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老师不属于数学科目，不明白其中门道，只见到教导主任面色凝重，便大气也不敢出，在旁边假装和他一起看着试题。
这一看，越来越惊讶。
熊心的最后一道压轴题不仅写满了，甚至步骤也堪称完美，开头直接采用4k 3型素数进行假设，之后用费马数完成关键构造，证明步骤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他都是看了许久才看明白。
教导主任皱着眉头看完，说了句：“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熊心点了点头。
“这里，为什么采用这个思路？”教导主任指着其中一处证明步骤问。
熊心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回答：“从a方的表达式可以联想到二次剩余，所以就这么证明了。”
这道题看似很困难，其实韩老师考虑到学生实力问题，多少做了些改良，将原本刁钻的题目换成了比较标准的数论题，是以熊心乍看没头绪，在找到突破口之后却非常流畅就做了出来。
教导主任看她一眼，将试卷还给她：“行了，你进去吧。”
熊心便又顶着一头雾水走进了教室。
但不管怎么说，没被罚站就是件好事儿。她打了个哈欠，这下学乖了，不再趴着睡觉，而是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睡着。
教室外，教导主任正在和韩老师打电话。
“韩老师，对是我。就你们班那个熊心啊，我刚刚在考场里发现她在睡觉……”
“对，没错，卷子她写完了，我看了下……这个小孩底子还是不错的，数学校队呢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她，但是学习态度有点差，你还得多磨练磨练她的心性，明白了吗？”
教导主任说到这里，没忍住又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我们申城一中已经好几年没出省级比赛的第一了，我觉得她可能有希望。”
***
初赛结束之后，很快便来到了揭榜的日期。熊心原本没把榜单名次当回事儿，在揭榜的时刻，却听到身旁不停有人议论纷纷。
她走到入围校队的榜单面前，看了一眼之后，悄悄攥紧了手指。
名单上榜首的位置，赫然写着“何念秋”，分数是100分。
而她以98分的成绩位列第二名。
扣掉的2分是因为她信心满满的其它大题，原因是“书写步骤不规范”。
她在榜单前站了一会，便准备回去了。在路过数学组办公室时，熊心下意识地向内看了眼，目光和韩老师瞬间对上。
韩老师的眼神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示，便又落了下去。
她对面站着何念秋，此刻似乎正在给何念秋讲题。
成绩又好，性格又乖，比起她这种三番五次就惹老师生气的学生，自然会更加受宠了。
熊心无端感觉闷闷的。
她感觉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在楼下转圈圈，直到大课间时间快要结束，才慢悠悠地走上楼。
结果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女生把走廊堵住了，似乎是在吵架，而中间恰好是何念秋。
“你赔，你赔得起吗？这可是我爸去香港出差给我带回来的，你拿什么赔！”
正在大喊大叫的女生叫岑平和，虽然名为平和，性格却完全相反，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瞬间爆炸，熊心时常怀疑她是不是有边缘型人格。
此刻岑女士正操着她的大嗓门，向全世界宣告她从香港带来的播放器被何念秋撞坏了。
除了岑平和，还有几位女生纷纷站出来，将何念秋围在中间。熊心记得，这几个女生也是混混团体的一员，平日里抽烟喝酒打架样样都来，算是季明潇的“小妹”。
而在她们中间，何念秋已经涨红了整张脸，张着嘴欲说还休，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漫出来。
熊心原本不想管这事，甚至看到何念秋这样又有些心烦。奈何这群人正好堵在她回座位必经的路上。她沉默片刻，走到为首的岑平和面前：“……麻烦让让。”
岑平和眉毛一挑，旁边几个小妹见状，连忙帮腔：“你不能从另一边走吗？没看到我们在说话吗？”
熊心长呼出一口气，双眼直视着岑平和，话音平静：“我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但这么多人逮着一个转校生欺负，这就是你们的手段？还是说你们想让老师来解决？”
岑平和没想到她会呛声，大喊一声：“你！”，接着便挺身上前，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熊心瞬间后撤步，全身都警觉了起来，而旁边的小妹瞬间拦住岑平和，低声说了句什么。
岑平和听完，怒极反笑，开口倒是丝毫不饶人：“你几岁了，还在幼稚园啊，动不动就要告老师？”
她说完，又重重拍了拍旁边的何念秋，拍得对方肩膀一缩：“就你说的这位转校生，刚刚撞坏了我一个绝版播放器，你赔得起还是她赔得起？”
熊心：“你怎么证明它是绝版？”
岑平和：？
旁边的一众小妹：？
她们混混做事，走的从来就不是讲理的路数，但熊心不仅讲理，还把这种理性发挥到了极致，一时竟然让这帮牙尖嘴利的人都失了言。
岑平和反应比较快，很快便回过神来，不甘心就这么被摆了一道，柳眉倒竖正要发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行了。”
所有人回过头去，只见季明潇捡起何念秋“撞坏”的那个播放器，拿手掂了掂：“不就是索尼么，这款我印象多少来着？”
从季明潇出现开始，岑平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身上的气焰肉眼可见地没那么强了。
季明潇斜睨她一眼，心里便有了数：“你说说，我赔给你就是了。”
何念秋瞬间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季明潇却不再动作，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岑平和，等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如果对方是何念秋，岑平和自然可以随意拿捏，但季明潇是混混里大姐大，岑平和要钱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后，岑平和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向何念秋道：“这次算你走运，我先拿出去修修，要是能修好就算了，要修不好，”她顿了顿，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就之后再跟你算账。”
说完，她又转向熊心，眼刀狠狠剜了她一眼，这才肯拿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播放器走了。
季明潇在岑平和面前彰显了一波老大的威严，抬脚就要离开的当口，何念秋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季明潇这才回头看她一眼：“这事跟你没关系。”
何念秋唇角嗫嚅着，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季明潇风一般地走了。
