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离九、寒烟、青西三人刚在甲板上站定，张小三和连翘便快步迎了上来。
张小三神色紧张，急声问道：“青西师兄，发生了何事？”
寒烟上前一步，语气淡淡抢答道：“无甚大碍，碰上了一群不长眼的魔修，耽误了些时间，你们莫要多问，快进静室继续修炼便是……青西，去掌舵。”
青西默然点头，往掌舵室走去，背影沉重而凄凉。
石离九随意寻了一间无人的静室，褪下沾染血污的衣袍和鞋履，换上干净衣物，正系腰带之际，寒烟清亮的嗓音又直入静室内。
“洛英长老，可曾换好了？”
石离九理好腰带，埋头推门而出。
寒烟掌心之中静静悬浮着她那枚长老令牌，令牌表面光晕流转，阵阵轻颤。
“宗主有令传来，让你我一同观看。”
石离九抬头，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随着寒烟轻叱一声，长老令牌缓缓旋转，凭空浮现出几行鎏金小字：本次宗门招徒大会，两位长老务必小心行事，另弟子已定三人，分别为赤寰王朝明珠郡主李明珠、双青王朝秦国公长孙秦世佳、大周王朝陵城城主次女皇甫希颜。
大会毕，两位长老将此三名新收弟子一并带回宗门，举行仪式。
数息之后，字迹轻微闪动，消散于无痕。
石离九蹙眉，“他这话是何意？莫非此次招收弟子已内定人选？”
寒烟微微颔首，收回令牌，“正是，不然……你以为你那二弟子是从何而来？”
石离九叹了口气，郭墨予确实是王勉亲自上门，硬塞给洛英的，美名其曰：“师妹，你座下仅一名弟子，收下他吧，也好将你所习功法发扬光大。”
洛英那时还十分信任王勉，收下郭墨予本想悉心教导，谁料他竟悄然离开山门，重返大元王朝自行修炼去了。
她虽是郭墨予名义上的师父，实际上却并未教授过他。
如今这宗门招徒大会，竟已沦为各王朝贵胄子弟、金枝玉叶暗定之所，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修仙大道日渐凋敝，门派式微，不足为奇了。
石离九淡淡道：“寒烟长老自行决断便是，我无意过问这些事务。”
寒烟笑道：“自然由我来管，不过洛英长老头回参与宗门招徒大会，若真遇天资卓绝的好苗子，也可破例收下。”
石离九神色平静，又问：“此次宗门收徒大会可还如从前一般，分为三轮？”
寒烟颔首，轻叹口气，“自是如此……只是我听闻今年报名人数又少去大半，反观魔道那边……却人数激增。”
修仙之人苦修一生却反而被莫名降临的奉天仙使围杀，惨死于天劫之下，谁人不惧？
如此便不奇怪修仙之人愈来愈少，修魔之人日渐增多了。
石离九默然。
寒烟见她不语，以为她也在忧心日后渡劫之事，便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不过，我记得洛英长老素来擅长术法攻击，近日却见你改用暗器，莫非修炼了新的功法？“
石离九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说来也怪，前些时日，梦中得遇一位仙人，仙人见我天赋平平，却有一步登天之运，便亲授我一道攻击之术……“
她信口胡诌，寒烟却当了真，她不禁啧啧称奇，眼里满是艳羡，“难怪洛英长老近日进境神速，原是有仙人相助。”
回廊尽头忽传来青西浑厚的声音，夹着些许空旷回音，“师父……我们到南域了！”
话音刚落，张小山和连翘两人齐齐探头出屋，他们在静室闭关多日，早已憋闷得慌，抵达南域后便急不可耐地想出来透口气。
可当目光触及回廊间正与石离九交谈甚欢的寒烟时，两人又飞快缩回了脑袋。
“还躲什么？出来吧，已到苍澜王朝境内，想必不久便会有人前来迎接了。”
张小山和连翘这才讪笑着又探出了身子。
寒烟煲的鸡汤还在甲板上小火慢煨，香气氤氲。
除去青西和熟睡的婴儿外，四人都围坐在炉火旁，寒烟为每人盛了一晚热气腾腾的鸡汤。
“寒烟长老的手艺，堪称人间极品，我犹记得上回那锅鹅汤……”张小山一仰头，将碗中鸡汤一饮而尽，不由得感慨道。
但他话还未说完，被连翘轻轻一撞，她冲他使了个眼色，“算你有口福。”
张小山讪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空碗，恭声问道：“长老，此次宗门招徒大会后的内门弟子大比，弟子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可有需要留意之处？……毕竟还是头回参与。”
寒烟心不在焉地啃着鸡腿，眸光微闪，似乎在回忆往事，“留意什么？只要记得别输的太难看便好，内门弟子大比无非就是抽签打擂台，若实力不济，不如早早认输，总好过被打得鼻青脸肿，丢人现眼。”
连翘掩唇偷笑：“长老说的是，上回我与白斐师兄参与大比时，他被其他门派的弟子揍得好惨呢……“
石离九听闻“白斐”二字，顿时来了兴致，佯装不在意，眼角余光却悄然一扫。
连翘继续道：“那回大比的奖励是一支玄羽鎏金钗，白斐师兄说要赢下来，送予心上人，也不知……”
她忽然一顿，神色微变，心虚地觑了一眼石离九。
石离九却未察觉她投来的目光，脑中却蓦地回想起洛英妆奁里那支珍藏的珠钗。
原以为是贵重之物，怕损坏才不戴，没想到竟是白斐所赠。
