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般晕染开来，江远舟拖着印有"阳光福利院"字样的行李箱走出车站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这座城市的温度，而是它黏腻的呼吸。汽车尾气裹挟着路边摊的油烟，在她喉咙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汗水顺着脊椎滑下，把福利院给的地址浸得半透明，春藤街17号那几个字晕染开来，像朵将谢未谢的花。
巷口的霓虹灯突然亮起来，"金色年华"四个字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妖冶的紫光。江远舟数着门牌号的手指顿住了——某个门牌歪斜地挂着，下面用红漆涂着"欠债还钱”。
"你迷路了？"
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抬头时，江远舟看见一个女孩坐在矮墙上晃着腿，帆布鞋尖的泥点正簌簌落下。逆光中她的轮廓被霓虹镀了层毛边，发梢间漏下的灯光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最刺眼的是她右耳垂上三个烟疤，排成歪斜的三角形。
"我在找春藤街17号。"江远舟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哑。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行李箱拉杆上凝满冰凉的汗珠。
女孩跳下来的动作像只野猫，书包带滑落时露出锁骨处结痂的抓痕。"巧了，"她歪头露出虎牙，"我住16号。"她校服领口别着的姓名牌晃了晃——初三（2）班李晓。
巷子像条正在收缩的食道。晾衣绳上滴水的校服在江远舟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某户人家正在爆炒辣椒，呛得她眼眶发烫。李晓的影子在前方忽长忽短，帆布鞋踩过积水的声音像在咀嚼什么。
"到了。"李晓突然停在一栋老楼前。楼道口的感应灯像垂死之人的眼睛，明明灭灭间照亮墙上的涂鸦：一艘歪扭的小船，旁边写着"李尸"又被划掉。
当江远舟弯腰开锁时，听见身后塑料纸沙沙的声响。李晓递来的薄荷糖在昏暗里泛着磷光，糖纸上的折痕里藏着可疑的暗红色。
"新来的都该吃点甜的。"李晓的指甲缝里有蓝色墨水，食指第二节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江远舟接过糖时，碰到她掌心一道尚未愈合的割伤。
薄荷的凉意炸开的瞬间，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李晓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笑容纹丝不动："明天学校见。"她转身时校服下摆掀起一角，后腰处露出大片淤青，边缘已经泛黄。
江远舟站在锈蚀的报箱前，看着李晓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
拧开房门时，铁锈味的黑暗扑面而来。江远舟摸到墙上的开关，灯管闪烁几下才亮起，照亮墙角霉斑组成的诡异图案——像只正在融化的眼睛。
窗外又开始下雨。她走到窗前，看见对面16号的厨房亮着昏黄的灯。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像那昏黄的光似的不属于这里的暖意，和一种想要再次见到她的冲动……
李晓：新来的长的还不错，就是一副苦瓜脸，给颗糖哄哄吧。
江远舟：好奇怪的规定。为什么要吃糖？算了入乡随俗吧。不过，糖还挺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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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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