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市中心的顶尖私立医院——“圣心国际医院”,即便是雨天,也弥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穆与洁净气息,空气里是恒定的消毒水气味,明亮得有些冰冷的灯光,步履匆匆的白大褂们带起的微弱风声。
江昼蜷缩在候诊区并不十分舒适的金属椅子上,只觉得头重脚轻。额头发烫,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砂纸,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钝痛。
他向来温润的气质此刻被病气覆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眉尖微蹙,带着点惹人怜惜的脆弱。
他预约了呼吸科张医生的门诊,却在昏沉和电子指示牌的闪烁中,迷迷糊糊地推开了隔壁——“外科专家门诊-1”的门。
诊室里异常安静,与外间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午后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洁净得反光的地板上投下疏落的光带。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着熨帖挺括白大褂的医生。
仅仅是抬头瞥来的一眼,就让江昼混沌的意识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攫住。
Alpha。
而且是非常强大的Alpha。
那信息素如同实质的冰层,即使在对方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也带着极地雪松般冷冽、沉肃的锋芒扑面而来,强势却又不显攻击性地铺满了整个空间。
它冰冷、干净,夹杂着一丝难以忽略的消毒水与药剂的淡香,仿佛属于高山之巅、无人之境。
江昼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冲击得呼吸一窒,后颈脆弱的腺体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细微的、如同过电般的酥麻。即使隔着几米远。
属于Omega的身体本能已经敲响了警钟——某种深埋在基因里的警惕与…一丝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被吸引的悸动。他下意识地拢了拢颈后的围巾,仿佛那单薄的织物能提供一丝屏障。
对面的Alpha医生——时凛峥,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他正结束上一个病历的审阅,微微蹙起的眉头并未完全展开。江昼的闯入打断了他的专注。
是个Omega。而且明显是病人,状态不太好。时凛峥快速扫过江昼苍白的面颊和微红的眼眶,那双平日里在塔罗牌前洞察人心的清润眼眸,此刻被病痛和水汽覆盖,显得有些朦胧失焦。
他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如同被雨水浸湿后的新刈青草,带着点植物汁液的微涩和清新书卷气的墨香——正极其微弱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弥漫开,却在他本身信息素的强势领域里显得格外飘忽和…格格不入。
这两种信息素,冷冽雪松与温润青草墨香,在这个密闭的专家诊室里初次相遇、交锋。没有火花四溅的碰撞。
却如同冰原下悄然涌动的暖流,寂静无声却又存在感十足。它们在空气中悄然交织、摩擦,形成一种奇异的张力。
生理上,江昼腺体的异样酥麻感还未完全消退,心底却莫名升起一丝狼狈。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脸更红了些,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窘迫。
“对、对不起!医生,”江昼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语气依旧温婉,却难掩急促,“我好像走错了,我是要去呼吸科张医生那边…”
时凛峥的视线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表象。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不耐,但冷硬的轮廓也没有丝毫柔化,只是以一种近乎精准的平静姿态将手边的病历推向一旁,指尖干净修长,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力量和稳定感。
“这是外科。”时凛峥的声音低沉平稳,如优质的金属轻叩,没有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呼吸科在走廊另一端尽头,出门右转,标识很清晰。
你的状态,需要尽快就医。”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是纯粹的职业性判断,“体温可能不低。”
话语简洁有力,直击要点。
信息素的“交战”还在继续。时凛峥的话语虽然专业,但他强大的信息素场域并没有为这个陌生的、误入领地的Omega特意收束太多。
江昼后颈那种被刺激的轻微麻痒感,在对方的目光和气场的双重压力下,变得更为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信息素在这股冷冽气场下的轻微波动和退缩,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了几下。
“谢谢您,时医生。”江昼看到了他胸牌上的名字,目光飞快地从“时凛峥”三个字上掠过,声音低低地道了声谢,带着歉意的点头,像被惊扰的鸟儿般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瞬间,隔绝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充满Alpha冷冽气息的空间。走廊里混杂的消毒水味道和隐约的人声重新涌入鼻腔,江昼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指尖按了按微跳的后颈腺体位置。
刚才那一刻的压迫感和那雪松冷香带来的奇异生理反应,比他发着高烧还要令他印象深刻。
傍晚时分,在呼吸科诊断、开药、输液结束后,江昼拖着依旧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所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云玺公馆。
雨还在下,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公寓大厅温暖明亮,与医院的冷肃感判若两个世界。
江昼走进电梯,按下28层的按钮。就在金属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倏然伸了进来,动作精准而迅速,感应门应声向两边滑开。
一股熟悉的、极具存在感的冷冽雪松信息素气息,混合着雨水微潮的清冽感,在电梯这个更为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强势而无声地扩散开来,瞬间侵占了江昼周围的空气。
江昼心口猛地一跳,抬眼望去。
深灰色定制大衣的衣角还在滴水,勾勒出穿着者高大挺拔的身形。
时凛峥站在那里,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几缕黑发乖顺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更显得鼻梁挺拔,下颌线紧绷流畅。
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肩头带着夜雨的寒意。
两人四目相对,电梯狭小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
“时医生?”江昼有些意外,病后初愈的嗓音略显绵软,尾音带着点不自知的轻颤。
时凛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有一刹那的停顿,随即微微颔首,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嗯。”
声音低沉,简洁到极致。他走了进来,按下了顶层的按钮——那是楼顶花园和少数顶层大平层的专属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两人彻底封锁在这个狭小的金属盒子里。
瞬间,空间的压缩使得信息素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医院里那种短暂交锋后的信息素残留记忆顷刻间复苏,并以几何倍数强烈起来!