她心中感慨愈深，洛英与白斐的情路，竟如此艰难。
寒烟轻咳几声，又盛了碗鸡汤递给连翘，语带调侃，“行了，少说几句，多喝两口汤。”
连翘接过汤碗，识趣地不再多话。
甲板之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石离九终是开口，她斟酌措辞，缓缓道：“我有一事想请教诸位，若是……有一日，你们发现身边亲近之人，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当如何自处？”
“十恶不赦的恶人？”张小山反问，“是指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石离九强忍住心底寒意，一字一顿道：“我所言之恶人，指的是算计至亲至爱，表面装作良善，实则与穷凶极恶之徒为伍。”
张小山沉吟片刻，蹙眉说道：“若真有这般人，比明枪明剑更为可怕，朝夕相处间不知何时就会被此人算计。若是我，定不轻饶，必当面揭穿其真面目，让其不能再祸害旁人……”
一旁沉默良久的连翘轻声道：“人心隔肚皮，最难辨真假。若我遇此人，必先查证清楚，莫冤枉了好人，也莫要被表象蒙蔽。若此人真是恶人，那便不能心慈手软，定要结果了他！”
张小山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石离九却暗自庆幸，当初未曾贸然揭穿王勉，她手里无确凿证据，仓猝行事，王勉恐怕会倒打一耙。
归根结底，她实力还是太弱了……
若她还保留着天仙之境，哪需要浪费那么多口舌，直接一掌了结了王勉便是。
速成之道，无外乎那么几条路，或是静心修炼积累底蕴，或是生死搏杀历练锋芒，或是自行领悟通透玄机，或是日积月累夯实根基，或是服用丹药增强修为，或是偶得奇遇获取机缘，或是受高人指点破除迷障……
凡此种种，都并非朝夕可成。
阳翊在天界能越级战敌，也离不开他那具白蛟之躯和血龙珠的助力。
他临走时所赠的《破晓剑法》，对她这般未修过剑法之人而言，太过玄妙，当即便被她收回了储物袋中。
眼下还是老老实实专心修炼《凤舞九天诀》第三层——焚天步。
此步法为踏火而行，步步都能引动天地灵火，威力惊人。
石离九心念微动，她悄然往寒烟掌心塞了一枚玉盒，压低声音道：“寒烟长老，我赠你一株寒食草，你陪我切磋几招如何？”
寒烟顿觉掌心处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她微微一怔，随即含笑将玉盒推回，唇角轻扬，“与我何须客气？我正好对你那凤凰羽翅甚是感兴趣，便让我亲自试一试，你这功法威力如何！”
“好！”石离九轻笑一声，起身舒展筋骨，足尖轻点，翩然踏步于飞舟上空。
寒烟将手中空碗随手抛给连翘，身影一掠，紧随其后。
两人在风中凌虚而立，四目相对。
石离九朝她颔首示意，双足交错，“寒烟长老小心了，此步法为焚天步，可焚烬世间万物。”
她周身灵力流转，背后倏然浮现出一双赤红如火的凤凰羽翅，双手翻飞间，羽翼上跳跃的火焰愈发炽烈，红光灼灼，热浪腾腾，隐隐有焚烬天地之势。
寒烟抬手解下腰带，臂膀微振，奋力一甩，腰带在虚空之中延展，化作一条微光莹莹的长鞭，她隔空一挥，气波涟漪凭空荡开，“此鞭为擎金鞭，我所施展攻击之法无名，是我历年来根据搏杀经验所创，别人称之为《寒烟鞭法》。”
原本坐在竹椅上捧着鸡汤慢饮的张小山和连翘，一脸兴奋，连忙疾步至护栏旁，仰头向悬于半空的两人望去。
“请！”
“来吧！”
石离九身形一晃，挟着焚天之焰疾速掠而出，她每踏出一步，焚天步将虚空灼烧出一个个赤红脚印，空中发出细微的爆鸣声，她身后的凤凰羽翅展翅一挥，烈焰翻滚，朝着寒烟直扑而去，炽热气息连下方围观的张小山和连翘都感到脸颊灼烫，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
寒烟目光一凛，手中擎金鞭挥舞而出，鞭影重重，她手腕轻抖，鞭身划过一道弧线，发出清脆炸响，迎向那滔天火焰，柔软的鞭身在触及火焰的瞬间，爆发出强大灵力，将那火焰从中劈开。
石离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双手继续结印，背后凤凰羽翅猛地一振，火焰凝成火凤虚影，带着鸣啸声扑向寒烟。
寒烟身形灵动一旋，擎金鞭在手中化作一道光影屏障，火凤虚影撞上屏障纷纷溃散，化作点点火星飘散。
张小山瞪大双眼，喃喃道：“好厉害！分神后期的寒烟长老竟能与合体期的洛英长老打个旗鼓相当。”
石离九攻势不减，再次踏动焚天步，绕至寒烟身后。
恰逢此时，天际倏然亮起一道诡异的猩红光芒。
石离九和寒烟心神剧震，两人身形一滞，目光交汇。
“合体后期。”寒烟面色凝重。
话音刚落，一只巨掌携腥臭之气从天而降。
石离九体内灵力疯狂涌动，瞬间将凤凰羽翅裹至身前。
巨掌轰然砸落，凤凰羽翅应声消散，狂暴的灵力冲击将两人震得连连后退。
寒烟脸色煞白，强压下胸间翻腾的气血，低喝道：“不可力敌！速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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