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人，GALAXY受邀出镜《音为遇见你》节目录制。
同期还有MOONLIGHT和其他小花。
后台的盥洗室，白瓷砖映着惨直的冷光。空气里浮动着发胶与香水混合的甜腻，底下是藏不住的暗涌。
GALAXY炸裂的舞台刚落幕，余温未退。最里侧的隔间，便有声音压不住地渗出来。
“看见没，MOONLIGHT那个曲笙，和GALAXY的商颂……何止是粉丝在吵。”
女声带一点幸灾乐祸的黏腻。
“呵，在我们面前装不熟罢了。”另一道声音更尖，淬着戾气，“都一个路数，靠着那点不干净的关系往上爬。真以为自己是白天鹅？”
“月光团最近的资源是真邪门，尤其曲笙……也不知背后是哪位。”
“咔哒。”
一声轻响，像冰块掉进烈酒。
最外侧的隔间门开了。
商颂走了出来，没往声源处看一眼。那些刻薄的揣测仿佛与她无关，只是污浊空气里无意义的震动。
她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水流声不大，却像凿子，凿碎了隔间里的窃窃私语。里面瞬间死寂。
镜面倒映出一切。
商颂平静的脸，以及她身后，门缝下两双高跟鞋仓惶挪动的影子。
几秒后，冲水声突兀响起，盖过了那份尴尬。两道身影几乎是撞在一起，低着头，狼狈地从她身边擦过，全程不敢抬眼。
水声停了。
商颂抽出一张纸巾，一点点擦净指间的水渍。镜中那张脸，漂亮得没什么情绪，眼底是一片不起波澜的冷潭。
她将纸巾揉成一团，松手，任其落入垃圾桶。
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台通道光线昏暗，只余远处舞台泄来的几缕浮光。空气里有种浮躁的热度和隐约的冷意。
斜对窗边，MOONLIGHT的队长曲笙正与队友罗白莺低声交谈。声音不大，却也未刻意压低，字句清晰地飘了过来。
罗白莺语带薄愠：“……非要现在发专辑，撞我们档期。本来《玻璃鞋》还能在榜上多待几天，GALAXY什么意思？歌还是商颂写的，跟她们公司商量一下推迟发行很难吗？一点情面不讲。”
商颂脚步微顿，停在光影分割的暗处。
“小白，” 曲笙柔媚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笑意，她伸手，亲昵地替罗白莺理了理微乱的衣领，“话可不能这么说。”
她的动作轻柔，眼神却如冷钉，带着警告的凉意。
“我们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要知足。待会儿见到GALAXY的人，记得笑得真诚点，热情点，就像……我们自己拿了奖一样开心。” 曲笙顿了顿，唇角笑意更深，“热情也要有度，别让人觉得我们在巴结，懂了幺？”
“切……”罗白莺撇嘴。
“圈子里的法则。”曲笙声音依旧轻软，目光却已越过罗白莺的肩，落定在通道口的阴影里，“你说是吧，商颂？站了有一会儿了。”
商颂从暗处走出来，清冷的面容被顶光照亮，眼神平静无波：“知道就好。”
罗白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曲笙身后缩了缩。
曲笙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姿态优雅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解锁，调出二维码界面递过去，笑容甜美无瑕：“加个微信？祝贺你们的《Rust & Blossom》，蝉联一周冠军，实至名归。”
商颂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没动。声线冷淡：“恭贺的话，等会儿领奖再说。”
“重点是前一句，‘加个微信’。” 曲笙不退反进，微微歪头，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秘密，“放心，我不会‘不小心’把你的联系方式泄露出去。”
“没必要。”
曲笙脸上的笑意淡了分毫，眼底掠过一丝阴翳。她收起手机，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好吧。那谈点实际的，之前说补给你的作曲费，我没打算走公司账目。私下处理，干净利落。你总不会……想白送给我？”
商颂沉默两秒，拿出自己的手机，利落地调出收款码，屏幕怼到曲笙面前。
毫无波澜的声音：“单笔限额，分几次转。”
看着那个冰冷的黄色方块，曲笙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僵了一瞬。
她忽然凑近商颂，声音压得极低，像蛇吐信，眼神却紧锁着对方的眼，一字一顿：“如果我说……我手上有点关于祁演的料呢？”
空气凝滞。
“一些……不太光彩的小秘密。” 曲笙的红唇勾起胜利在望的弧度，她紧盯着商颂平静的眼眸，试图从中捕捉一丝裂痕，“比如，他是怎么‘帮’你的，又是怎么……‘舍弃’你的？”
祁演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商颂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曲笙捕捉到了。她笑了，十拿九稳。
良久，通道里只有远处模糊的音乐声。
商颂极其缓慢地，再次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没有递过去，只是亮在屏幕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曲笙。