时凛峥的信息素,不再是下午诊室里那种刻意收敛、专业主导的冷肃。在沾染了夜雨潮湿、卸下了部分白天的铠甲后,那雪松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而直接。
冷冽依旧,却多了一种深沉的、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木质底蕴,霸道又内敛地充斥在每一寸空气中,带着极强的Alpha气场,仿佛实质般压迫着江昼的感官。
与之相对的,江昼自身的信息素——雨后青草的清新混合着淡雅墨香——在这强烈的Alpha信息素场的激发下,宛如平静水面被投入石子,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涟漪。
温顺柔软的Omega信息素仿佛被唤醒、被牵引,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试图在这强大的领域中寻找一丝微妙的、属于它的空间。
那气息变得更加清晰可辨:青草汁液的微涩、书页翻动的墨香,在冷冽雪松的包裹下,奇异地透出一种温润的支撑感。
信息素的交织无声无息,却在两人之间拉起了无形的、充满生物本能的线。它们不再像医院里那种泾渭分明的碰撞,而更像冰层覆盖下的溪流与深扎地底的根系开始了无声的对话。
冰冷强硬与温软包容,在密闭空间里碰撞、缠绕,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
生理反应随之而来。
江昼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腺体在微微发热、发胀,那种酥麻感再次清晰浮现,比下午在诊室时要明显得多。
像是被无形的线轻轻拉扯着,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血液似乎在四肢奔涌又向腺体汇集,带来一种莫名的,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退缩的战栗。
他甚至不敢去看身旁的Alpha,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电梯安静地上升着。
他下意识地将脸颊往柔软的围巾里埋了埋,试图遮挡那不听话逸散的信息素气息,也试图隔绝那令人心悸的Alpha存在感。
然而收效甚微。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那清冽又霸道的雪松冷香,还有一丝被雨水浸润过的独特气息,这都让后颈的腺体跳得更加欢实。
空气仿佛粘稠起来,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
“退烧了?”
身旁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清晰的涟漪。
江昼惊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抬眼看向他。
只见时凛峥的目光并未直接锁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前方电梯锃亮的金属壁面上,正好从反光中能看到两人模糊的、靠得很近的倒影。
他的问话像是随口一问,语气依旧平淡,然而那份过于强大的存在感和信息素的压迫感,让这句简单的问询都显得充满深意。
“嗯…好多了,谢谢时医生关心。”江昼轻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就在此时,仿佛命运存心捉弄——电梯猛地一顿,顶灯瞬间熄灭,紧接着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竟直接停在了半空——大约是22层和23层之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昼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扶住旁边的墙壁保持平衡。黑暗中人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几乎在同时,一只温热而沉稳有力的手,隔着大衣衣袖,准确无误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肘,力道恰到好处地支撑住了他摇晃的身体。
“别慌。”
时凛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离得极近。那股清冽冷硬的雪松信息素,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身体接触,仿佛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瞬间变得浓烈起来。
它不再是简单的空间充塞,更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Alpha强大的安抚气场和保护欲(即使可能仅出于应激本能),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汹涌地朝江昼笼罩而来!
这瞬间爆发的Alpha信息素浓度远超刚才!如同深冬雪山崩塌的气浪,裹挟着强势无匹的力量感,直接冲击着江昼的感官神经!
