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课归到寝室,陈靖生照例换上衣服跑鞋,预备出去夜跑。
“生哥,你等等——”张春雷身后叫住他,“我今天跟你出去跑一段。”
陈靖生回过头,看看他,又看了看他桌上无声无息的笔记本电脑。
“你今天不打游戏?”
张春雷衣柜里扒拉衣服:“不打!”随后咬牙切齿,“我今天跑步!”
陈靖生挑了挑眉,倚在门上等他。
谢姜贞在看一本量子力学的科普旧书,听言了然一笑:“二哥,不必在意,就当是同学的一句无心之言。”
张春雷上衣已经脱下,干净的短袖套上脖子,听了这话,维持了套圈造型怒道:“我不在意!我像是在意的样子吗?我怎么可能在意啊!完全是用不着在意的事嘛!”
谢姜贞:“好的好的,你不在意。”
张春雷气咻咻把衣服穿好。换鞋时,忽然把拿手里的鞋重又掷回地下。
“那孙子就是个花心萝卜!回回带不同的女生来上咱班的课,引人注目!显着他了呗?徒有其表的萝卜,心肝上全是假宝贝。”
“孙子”一词是张春雷对一切惹己者的骂称。上回指的是同班有痔疮的孔东祥,这一回指向的则是二班有脸蛋的邵凯。
今天力学课,张春雷闹完肚子赶到教室,放眼一瞅,瞅见一座高级阳光spa专区,他乐呵呵拣便宜的跑过去坐下。对于座位,他一向没什么抢占热情,除了开学第一课随大流激动冲锋了一回,往后一向是哪里有坑,他便就近把屁股往哪栽。
谁成想,前几排座位的邵凯冷不防突然斜手指他,跟身旁女生说:“如果我不爱运动又爱吃嘴的话保不齐就要变成他一样的体型。”
身旁女生把手肘怼一下男生,悄悄回头笑。
张春雷坐在阳光里,只觉身上一阵一阵的冷热交替,后面的课再听不进一点。好容易捱到下课,他站起来要理论,看见邵凯身边的女生又迟疑了,不愿意在女生面前显出自己气量短小。等邵凯单身一人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再去削那孙子,岂不是让对方阴阳怪气他竟为这点芝麻小事,气了整整几个小时呢!
“看那孙子能春风得意到几时!”
寂静的五马路小道上,张春雷越说越喘,越喘越要跑。
陈靖生运动中目他一眼:“歇歇吧。”
张春雷闻言,咽咽声气,停下来歇脚:“欸生哥,你不歇啊?”
“我是让你歇歇嘴。”
“啊?不是……欸生哥你等等我——我、我一个人跑害怕。”
在这条树荫大道,两百米的前方,一个白裙子女生回家路上,被一个“骑行队长”和他的几个“队员”用骑慢车的方式牢牢跟在身后。
他们逗弄猎物一般,把自行车控制在离女生五米远的地方,故意把车骑得很慢,在后面爽声笑语,肆意说闹,就这么慢悠悠又阴魂不散跟着,笃定女生的两条细腿赛不过他们的车轮。
女生快步逃脱,他们哄闹着猛蹬车轮,呼啸般冲上去,围成一个圈,把人困在中央。
转圈戏耍中又故作疏忽,漏出一道缺口,女生恐不择路,果然选择从中逃脱。然而,缺口前路对应的是一条风凄凄、寂无人迹的暗巷,只尽头疏疏照着两盏灯泡。
一行不良青年下了车,把她围进灰无生机的暗巷,逼她后退着一步步退到巷墙,把她逼进水泥灰砖的绝路之中。
“你们要干什么。”
女生假作镇静,声线已然发抖。
为首斜刘海遮眼的长发男把臂膀撑在女生脸庞两边:“不要害怕。我们兄弟想要认识认识你,这只是让我们相识的一种浪漫方式。”
女生两只手压在背后粗糙的墙壁上,低头躲着喷在脸上的呼吸。
“队长,亲她!”队员中一人撺掇。
女生一听,骇得拼命晃头躲避着可能发生的恶心接触。口中迭声求饶:“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们,放我走……”
长发男伸手扳稳她晃来晃去的脑袋,女生惊恐大叫,抬起手掌拼命反抗。力量悬殊,就在恶人即将得逞之际,巷外传来一声嫉恶如仇的大喝——
“放开那女生!!”
一队成员齐刷刷循声转望。
“队长,有人来了!”
“两个人。队长!”
张春雷高举手机电筒,大吼:“你们几个月黑风高出来放肆的无耻浑蛋,还不快放了那女生!”
女生见有人降临解困,立时挣脱着要冲出来,唇中不住泣喊:“救我!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们……”
长发男捂住她的嘴,对外警告道:“我们不过是在交朋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就不要想着英雄救美了吧。”
“就是!我们队长看上了这支美丽的野百合,想和她谈朋友。要你两个路人操什么心!”
“对!要你们操什么心!”
