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道瑀抱着闪电刚进家门,玄关处的感应灯 “咔嗒” 一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漫过深色的实木地板,在墙面上投下他和闪电的影子。闪电似乎还没从生病的虚弱中完全恢复,趴在他怀里,脑袋搭在他的臂弯,湿漉漉的鼻子偶尔轻轻蹭一下他的衣领,发出细微的 “呜呜” 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弯腰换鞋,手指刚碰到鞋柜上的拖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母亲周曼芝正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真丝睡袍走过来,睡袍的领口绣着精致的珍珠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手里捏着一个烫金信封,信封边缘印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信件。周曼芝的脸上堆着刻意的温柔,眼角的细纹被精心打理过,却还是在笑容里若隐隐现 —— 自从哥哥沈道琰走后,母亲似乎总在刻意维持着一种 “家庭和睦” 的假象,可那笑容背后的疲惫,沈道瑀总能轻易看穿。
“道瑀,你可算回来了。” 周曼芝走到他面前,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妈有件事跟你说,你先把闪电放下来,坐会儿咱们慢慢聊。”
沈道瑀把闪电放在地上,边扯了扯皱掉的连帽衫边点头。连帽衫是黑色的,袖口处还沾着一点训练基地的灰尘,那是他早上着急出门时不小心蹭到的。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闪电立刻跟了过来,趴在他的脚边,尾巴轻轻搭在他的鞋上,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周曼芝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把烫金信封递到他面前。沈道瑀的目光落在信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 —— 那是父亲沈振宏最喜欢的真皮沙发,价格不菲,却总是冷冰冰的,像父亲的态度一样。他没有立刻接信封,只是抬眼看向母亲,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什么事?”
自从哥哥走后,母亲总爱用这种 “有事相求” 的语气跟他说话。要么是劝他放弃电竞,去父亲的公司上班;要么是给他安排各种他不感兴趣的社交活动,美其名曰 “拓展人脉”。沈道瑀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好,可他真的没办法按照母亲期望的路走下去 —— 电竞这条路他不能轻易放弃。
周曼芝见他不接信封,只好把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她的指尖涂着鲜艳的正红色指甲油,在暖光下晃得人眼晕,那是她最近新做的款式,说是 “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
“是你张阿姨介绍的姑娘,” 周曼芝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张阿姨你知道的,就是你爸生意伙伴的太太,她为人很靠谱,介绍的姑娘肯定错不了。说这个小姑娘是学心理学的,知书达理,长得也文静,照片和联系方式都在信封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周六下午妈都跟人约好了,你可不能不去。”
“我不去。” 沈道瑀想都没想就拒绝,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慕隐瞒的真相 —— 苏慕到底和哥哥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刻意回避?医院里的预约记录又是什么情况?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没心思去考虑相亲这种事。
“你必须去!” 周曼芝的声音突然提高,手指紧紧攥着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你都快二十五了,整天就知道打游戏,除了训练就是待在基地,连个朋友都很少交。你爸看你这样早就生气了,上次董事会上还跟我发脾气,说我没管好你。这次相亲要是黄了,他又该说我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了!”
她说着,眼眶渐渐红了,眼角的细纹里积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道瑀,妈知道你心里难受,道琰走了,你心里肯定比谁都痛。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更不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你爸虽然严厉,但他也是为了你好,他只是希望你能有个稳定的未来,不要再走你哥的老路……”
沈道瑀的脚步顿住,后背绷得笔直,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母亲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戳中了他心里最软的地方。他知道母亲在这个家里过得不容易 —— 父亲沈振宏是个典型的老派实业家,心思全在生意上,对母亲常年冷淡,家里的大小事务虽然都由母亲打理,可母亲却没有一点话语权。哥哥走后,母亲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让这个家 “恢复正常”,可他真的没办法像父亲期待的那样,放弃电竞,继承家业。
他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闷。沉默了几秒,他终于松口:“就这一次。” 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要是不合适,以后别再安排了,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周曼芝听到他的话,脸上的委屈瞬间换成了笑意,眼睛里的泪水还没干,却已经开始忙着收拾信封:“好好好,就这一次,妈相信你肯定能跟人家姑娘聊得来。那姑娘我见过照片,长得特别清秀,跟你肯定很般配。” 她把信封重新递到沈道瑀手里,又叮嘱道,“你记得先看看照片,有时间跟人先聊几句,别到时候见面了没话说,多尴尬。”
沈道瑀捏着信封,指尖传来烫金的质感,硬硬的,硌得他手心有些不舒服。他没有打开信封,只是把它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没等母亲回应,就转身往卧室走。闪电立刻跟了上来,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尾巴轻轻晃着。
回到卧室,沈道瑀把信封扔在床头柜上,没再看一眼。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色 ——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他此刻纠结的心情。他靠在窗边,拿出手机,点开和苏慕的聊天框,看着上次的聊天记录,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他想问问苏慕,是不是真的认识哥哥;想问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又怕苏慕会像之前一样回避,甚至因此不再理他。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闪电跳上床,趴在他身边,用脑袋蹭他的手,柔软的绒毛蹭过指尖,带着温暖的温度,让他心里的烦躁渐渐平复了一些。他摸了摸闪电的头,轻声说:“闪电,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呢?”