“合作愉快，商颂老师。”曲笙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无比灿烂，迅速扫码，发送好友申请，一气呵成。
商颂点了“通过”，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迅速消失在拐角。
“队长！”罗白莺从曲笙背后探出头，满脸兴奋，“祁演真有黑料啊？他看起来那么绅士……”
曲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换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傻丫头。那种男人，看着光风霁月，背地里指不定多脏。连商颂都在他身上栽过跟头，你玩得过？”
“啧，”罗白莺捂着额头，“那你干嘛还非要去贴她冷屁股？加个微信费这么大劲。”
曲笙闻言，高深莫测地笑了。她望着商颂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竞争对手？呵……”
她轻轻摇头，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商颂？她从来不是我们的对手。”
“啊？那谁是？”
曲笙没回答，目光越过通道，投向尽头那扇更华丽的休息室大门，那里隐约传来真正大牌艺人的说笑声。她唇角的笑意更冷，也更清醒。
“因为现在，在‘那些人’眼里……”她拍了拍罗白莺的肩，声音轻飘飘的，像一团迷雾，“我和商颂，是一条船上的人。”
*
长浦市，五星级酒店。
GALAXY首张迷你专辑《花=华之初绽》的签售会，选在顶层宴会厅。场内空气被热浪与声浪挤压得近乎沸腾。
应援花篮的馥郁香气混着人群的燥热。前排无数长焦镜头的反光，汇成一片流动的银海。巨大的背景板上，宣传片无声循环，光影流转间，将每一张翘首以盼的脸庞映亮。安保人员与工作人员面容肃整，维持着濒临失控的秩序。
粉丝的尖叫声浪在某一刻掀至顶峰。
谢卿歌第一个冲上台，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手臂挥出了残影。
紧接着是童瞳，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短裙套装，视线清冷地一扫，掠过台下沸反盈天的景象，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安夕来跟在后面，粉色纱裙衬得她像一团甜软的云，眼眶微红，显然被眼前的盛况撼动。
最后压轴的是商颂，一身剪裁利落的克莱因蓝西装，气场沉稳，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兴奋的脸庞。
四人从左至右依次落座：商颂、谢卿歌、童瞳、安夕来。
签售正式开始前，商颂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在第一位星辰上台前，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她顿了顿，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充满期待。
“我们GALAXY，终于有属于我们和你们的，独一无二的名字了。”商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粉丝名——星辰（Stars）。应援色——克莱因蓝（Klein Blue）。”
“哇——！！！！！！” 短暂的寂静后，是足以震碎玻璃的、狂喜的尖叫与欢呼。粉丝们挥舞着手中的应援棒，瞬间汇成一片深邃而耀眼的蓝色海洋。
商颂看着这片为他们而亮的星海，眼底也漾开真切的笑意：“十月三十日，就是我们星辰的诞生日。Happy birthday to stars！”
“Happy birthday to stars！” 谢卿歌、童瞳、安夕来齐声笑着回应，声音透过话筒，引发了台下更热烈的齐声祝福浪潮。
签售正式开始。
一号“星辰”气质沉静，捧上的礼盒里却是一场极致的华丽。
一顶鎏金点翠的凤冠。
翠鸟羽翼流转着幽光，珠玉流苏垂落，沉甸甸的，是看得见的历史与贵气。
饶是商颂，也静了一瞬。她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对着话筒轻声道：“这份礼物，比我今天的妆还要隆重。”
在粉丝的期盼下，那顶凤冠被小心翼翼地戴上她头顶。
沉重的分量压下。
全场呼吸骤停。
下一秒，快门声汇成暴雨。
灯光下，商颂清冷精致的面容被华冠映衬，平添一份惊心动魄的雍容。
玉颜花貌含情折，雍容华贵容颜明。
细看尊姿纤秀容，晨星冉冉月轮轻。
落英添翠映花雨，集红蔷薇芳华盛。
这无疑是GALAXY签售史上的首个名场面，注定载入“星辰”史册。
签售气氛在名场面后持续升温。谢卿歌被粉丝戴上毛茸茸的蓝色猫耳发箍，手上套着巨大的同色系绒毛猫爪。
她非但不抗拒，反而对着怼脸的镜头龇牙咧嘴，做出各种夸张的“凶萌”表情，逗得全场哈哈大笑，活脱脱一只炸毛的暴躁甜心猫。
台下起了阵小小的骚动。
一位从日本赶来的粉丝，中文生涩，索性将想说的话提前录进了手机。
电流音包裹着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在会场里响起。隔着国境，隔着经年，那份陪伴却分外真挚。
安夕来听着，先是笑，后来就笑不出了。
她偏过头，眼圈泛了红。工作人员适时递上纸巾，她没接，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场间隙，有人冲台上喊：“童瞳！我最近被法院起诉了，你帮我听听是什么罪名？”