“唔……”江昼闷哼一声。
后颈的腺体宛如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那股被压制了一路的、由信息素牵引带来的生理反应终于被彻底引爆!灼热、强烈的悸动感从腺体中心爆炸开来,沿着脊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双腿骤然发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喉咙。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Omega本能的战栗席卷了他全身——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强势标记物笼罩所触发的、难以言喻的顺从与渴望交织的剧烈反应!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呼啸着涌向那一小片发热的皮肤,渴望着……被什么安抚,或是被烙印。
黑暗放大了这一切。视觉被剥夺,触觉(手臂上那只稳定的大手)和信息素感知便被推到了极致。
江昼能清晰地闻到近在咫尺的、更加浓郁的Alpha雪松信息素,冰冷、强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混杂着雨水打湿外套后的潮气和一丝属于Alpha身体的温热气息。
这味道仿佛带着钩子,勾得他腺体那一小块皮肤愈发滚烫、敏感,甚至产生了细微的胀痛感。
时凛峥扶着他的手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
在信息素剧烈激荡的瞬间,敏锐如时凛峥,不可能感觉不到怀中Omega信息素陡然剧烈的波动和失控逸散——那青草墨香变得浓郁、湿软,带着无法掩饰的依赖感。
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江昼陡然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和他身体控制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那只扶在他手臂上的手,隔着衣料,几乎能感知到那微颤的频率。
一种极其细微的变化在时凛峥身上发生。那原本平稳如磐石的呼吸,似乎有那么半秒的凝滞。
下颌的线条在黑暗中似乎绷得更紧了些,喉结几不可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如同顶级掠食者锁定了目标,即使意志力强大如他,此刻也难免被Omega信息素无意识的强烈散发触动了一丝深埋于Alpha基因底层的反应——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杂着清晰可辨的…本能吸引。
黑暗放大了信息素,更放大了这种纯粹的生物性信号。
手臂上支撑的力量似乎更加稳固可靠了。
“应该是临时故障。物业监控很快会联系。”时凛峥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低沉平稳,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信息素风波并未发生。
但在这绝对的黑暗和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下,这平稳的语调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强行压下空气中无声的暗涌。
江昼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和腺体的悸动。被他扶着的地方像有微弱的电流,但那份支撑确实让他从最初的慌乱中稳定下来。
他能做的只是紧紧抓住时凛峥的臂膀,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入自己的围巾,隔绝那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神经的、属于Alpha的凛冽又迷人的气息。
身体的战栗渐渐平息,但腺体持续的发热和敏感,还有那如擂鼓般的心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片刻,信息素之间惊心动魄的吸引力风暴。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被感官无限拉长。狭小空间里,雪松的清冷霸道与青草墨香的温润依赖依旧在无声地彼此试探、缠绕、碰撞,留下两人心照不宣、却又足以令人心悸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几个小时。电梯顶部的灯倏然亮起,发出柔和的光线,同时电梯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似乎恢复了动力。
江昼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适应光亮。他这才惊觉自己还紧紧抓着时凛峥的手臂,脸颊轰地一下红了个透,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松开,低声快速道:“不好意思时医生!”
时凛峥的手也自然地收回,放回身侧。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恢复的光线下,落在江昼泛红的耳尖和略显慌乱的眼睫上,短暂停留了大约一秒。电梯继续平稳上升。
“叮”一声轻响,28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江昼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出去,脚步略显仓促,连再见都忘了说。心脏还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后颈腺体残留的灼热感和对那强大雪松信息素的记忆挥之不去。走到自家门口,他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电梯门缓缓在他身后合上,继续上行。封闭的电梯厢内,只剩下时凛峥一人。
电梯顶灯的光线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静静地伫立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动。
刚才扶住江昼手臂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指尖无意识抓住时的微颤和那微弱却清晰的信息素印记。
空气中,那股清润如雨后青草墨香的气息已渐渐稀薄消散,只余下冰冷的金属气息和他自身清冽的雪松气味。时凛峥的喉结再次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抬手,修长有力的指尖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触碰了一下自己左侧衬衫领口下方,靠近颈动脉的位置——那里似乎残留着刚刚信息素激烈交织时,一丝被引诱出的、极为细小的Alpha信息素波动涟漪。
片刻后,他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带着探究与一丝莫名被搅扰的波澜。
命运的车轮,在信息素无声的交响与狭小空间里骤然拉近的距离中,悄然转动了第一道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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