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公演当天,当商颂终于踏入待机室,陷进柔软沙发时,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感才迟迟涌来。
门外是嘈杂的人声与设备调试的噪音,这方寸之地,是她短暂的喘息。
过去几天,谢卿歌那套被无限解构的《Say Love》新编舞,几乎榨干了所有人。此刻能逃离她“眼神要拉出钩子”的咆哮,堪称幸福。
“终于……”安夕来瘫在椅子上,只剩一口气。
童瞳闭眼假寐,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谢卿歌依旧亢奋,对着镜子调整颈间的金属链条,嘴里还哼着旋律。
演播厅方向传来山呼海啸,公演开始了。角落的监视器亮起。
殷以熙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首先登场的是——MOONLIGHT!她们将挑战岑星的出道单曲,《Wait The Blossom》!”
幕布升起。
舞台是一片幽深的黑森林,如同格林童话的插画。藤蔓缠绕的布谷鸟钟,秒针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光影投下蜿蜒的林间小径,氛围感十足。
[这舞美!绝了!感觉走进了格林童话!]
[MOONLIGHT果然最擅长这种梦幻风!]
[改编岑星的歌?好大的胆子!期待!]
七个穿森系长裙的女孩,如林中精灵,脸上带着恬静的笑。
空灵的钢琴前奏响起,带着时光流逝的怅惘。
她们的舞步轻盈流畅,队形变换如花朵绽放,声音清亮干净,和声悦耳。
然而……
商颂微微蹙眉。
违和感。像光洁丝绸上的一道裂痕,随着表演的进行,愈发刺眼。
《Wait The "Blossom》的内核,是历经沧桑的灵魂重遇旧爱时,内心翻涌的爱恨与喟叹。是烈酒,辛辣醇厚。歌词的灵魂是那句——“人生就像一列飞奔的列车,在站台短暂地停留,终究还是会注定离别。”
而MOONLIGHT的演绎,却像给这杯烈酒兑满了糖水。
她们唱着“锈迹斑斑的站台名,刻着未兑现的约定”,脸上却依旧是甜美的、充满希望的笑。歌词里所有的刺痛、惘然与宿命感,被过滤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层名为“青春感伤”的糖衣。
编曲抹去了原曲中所有挣扎的棱角,舞蹈也规避了任何沉重的情绪表达。
[emmm……怎么感觉……有点浮?]
[歌是好听的,舞也好看,但就是……味道不对?]
[歌词明明那么沉重,她们怎么笑得这么甜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听,岑星原唱真的有点东西。]
[月光团太惨了吧!岑星总共就没几首歌能选!改编成这样很好了!]
[小公司不容易了,别要求那么高!]
表演在漫天飘落的仿真花瓣中结束。七个女孩鞠躬,笑容依旧甜美。
殷以熙走上台,声音陡然拔高:“感谢MOONLIGHT!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上一轮的冠军!将挑战性感风暴的——GALAXY!”
待机室里,商颂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她站起身,颈间那条属于《Rust&Blossom》的颈圈,已换成一条点缀着细碎水钻的银色锁骨链,闪着微冷的光。
“走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平静。
通道门打开,震耳欲聋的声浪和炫目的光线扑面而来。商颂微微眯眼。
舞台背景是巨大的都市霓虹剪影,闪烁着迷离的粉紫与幽蓝。
《Say Love》那慵懒又充满暗示性的前奏响起,台下爆发出狂热的尖叫。
灯光聚焦。
四个身影,以截然不同的姿态,出现在舞台中央。
谢卿歌站在中心,皮质短外套敞开,内里是黑色吊带,眼神睥睨,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股雌雄莫辨的侵略性。
安夕来一头蓬松大波浪,露肩上衣由缠绕的银链连接,眼神带着初尝禁果般的、懵懂又大胆的诱惑。
童瞳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缎面连体裤,深V领口露出大片冷白肌肤。她面无表情,妆容冷艳,带着拒人千里的禁欲感。
而商颂——
她侧对观众,站在最前方。一件酒红色丝绒吊带长裙,贴合着曲线,裙摆开衩至大腿,透肉黑丝若隐若现。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
她微微仰头,眼神放空,带着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倦怠。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未点燃的香烟,姿态慵懒,却透着一股颓靡的美感。
[卧槽!!!!!!GALAXY?????]
