沈溪立刻切换成工作模式，“接下来剧组正式开机，你作为技术顾问，要来参加开机仪式吗？”
周时悦皱眉，“我又不是演员，你知道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那剧宣微博能不能带上你的ID，就一条微博，‘航天专家加盟《星河灿烂》剧组，为航天梦保驾护航’。”沈溪放软语气。
周时悦叹了口气。她和沈溪从高中就是闺蜜，见证对方从实习经纪人一路打拼到现在。
“要先和研究院报备，然后内容我要先过目。”
“没问题！”沈溪立刻欢呼。
挂断电话后，周时悦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打开微博，她的微博页面干净简洁，数量也不多，这其中大多是转发与官方相关的内容，偶尔有几条关于航天的科普和相关的论文。
窗外，雨声渐歇。周时悦关上台灯，缩进柔软的被窝，闭上眼睛。这一晚，雨日相逢，不仅让周时悦和陆景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悄然在他们之间种下了情感的种子。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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