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抽了枝，和风细雨绵绵不绝，连带着泥土的气息都是清香的，中都高墙上的雪有些还未融化，是丝丝入骨的凉意，林尘辞享受这样的天气，也厌倦了风霜。
林尘辞自小待在中都，虽然他这个私生二皇子的身份来的并不风光，父皇也对他不闻不问，但他有一个极好极好的皇姐啊！
“阿姊！”，虽然这样叫皇姐似乎不符合礼制，但就是很喜欢私下里这样喊啊。
“阿姊，你怎么来了，不用照顾弟弟吗？”，林尘辞看见远处的林雅仪偷摸向自己招手，她的背后还藏着他最爱的小弓，林尘辞笑着迎了上去。
“那也不能冷落了我们宸安啊，小孩睡了，我丢给宫人看顾了”，林雅仪发间的流苏轻轻随风扬起，仿佛整个人掉入了春风里。她今日穿了平常小姐出门穿了衣服，似乎是往日中身在高堂的长公主终于下了凡尘。
林雅仪口中的小孩是圣上今年喜得的新子，也是嫡出正统的小太子，圣上登基后因为独宠一人，至今还未有除了正宫皇后以外的女人。
至于林雅仪，只是圣上还是太子时年少不知人事，与通房宫人生的，但生为皇室长子，身份地位也不容小觑。
林尘辞，据说是外疆舞姬给圣上下迷药意外所得，而后舞姬私逃生下了他，后来也被皇室夺回襁褓。也正是因为这外疆血脉，他长的并非传统中原人的长相，眉眼比常人要深邃，眼睛也是墨蓝色的。
所以林尘辞的皇室血脉一直存在质疑。
二人同命相连，感情极好。
“阿姊穿成这样好好看，是要带我出去玩吗，你还带了我最喜欢的弓！”，林尘辞眼里闪烁着点点光亮。
“嘘嘘嘘，这弓我摸来的，我没跟父皇讲”，林雅仪随即转身向宫外走去，“够义气就跟上”
春温渡雪，最后覆在宫墙上的白，堪堪砸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融化成水，带走了冬的气息。
宫门前。
“本公主出门办事”，林雅仪一只手掀了马车帘，两根白皙的手夹着令牌，“父皇那边我已经知会，林尘辞是去帮我忙的，你们不用管，我们申时前回宫。”
一串一气呵成的话让人无法插话，守卫们只是木木地点点头便放了行。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林雅仪又不忘再回头提醒守卫一句，“对了，我父皇很忙，你们勿要扰他。”
重新端坐在马车里的林雅仪忽然对上了林尘辞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阿…阿姊，你真的和父皇说了吗？我们不会…”
“哎呀不会不会，有我在你怕什么，有事阿姊给你担着，再说了，我堂堂公主还不能出门玩吗？就算父皇知道了顶多罚两天禁闭”，林雅仪无所谓地解释着。
“所以，你根本没和父皇说…”，林尘辞有点无语，“你是拉我垫背的…”瞬间感觉没爱了。
林雅仪一巴掌飞去林尘辞的脑袋:“你小子，带你出来你还不乐意？你去不去？”
“去去去！我当然去！你也告诉我去哪嘛。”，林尘辞被打了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十五岁的身量已经和十七岁的阿姊差不多高，但阿姊打自己是绝不能还手的。
林雅仪回以一脸神秘。
马车颠簸，窗帘随风颤，飘进了市井的野花香，林雅仪深吸一口气，“总算出宫了”
清玉殿内。
“请皇后娘娘成全！”，一个略显孱弱的身影跪在殿前，额头紧贴着地面，阴影之下，是倔强又愤恨的神情。
玉帘后的手指微微探出，女人斜靠在软塌上，朝跪在地下的少年勾了勾手指，轻轻的唤了一声，“过来。”
少年顾岚抬头看去，却始终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回答了声，“是，娘娘。” 然后便向殿前走去，跪在玉帘前面一步的距离。
“请娘娘看在家母的份上，让在下去查那件事吧！若是承了您的情，也不枉家母临终所托！”，顾岚诚恳一拜。
上官拂凰眯起眼仔细地瞧起这个少年来，“你倒是长得像她。”
顾岚微微一怔，屏住呼吸。
终究还是绕到这件事情上来了。
“不过婉歌生的好看极了”，一向端庄严肃的皇后娘娘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要说起来，她现在是全中都最美的女人也不为过。上官拂凰又闭上了眼，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你…还差点意思。”
上官拂凰口中的婉歌正是顾岚的母亲，她叫秦婉歌，来自西境，至于秦婉歌与上官拂凰有什么过节顾岚并不知情。
顾岚只记得自己的家被皇帝抄了，父亲战死，母亲被虐杀，只有自己带着母亲给的玉佩逃走了，在满是泥泞的路上，他脑海里只有母亲最后的话，“霜寒啊…等你到了十六岁，那着这块玉佩去中都找上官拂凰，她也许会帮你查清事实的真相…”大家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好在，他后来遇到了师父…