[这风格???谢卿歌帅炸了!安夕来好欲!童瞳我死了!]
[商颂……我的妈……那个眼神……姐姐杀我!!!]
[这哪里是翻唱!这完全是解构重塑!]
[高级的性感!不是卖肉!]
音乐推进。
谢卿歌彻底颠覆了原版。动作是充满控制力的精准卡点,将**抽象成冰冷的仪式。没有扭动与搔首弄姿,只有肢体极限的折叠与弹开。
那个标志性的“比心”,被解构成扭曲、撕裂与挣扎。
童瞳的Rap冰冷如金属摩擦,配合她禁欲的姿态,反差出强烈的冲击。
而商颂的演唱,成了整个舞台的灵魂。
她的声音微哑,倦怠,却在尾音不经意地泄出钩子般的渴望。她的眼神始终迷离,动作幅度不大,却处处是细节——指尖划过锁骨链,裙摆划出冷冽的弧光,那支烟在她指间被无意识地转动。
她不是在表演诱惑,她是诱惑本身——冰冷,颓靡,带着自毁倾向。
**处,四人定格。台下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GALAXY——!!!”
“商颂!姐姐!看看我!”
“这舞台!封神了!”
后台通道口,正准备候场的岑星脚步微顿。她看着监视器里商颂的特写——迷离的眼神,微启的红唇,颈间闪烁的细光。
岑星眼底惯常的温柔笑意悄然隐去,换上一种更深、更专注的幽暗。她无声地,舔了舔唇角。
台上,商颂剧烈喘息,汗水滑落。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涌来,她却只感到一片空茫。迷离是假的,慵懒是假的,冰冷的诱惑,也只是精准的设计。
颈间的锁骨链冰凉,硌着发烫的皮肤。她看着台下那片克莱因蓝海,眼神穿过炫目的灯光,投向虚空。
我究竟在唱谁的歌?
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
灯光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比任何一次熄灭都更久、更彻底。
直至一束巨型光柱骤然撕裂黑暗,精准地钉在舞台中央。台下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倒抽冷气的惊呼。
眼前已非舞台,而是一场十九世纪的浮华盛宴。
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穿梭,低语与香槟气泡一同浮动。在这片奢靡的背景中,岑星身披象牙白开司米长披肩,披肩自肩头滑落,露出内里墨绿镶边的绸缎长裙。她身量颀长,行走间裙摆如水波轻漾。
颈间,由无数细密白钻簇拥而成的茶花项链,折射出冰冷脆弱的光。
她的妆容精致,玫瑰色的鼻翅随着呼吸微翕,眼周晕着一圈忧郁的淡蓝,皮肤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质感。她微抬下颌,眼神是精心雕琢过的慵懒与疏离,糅着一丝易碎感,像一缕诱人沉沦的暗香。
是《茶花女》。
后台,商颂的目光在幕布升起的瞬间便牢牢锁在监视器上。当岑星以如此形象出现,当《To My Solar》被改编成宏大悲怆的歌剧序曲,他原本涣散的眸光瞬间凝聚。
序曲深沉,弦乐如泣。岑星如同被命运牵引的精致人偶,在宾客的簇拥中穿行,唇边挂着完美的、空洞的微笑。
曲末,一个贵族装扮的男伴舞(阿尔芒)出现。岑星脸色微白,抬手示意宾客去跳舞,而后独自走向一面巨大的镀金落地镜,背对观众,肩膀微颤,无声啜泣。
男伴舞没有离开,他穿过空旷的大厅,带着年轻人的热忱,一步步走向那个脆弱的背影。
岑星的歌声在此刻响起,是被惊动的夜莺。
不再是哥特暗哑,也非清澈怅惘,而是一种带着颗粒感的华丽女高音。初时是退缩与防备,带着对过往伤痕的恐惧:“别靠近……这残破的躯壳……”
当男伴舞用炽热的眼神“诉说”爱意,她的歌声陡然拔高,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充满了试探与渴望:“光……竟会眷顾尘埃……”真假音转换丝滑如缎,张力十足。
[卧槽!!!歌剧???岑星唱美声???]