熊心看何念秋一眼，没忍住帮她整了整被岑平和扯乱的领口，问了句：“你没事吧？”
不问还好，她这句话一出口，何念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里的水汽又开始摇摇欲坠了。
熊心：……得，她就不该开口。
但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了一句：“岑平和人就这样，我们都看不惯她，你别放在心上。”
何念秋“哧溜”地吸了一下鼻子，重重点了下头：“好。”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活像个带着鼻音、还没长大的小学生似的，熊心有些疑惑，就是这货考试超过了她？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回到了座位上，甫一坐下便对上了顾安禾的目光。
“……怎么了？”熊心疑惑地问。
顾安禾笑了笑，收回目光：“没什么，听说你数学竞赛进校队了，恭喜。”
“应该的。听说你英语竞赛也入围了？”
“嗯，假期可以一起集训了。”
熊心下意识地点头，往抽屉里放东西的手顿了顿，突然有种感觉：自从上次体育场撞到她的小秘密之后，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而“阴魂不散”本人却没有这个意识，她只是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颇好。
翌日，何念秋路过熊心的座位时，突然停驻了片刻，熊心抬头看向她，只见她扭扭捏捏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昨天，谢谢你为我说话。”
熊心不太爱吃全糖的巧克力，但看着何念秋谨小慎微的模样，便也接了过来：“没事。”
何念秋递完巧克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垂头看向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事吗？”熊心问。
“就是……”何念秋似乎犹豫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继续往下说去：“我跟季明潇不太熟，你能帮忙给她也捎带一份吗？”
说完这段话，她似乎有些理亏，连忙补充道：“我知道这些不够，如果岑平和找她要钱，我暑假过完就还给她。”
熊心拿着巧克力，又看了眼何念秋好几天没换的校服，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用给她。”
“为什么？”何念秋睁大了眼睛。
熊心稍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那笔钱对你不是小数目，恐怕一个假期的零工还不止吧？但对季明潇的家庭来说，”话到此处，她朝季明潇的方向看了眼：“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零头罢了。”
何念秋咬唇，面露难色：“我知道，但……”
“而且，这事确实也和你没关系。”熊心止住了她的话头：“季明潇最近在跟岑平和争老大，本身关系就不好，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何念秋的神情转为疑惑：“什么老大？”
“就是混混的老大。”
针对何念秋其实并没什么好处，岑平和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昨天这么大张旗鼓，一方面是向所有人炫耀她的“绝版播放器”，另一方面也是通过何念秋，告诉所有人她是不好惹的。
而季明潇则只是趁机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根本不是为了为何念秋出头。
只不过，念头转到这里的瞬间，熊心心里掠过了一句话：算了吧，她一个转校生能知道啥？
于是止住了话头，不再多言。
何念秋见她拿出课本，没有继续对话的意思，便也及时收住了话头，只是小声说道：“我会记住的，但是巧克力……”
熊心发现，每次提到季明潇相关的事情，何念秋就会有些紧张，看来对这位混混里的大姐大，她是真的害怕。
她心里觉得好笑，应声道：“好吧，我帮你拿给她。”
何念秋瞬间面露喜色，连连道谢，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熊心目送完何念秋，将巧克力放进自己的抽屉里。
然而，事情却没有这么容易就偃旗息鼓。
某一天，她睡眼朦胧地起床，去教室的路上经过主干道，突然发现一群人围在红榜前面窃窃私语。
熊心原本打算面不改色地经过，耳朵里飘进那些话语时，却情不自禁地驻足，看向红榜的方向。
那群人很快就散开了。熊心低着眼睫，眉心下意识地拧着，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严肃。等她走进教室时，见到何念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而她的旁边空无一人。
“喂，你听说了吗？”有个同学见到熊心进来，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单手比在嘴边作了一个小声的姿势，压低嗓门道：“原来何念秋的数学竞赛是作弊！我就说她怎么能超过你呢。这人还真是胆大，校级比赛作弊，是不知道后果啊？”
这位同学名为卢格菲，小名格格，是熊心的小学同学，到哪儿都是八卦专业户。
“什么后果？”熊心原本在走神，此刻下意识地反问。
此刻她将嘴巴张成一个“O”字形，仿佛生吞了个咸鸭蛋似的：“不是，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啊？校级比赛作弊，轻则留校察看，重的话可以直接开除的！”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何念秋的方向，又凑到熊心耳边说：“像何念秋这样的，本来就是特招生，估计是要直接开除了吧？到时候你可就稳坐第一宝座了。”
熊心一言不发地听到这里，感觉五味陈杂。
这话说的，好像何念秋出事，对她还成了天大的好处？
明明她心底里也在担心对方。
她没继续和卢格菲说话，而是回到了座位。与此同时，顾安禾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熊心将座椅拖出重重的一声：“没啥。”
顾安禾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将她闷闷不乐的状态净收于眼底，没说什么。
不多时，卢格菲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凑到熊心身边，这下连音量都不压了，直接咋咋呼呼地说：“也太过分了！你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嘛？他们说是你举报了何念秋，就是为了当第一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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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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