终于等到十六岁，他毅然决然来到了中都，在多方打听之下，发现母亲口中的上官拂凰竟是大林朝的皇后。在师父的建议和支持下，他在中都暗地里发展了两年势力在充足的准备，呈上玉牌，入了中宫。
“想要我成全你？”，上官拂凰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尽是冷淡，“有条件。”
“娘娘请说。”，顾岚答道。
上官拂凰从软塌上坐起，在宫人的搀扶下掀开玉帘走到了顾岚跟前，向顾岚问道，“知道林尘辞吗？”
顾岚原本是平视着前方，等娘娘走近，看到的也只有娘娘黑金色的裙摆——那是只有帝王皇后才能穿的配色，权利的象征。等到皇后娘娘问话，他才抬眸对上这个女人的眼，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发现她长得不同于传闻中的那样温柔，温和端庄的服饰藏不住眼里的狠厉。顾岚慢慢开了口，“知道。是二殿下。”
“本宫要你捏住他的把柄，”，上官拂凰笑着对地上的顾岚说，“是圣上讨厌他的那种。”
上官拂凰一直在意皇位继承的问题，皇室里的嫡系只有林定小殿下一人，年龄太小。但二殿下林尘辞虽不是嫡出，但年龄正当。圣上身体状态每日愈下，太子却迟迟未定夺，难免不会考虑年龄合适的太子人选，以防外戚干政。
“如果我拿出了令您满意的结果，您就会帮我吗？我要的是明正言顺的调查权。”，顾岚直直地望着上官拂凰，眼里满是坚定。
“自然”，上官拂凰将手摸上了少年的发顶，稍稍拍了两下，“圣上对当年的事很忌讳，我也难办，所以我得看到你的诚意。”
顾岚拱了拱手，“定不负您所托”
出了皇宫大殿，顾岚便看见小肆月迎了上来面露关切，“大人，上官…咳，那个，皇后娘娘没为难你吧？”
“也算不得为难，只是给我提了点要求罢”，顾岚随意的摆摆手便上了马车。
看着顾岚的样子像是不太想说具体，小肆月也没再追问下去了。他跳上马车前沿，握起疆绳，回头道，“大人，是去老地方吗？”
马车里只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嗯”
车轮压过宫阶，发出咿咿呀呀的响声，坐在马车上的人清晰地感受着这晃动，心中无数思索…不知上官拂凰的要约是福是祸？林尘辞是否又是能得罪的起的？可是自己要的是明正言顺的调查权，也就是变相要求上官拂凰给自己一个看得过去的官职，这样也好在京中立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在这百香楼里做玉面公子给客人做诗写帖强。顾岚只是无奈的叹气。
车窗外的景色由高高的红墙变为市井的嘈杂，在吃人权力威压下也是盖不住的人间烟火。众生百态，谁不是在努力苟活着？
“大人，到了”，肆月停下马车。
顾岚从座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面具戴上，用手中的扇子挑起车帘，在肆月的搀扶下出了马车。长身玉立，面具下也是遮不住的绝代风华。
“啊啊啊，是玉面公子！”
“喔，真的是唉！”
“他真是如谪仙一般呀！”
“…”
百香楼里楼外的姑娘们无一不在笑闹，而顾岚却只是对她们微微颔首，便直直去了楼心。
可笑闹归笑闹，谁又敢真正的去调戏玉面公子吗？他虽在青楼，可不归青楼管，他们只是契约关系，玉面公子可以随时解约，只干诗书吟画的风雅事。
肆月一直在顾岚前领路，他已然知晓今天的安排，“大人…额，公子，今天有大客户，点名要听你弹的琴，人已经在香坊等着了”
“嗯”，顾岚淡淡回应着。
肆月又悄悄凑到顾岚耳边，傻笑道，“不过大人，你这个法子来钱可真是快，吃喝不愁啊，哈哈。”
顾岚冷冷的白了肆月一眼，“闭嘴”。他还要维持人设呢！
其实按照刚来中都那会吃喝也是不愁的，顾岚做的是抄书活，过日子不成问题，也想过走科举，但科举上的，基本都是闲官，管不了要事，也察不了当年的事。师父让自己在京中发展势力，这都需要银子来打点，那些钱根本不够，这好想出个这样来钱快的法子。虽然这样，但好歹不浪费掉这一身书卷气。
“公子，就是这了”，肆月对顾岚笑道。
半个时辰前。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百香楼的后门，随即便有两个小厮打开了门。
“阿姊，这是哪啊？”，林尘辞掀开了帘子，好奇地朝外面看看。
“哎呀，去了就知道啦！”，林雅仪率先出了马车，向林尘辞伸出手，“宸安？”。
林尘辞犹疑了一下便搭上了林雅仪的手，瘪瘪嘴，“知道啦～”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临近高考时写的，超级兴奋啊！就很想写林小土小时候可爱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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