[这声音!这质感!鸡皮疙瘩起来了!]
[改编神了!《To My Solar》还能这样?]
[岑星就是玛格丽特本特!这气质绝了!]
副歌**,灯光柔和。玛格丽特被打动,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带着羞怯的笑容。她抬手,从鬓边取下一朵洁白的茶花,带着近乎神圣的仪式感,递给青年。
灯光乍暗。
再亮起,已是宁静的乡下庭院,绿意盎然。岑星换上素雅的棉布长裙,褪去浓妆,与男伴舞在庭院中旋转起舞,脸上是纯粹的幸福。
然而,男伴舞因“家信”匆匆离去。
他前脚刚走,一个威严的年长者(阿尔芒的父亲)便出现在入口。没有冗长对白,仅仅一个照面,几句冰冷低语,一个充满道德压迫的眼神,便碾碎了所有温情。
灯光倏然聚焦回岑星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第二段主歌以内心独白的形式展开,声音变得空灵悲怆,如同灵魂深处的哀鸣:
“安然无恙的被你浸染……越是接近阴影越大……”
“成全……亦是另一种凌迟……”
“这枷锁……名为爱你的代价……”
提前录制好的、幽灵般的和音偶尔吟唱着炽热的情愫,反衬出她此刻选择的孤独与痛苦。
灯光切换,场景回到最初的宴会,却更显糜烂颓废。玛格丽特重新穿上华服,戴上冰冷的面具,在一个个面目模糊的男性身影前麻木地周旋。
背景音乐是她高唱的副歌,原本充满激情的歌词“你是我唯一的太阳!照亮我生命的荒凉!”,此刻被她的唱腔演绎成撕心裂肺的绝唱。歌声带着强烈的怒音和撕裂感,完美映射出阿尔芒在误解下,那份多疑、偏执、充满毁灭欲的内心。
[这个怒音!这个撕裂感!我人没了!]
[歌词还是那个歌词,味道全变了!太痛了!]
[岑星在唱阿尔芒的怨恨!也在唱玛格丽特的心碎!绝了!]
最后,男伴舞带着满腔怒火出现,将一封信狠狠摔在她面前。
在悲怆到极致的曲调中,玛格丽特颤抖着拾起信,没有看,只是紧紧攥在胸口。她望向那个曾是她唯一太阳的爱人,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失望,和解脱。
她开始最后的吟唱,声音虚弱缥缈,如风中残烛:
“光……熄灭了……”
“尘埃……终归于尘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阖上眼,像一片凋零的白色茶花,带着一身被世俗唾弃的浪漫,凄美地倒向冰冷地面。
舞毕。掌声如海啸爆发,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抽泣与尖叫。线上弹幕被“神级舞台!”“岑星封神!”“年度最佳!”彻底刷屏。
[我哭了!玛格丽特太惨了!岑星演得太好了!]
[改编曲简直是史诗级!把爱豆曲改成歌剧!还这么成功!]
[岑星自己提议的?这音乐素养和舞台审美绝了!]
[楼上严谨,是提议让专业团队改编的,但点子是她出的!这眼光和魄力!]
[只有我注意到歌词吗?…这注定的悲剧感!和《Z(H)IAI》里“甘愿沦为你的人偶”异曲同工!都是失去自我的悲剧!]
[祁演和商颂的皇帝CP粉哭晕在厕所……真人BE美学巅峰……]
岑星的《茶花女》,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紧随其后出场的LIPSTICK,尽管以清纯学院风试图带来反差,但在那场耗尽观众所有情绪的史诗绝唱面前,反响平淡。
呼声寥寥,草草收场,如同盛宴后一道可有可无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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