童瞳正在拧开笔盖，闻声抬眼，动作停了一瞬。
她似乎没听懂，但还是下意识应了声：“好。”
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那人按下了手机。
一段搞怪的音乐毫无征兆地响彻全场：
“我太爱你的罪你是我的罪”
满场静默一秒，随即笑声倏然炸开。
邻座的商颂偏过头，嘴角压不住地弯起。谢卿歌更是直接笑趴在桌上，肩头不住地抖，象是要岔了气。
童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点红从耳根无声地蔓延到了脸颊。
起哄的粉丝不罢休，追着问：“童瞳，听清了吗？我犯了什么罪？”
在一片哄笑和注视里，童瞳握着笔，指节收紧。
她垂着眼，终于在一片喧嚣中，用那把惯来清冷空灵的声线，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太、爱、我、的、罪。”
谢卿歌的笑声更大了。
签售会进入尾声，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倦怠。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踩上舞台，来人身形滞重，身上那件旧T恤紧绷着，被一道浊腻的汗酸味包裹。
他先是停在安夕来面前，沉默地递上专辑。
安夕来签名时，余光瞥见一只指甲嵌着污垢的手探过来，目标是她裸露的小臂。她手腕一转，笔锋带出一个流畅的弧度，身体顺势微撤，动作自然到仿佛只是签名的必要一环。
那只手在半空停了一瞬，悻悻收回。
男人挪到童瞳面前。
她正低头，视线落在笔尖。
一声湿腻的轻响。
极轻，却像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
男人那根粗短的手指，在童瞳白皙的脸颊上重重捻过，留下了一道扎眼的红痕。
童瞳猛地弹起，座椅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噪音。她捂住脸，瞳孔骤缩，那双一贯清冷的眸子里，是纯粹的震惊与生理性的恶心。
“手感不错。”男人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那根刚碰过童瞳的手指，脸上是令人作呕的贪婪。
下一秒，商颂已一步上前，将童瞳拽至身后，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的眼神冷得像刀，周身气压骤降。
“滚。”
台下的喧哗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保镖迅速围拢。
“你躲什么？”男人被围住，反而梗着脖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童瞳，“我为你花了多少钱？拍了你多少图？为什么不看我的镜头？！摸一下怎么了？！”
被护在身后的童瞳，指尖都在发冷。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
她从商颂身后探出半张脸，声音没有温度。
“今后，不必了。”
这句话像一星火种，瞬间点燃了他扭曲的怒火。“你以为你是谁？！有人给你花钱就该感恩戴德！装什么清高……”
“把他扔出去。”商颂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裹挟着骇人的怒意，她对保镖说，“报警。”
污言秽语被强行拖拽的动作堵在喉咙里，现场只剩下他挣扎的闷响和台下粉丝压抑的怒气。
风波中心，商颂握着童瞳的手。依旧在抖。
签售被迫中止。
队伍静默着。
一道身影从后面挤上前，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眼眶通红。
她没递专辑，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印着星星的礼盒，双手捧到童瞳面前。声音是抖的，却很清晰：
“童瞳……对不起。我们都在，你别怕。”
她又说：“是舒缓的香膏，涂一点会好受些。”
温热的礼盒贴上掌心。那点温度，像燎过荒原的星火，烧得童瞳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她一直强撑着，直到此刻，眼前女孩那双真挚又通红的眼，才让她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
鼻尖倏地泛酸，视野顷刻模糊。她想扯出一个笑，弧度却比哭更僵硬。
她握紧了那只盒子，对着女孩，也对着台下所有焦灼的视线，郑重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再抬起头，声线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却很稳。
“……谢谢。”
“我没事。”她深吸了口气，像是汲取了那些无声目光里的力量，重新站直了身体。
“继续吧。”
商颂按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谢卿歌和安夕来也无声地向她靠近了些。
签售继续。空气里没了先前的轻松，却沉淀出一种更为坚韧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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