闪电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轻轻 “汪” 了一声,然后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着了。沈道瑀看着怀里的闪电,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只有闪电是完全属于他的,不会隐瞒,不会欺骗,只会一直陪着他。
周六下午一点半,沈道瑀提前半小时到达了 “云栖茶社”。茶社位于市中心的一条老街上,周围种满了梧桐树,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茶社的门面是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 “云栖” 两个字,字体飘逸,透着一股文雅的气息。
沈道瑀提前十分钟到的,他没穿训练服,换了件黑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护腕在灯光下有点扎眼。他指尖转着茶杯,目光盯着门口,心里却在想——苏慕为什么不回复?她是不是还在回避?
直到屏风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素簪上的银铃轻轻响了两下,像根细针,猛地扎进他的注意力里。沈道瑀抬头,撞进苏慕的眼睛——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花纹,长发还是用素银簪绾着,簪尾的银铃随着转身的动作晃了晃,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和在宠物医院穿白大褂的样子,判若两人,却又同样让他心跳漏拍。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语气里都带着惊讶。苏慕的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攥紧了旗袍的下摆,素簪上的银铃响得没了章法,“张阿姨说……介绍的人是做‘竞技相关’的,我没想到是你。”
沈道瑀的手指顿在茶杯上,心里那点烦躁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盯着苏慕的眼睛,试图从她眼底找到一点破绽:“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苏医生,我们还真是有缘。”他刻意加重了“苏医生”三个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像在提醒她,他们之间藏着的、关于哥哥的秘密。
苏慕的眼神晃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端起茶杯,指尖的温度让冰凉的瓷杯都暖了些:“是挺巧的。”她没接话,只是小口喝着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在刻意掩饰什么。
服务员送来点心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苏慕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碟子里,却没吃,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糕饼的边缘,动作细腻得像在给宠物做检查。沈道瑀看着她,忽然开口:“苏医生,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早上的追问?”
苏慕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的温柔淡了些,多了丝疲惫:“我没有记恨,只是你的问题我仔仔细细回想了好久,确实记不清楚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记不清了?”沈道瑀的声音提高了些,指尖攥紧了茶杯,杯壁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腹,“那你记得什么?沈道琰这个人你记得吗?”他刻意说出哥哥的名字,目光死死盯着苏慕,像在等她破防,等她说出那个被藏了三年的真相。
苏慕的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绿豆糕掉在碟子里,发出轻响。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眼底的红血丝都露了出来,“不好意思沈先生,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看我们俩也不合适,相亲还是到此为止吧。”
“不合适?”沈道瑀也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回避我的所有问题,却反复出现我面前?这太折磨人了,苏慕,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知道他最后那段时间过得好不好!”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都发颤,护腕上的星星图案在灯光下,像哥哥当年失望的眼神,刺得他心口发疼。
苏慕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攥紧了旗袍的下摆,指节都泛了白。她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素簪上的银铃响得没了章法,像在哭。
沈道瑀没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尖锐,可他控制不住——苏慕的回避,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他的耐心,让他在关于哥哥的执念里,越来越偏执。
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时,沈道瑀才缓过神。他拿起外套,刚走到茶馆门口,就听见旁边的走廊里传来苏慕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哽咽:“舅妈,我跟他聊不来……不是我挑剔,是有些不合适,我……我没办法跟他好好聊……”
“慕慕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挑三拣四的,这沈先生家境好,人也精神,你要是错过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苏慕的声音更哽咽了:“我知道,可我……我真的没办法……舅妈,我不想相亲,我只想好好照顾我的宠物,好好过日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被风吹散的羽毛,带着点无助的委屈。
沈道瑀站在原地,心里的烦躁瞬间被内疚取代。他刚才太冲动了,他只想着自己的执念,却忘了苏慕也是个普通人,她也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想逃避的过往。她的回避,或许不是自私,而是害怕——害怕提起哥哥,会勾起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就像他害怕想起哥哥自杀的那个雨夜一样。
他没再往前走,只是转身回了茶馆,坐在刚才的位置上,重新点了一壶龙井。茶水的清香飘过来,却没压下心里的内疚。他拿出手机,点开和苏慕的聊天框,输入“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个猫咪道歉的表情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一句完整的道歉都不敢说。
手机没有立刻震动,沈道瑀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茶馆的灯光都暗了些,才起身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