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裹挟着凛冽寒风,从十米开外更深的树影里猛地扑出。
伯雪寻。
他眼底一片骇人的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平日里矜贵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那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周彻甚至只来得及将商颂往旁边一搡,伯雪寻那记蓄满千钧之力的拳头,已裹着风声,狠狠砸在他左脸上。
砰——
一声沉闷的骨肉撞击声,让人心头发颤。
商颂被推得踉跄几步,高跟鞋陷进冻土,狼狈地扶住冰冷的树干才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周彻被砸得偏过头,颧骨迅速浮起一片刺目的乌青,嘴角迸裂,蜿蜒下血丝。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血,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染血的狞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翻滚着暴戾的寒光,死死锁住伯雪寻。
“找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旋身,修长的右腿如钢鞭般,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踹向伯雪寻的腹部。
伯雪寻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向后趔趄,却硬是咬牙顶住,半步未退。他眼中戾气翻涌,稳住身形的瞬间挥拳反击,拳风狠辣,直取周彻面门。
两个同样高大、被怒火烧红了眼的男人,瞬间如两头狭路相逢的猛兽,在枯枝败叶间凶狠地缠斗。拳脚相撞的闷响与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林间炸开。
“住手!别打了!”
商颂尖叫出声,嗓音因恐惧而尖锐变调。她不管不顾地冲进那两个扭打的身影之间,张开纤细的手臂,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将伯雪寻护在身后。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周彻,嘶喊:“周彻!我叫你滚!”
周彻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定在半空。他抬手,用拇指指腹,慢条斯理地揩去嘴角不断渗出的血,目光越过商颂颤抖的肩膀,落在她身后那个同样狼狈的男人身上。
他嘴角扯开一个轻蔑至极的弧度,嗓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
“呵,是该护着。”他嗤笑一声,“不然,可能会被我打死。”
“是吗?”被护在身后的伯雪寻拨开商颂的手臂,往前一步,再次与周彻针锋相对。他脸上挂了彩,颧骨青紫,嘴角破裂,可那双眼里的凶狠却比周彻更纯粹,像要燃尽一切的野火。“我倒怕你没吃饭,拳头软绵绵的。”
“周彻!”商颂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被怒气和恐惧逼得通红,“我让你滚!听见没有!”
周彻的目光终于从伯雪寻脸上移开,落在商颂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看了两秒,嘴角那抹轻蔑的笑痕反而加深,带着洞悉一切的残忍。
“行。”
他出人意料地应了。慢悠悠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动作优雅得与此地格格不入。随即,他朝商颂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在家等我,办‘事’。”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字。
说完,他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向路边的黑色大G。引擎低沉咆哮,车灯刺破黑暗,只留下两道冰冷的尾灯光晕,和一句足以将身后两人彻底割裂的毒咒。
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商颂背对着伯雪寻,身体僵硬。她只想立刻逃离,逃离身后那道几乎要将她烧穿的目光。
她猛地抬脚。
“阿颂……”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伯雪寻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颧骨上的青紫在冷白皮肤上触目惊心。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的痛楚和难以置信,像汹涌的暗流,要将她吞没。
他嘴唇微颤,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那句早已有了答案的质问: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
寒风卷过枯叶,落在两人脚边。商颂的心被那声音攥住,疼得蜷缩。她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他破碎的眼。
她狠狠掐了下掌心,用尖锐的痛找回一丝清明,然后盯着他。
“是。”
伯雪寻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因为……资源?”
喉咙干涩发紧。商颂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荒芜。
“是。”
“一定要……走这种捷径?”他问出最后两个字时,带着深恶痛绝的鄙夷和自我毁灭般的痛苦。
“是。”
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商颂看到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长痛不如短痛。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一字一句,清晰决绝:“他能给我的,你给不了。伯雪寻,你清高,你最恨这种交易。”她停顿一下,积蓄最后的力量,“所以,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冻土上,发出急促慌乱的声响。
刚迈出一步,一双冰冷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臂,猛地从背后环上来。
那力道如此之大,带着不顾一切的、近乎悲壮的占有欲,狠狠将她箍进怀里。商颂的后背重重撞上他坚实的胸膛,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
“呃!”
“别走……阿颂……”伯雪寻的声音紧贴她耳廓,不再是质问,只剩下被碾碎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滚烫的、咸涩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她颈窝,烫得她浑身一颤。
是他的眼泪。
“告诉我……你在说谎……”他滚烫的唇颤抖着,扫过她冰凉的耳廓,“说你爱我……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求你了……”
那祈求像无数细密的针,扎进商颂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等不起!”商颂象是被那绝望烫伤,猛地爆发。她用尽力气去掰他箍在腰间的手指,声音尖锐,“伯雪寻!我凭什么要用最好的年华去等你?放手!”
可那双手臂如同钢铁浇筑,纹丝不动。
“我和周彻……从小就纠缠不清。”她艰难地吸气,试图用更残忍的话斩断他的念想,“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你忍不了,也改变不了。”
“我能!”伯雪寻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阿颂,你信我!我会把他从你生命里赶走!我不会再让他碰你……”
商颂听得几乎要笑出声,笑意到了嘴边,却化成更深的苦涩。
“伯雪寻!”她手肘狠狠向后撞去,“我已经选了他!我不要你了!你听不懂吗?!”
那句“我不要你了”,终于刺穿了他最后的防线。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般的松动。
商颂抓住这瞬间,猛地挣脱。她立刻转身,一把攥住伯雪寻凌乱的衣领,迫使他低头。她的眼红得吓人,死死盯着他失魂落魄、布满泪痕的脸:
“你给我听清楚,你要是敢掺合我和周彻之间的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干干净净。”她深吸一口气,放缓语速,却带着更深的残忍,“别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伯雪寻失焦的目光茫然地落在她脸上,像个迷路的孩子,固执地重复着那个让他心碎的认知:
“你……不要我了?”
商颂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脏被冰冷的手攥住。不能心软。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个死刑判决:
“是。伯雪寻,我不要你了。”
话音落下,她猛地转身,不敢再看他一眼。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朝着不远处那扇冰冷的雕花大门走去。脚步沉重,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高跟鞋踩在坚硬地面上,发出单调急促的声响,在死寂的寒夜里,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所以,她没有看见。
身后,他崩溃到撕心裂肺的模样。
那晚之后,商颂再没见过伯雪寻。
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别处听来的。说他被朋友从路边捡回去,灌了一夜的烈酒,狼狈不堪。又听说翟海良一个电话骂过去,句句诛心:你就这点能耐,怪不得留不住女人。
再后来,是一月三号。
伯雪寻直播的词条冲上热搜,商颂避无可避地扫了一眼。屏幕里的男人清瘦憔悴,她没停留,立即关了手机。
零点时分,队友的生日歌将她从失神中拽回。
二十二岁。
只比伯雪寻,晚了一天。
可惜,这段机缘,她亲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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