张春雷指着其中一人:“黄毛小子,你们队长是什么杀马特王子吗?啊呸!就你们这群没脸不要皮的丑陋渣渣,从前往后都配不上咱光明正大的社会潮流!”
黄毛立刻杀出来:“妈的!你算什么东东!英雄救美的夜跑小王子?去你大爷的,兄弟们,辣了他的寸头!”
张春雷手机别进后袋,随后昂然挺胸,表现出不惧与一切貌丑势力较量的姿态。
几双黑手一把将他扯入昏暗小巷。
他临危不惧。把自己当作一枚扎进“牛粪”内部的“地雷炮”,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砰的,把牛粪炸成了四分五裂的渣渣。
“爷的!队长,这寸头有点牛劲儿。”
“谈朋友”中的长发男抽空秀甩一把斜刘海,帅气嗤道:“一头笨牛你们都搞不定?平时吃的牛肉吸收到哪里去了,都拉成屎了?”
“队长,牛肉你最没少吃。你先把这头牛收拾了再去谈——啊!妈的,丑牛,你敢撞你爷爷!”
看着队伍竟被一头过路之“牛”搅得溃不成军,长发男怒了!一队之长的尊严俨然遭到了严重侮辱,这不是打他的脸?
啪!
一声狠绝的清亮耳光。
长发男捂住无刘海保护的半张脸,不可置信瞪着身前泣泪如雨的百合花。他转脸是想让她等一等他,而不是把脸送给她让她甩自己耳光!
他掐她脖子,没等他牢牢钳住细弱的颈骨,疏于防备的下路又遭对方一记重膝。
长发男弓腰惨叫。
女生向巷口逃,抬眼看见巷外亮处的男人一手举起一架自行车,随后冲着她的方向,凭空横扫过来——
女生立即抱头蹲身,车身从她头顶飞掠,砰嚓一声,砸倒了身后的长发男。
长发男倒地呜咽。
张春雷见此情景,莫名燃起,龇牙咧嘴大叫:“靠!生哥!你终于觉醒了!”
陈靖生面无表情,将另外四架自行车一一抡进巷中。他是身手矫健,砸得又稳又利落,可苦了敌营里的张春雷,一道被这波攻势砸得抱头鼠窜。
女生躲陈靖生肩后:“哥哥,里面还有你的同伴呢!”
陈靖生侧目看她。
女生立时缩缩身子,摆摆手,跑了。
横七竖八的自行车被一脚脚踹到墙根底下。长发男铁青脸,扣指,一声嘹亮口哨。
张春雷腿肚一颤,转眼看见两边矮墙背后窜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个人。坏了!果然混混就像屋内的蟑螂,表面看只有几只,实则底下还藏着一窝。
“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伙人心肠烂坏到如此地步。他挨个怒指这伙混混,“你们不是要打么?来打呀!把我打伤了、打残了,事情闹大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一面撂狠,一面睃着同样陷入包围的陈靖生,传达眼波:生哥,咱好汉不吃眼前亏!咱空拳敌不住四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
张春雷自认信息传输得不着痕迹,不知谁一巴掌忽然搡上他脑袋。
“队长,这小子挤眉弄眼的,不知道窝着什么坏。咱还是速战速决,赶紧离了这破巷子。”
说他窝坏?艹,真是不要脸!张春雷一肚子啐骂。
“那还不赶紧?”长发男手插裤袋,“不要恋战。一人踢几脚蹬几腿,让他们长长不要多管闲事的记性就行了。可以稍微把人打伤,可不能把人打残了。”
命令下达,底下立时炸开架势,一窝蜂扑过来挥手动脚。张春雷虽没有陈靖生一脚踹一个的身手,胜在蛮力大,铁头好使,反正见着人影他便拿脑袋去撞。
闹嚷中,一束白光手电突而从深巷中射进来,各人脸上挨个闪过一回,最后对准袖手一旁的长发男。
长发男眼睛都要给刺瞎了,拦着胳膊,朝远处大骂:“哪个断手断脚的蠢货,敢拦你爷爷的眼!”
手电强光直直照他不放,他躲一分,即追一寸。闪得长发男暴跳如雷。
“还不看看来得是哪路不知死活的蠢东西?”
底下队员瞪着大眼去看,只见暗巷两道步履趋近的身影:一道短矮,一道高挑;一道乌漆嘛黑,一道身上还闪着一点blingbling的光。
有个队员耳朵尖,叫道:“高跟鞋!队长,是个女人。”
女人?张春雷头昏目眩,闻言一道跟着伸脖翘眼。
暗巷磕哒磕哒,细细不绝的高跟鞋音,鞋音中一道独属于女性的成熟音色传入众人耳中。
“那又是哪个以多欺少的小混混,在这里逞凶造势?”
“生哥,”张春雷揉着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疑道,“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陈靖生默不作声,撇开视线。不入眼那一抹醇深的酒红。
不多时,身穿高级花呢套装的女人驻足半米之外。
张春雷迎着手电光眯眼一瞧,不看不知,一看是又惊又喜:
“薇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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