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国际医院顶层的科主任办公室,视野极佳。午后阳光穿过整面落地玻璃窗,将宽敞冷硬的空间切割出明亮与阴影的区域。
空气中是恒定的、高效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顶级纸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古龙水的冷冽余韵。
时凛峥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医院扩建和尖端设备采购的冗长报告书。
钢笔尖端在纸面上停顿许久,墨水悄然洇开一小块圆晕。
那深邃的眸光,原本应该像手术刀般精准剖析着财务数据和结构蓝图,此刻却凝滞在报告书某个角落冰冷的数字上,焦点散开。
黑暗中,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再次贴近。
狭小的电梯空间被无边的墨色吞噬,视觉被剥夺,感官的围墙轰然倒塌。唯有无孔不入的气味和触觉,被无限放大,烙刻进神经深处。
江昼微促的、带着湿意和沙哑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温热的躯体在猝不及防的震荡下,带着令人心悸的柔软和脆弱,撞入他手臂所能掌控的范围。手指隔着衣料,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刻无助的战栗,如同受惊的幼兽。
最致命的,是那瞬间爆炸的信息素!
Omega青草墨香的暖息,带着雨后浸润土壤的泥土气、书卷的清芬,猝不及防地浓烈释放。它不再是医院诊室里那抹小心翼翼、格格不入的边缘气息。
在密闭的、充满他雪松气场的囚笼里,它变成了汹涌的溪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求救般的依赖感。
决绝地冲向冰封的河床。那温润的、微涩的草木气息,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顽强地试图包裹、甚至……软化他壁垒森严的屏障。
而他呢?
他几乎是不受控地做出了回应!
在感知到Omega信息素剧烈波动和那份无助依赖的瞬间,属于顶级Alpha的本能早已超越了理智的防火墙。
强大的雪松信息素——凛冽、磅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应激性地喷薄而出!
比任何时候都要直接、强势,如同雪崩,裹挟着深埋在基因底层的宣告与驯服欲,毫不留情地将那胆敢冒犯他领域、又脆弱的Omega信息素彻底笼罩、压制、占据!
那一刻的交锋,比日光下的任何对峙都要直白,都要……原始。
空气中仿佛炸开了无形的、带着生物电的细小火花。冰棱遇上滚烫的蒸汽,强硬撞上温软的依赖。腺体深处那久违的、如同被点燃般的灼热感……是如此鲜明。
时凛峥清晰地记得自己身体瞬间的紧绷。喉结的滚动,不仅仅是为了说话。
扶住那温软臂膀的手指,在黑暗中曾有那么一瞬的收紧,是想碾碎那份突如其来的失控,还是想将这份失控牢牢掌控?
连他自己也无法在那一刻完全厘清。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黑暗和信息素双重引爆的生物本能面前,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锯齿状的裂痕。
“时医生?”
一个略带疑惑的男声穿透了回忆的浓雾。是神经外科的主任助理,拿着一份需要即时批复的手术方案变更申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桌前,见院长半晌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时凛峥眸光骤然一沉,涣散的焦距瞬间凝聚如刀锋。报告纸上那一小团碍眼的墨点被他精准地捕捉到。
他面无表情地抬笔划过,力透纸背,如同手术中划开病灶的切口,干净利落,将那小小的失误和所有不合时宜的联想一同彻底覆盖。
“讲。”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惯常的冷肃权威。
助理不敢耽误,迅速开始汇报病人术中的突发情况及调整方案。
时凛峥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昂贵的真皮椅背上,指尖习惯性地轻点桌面,发出叩叩的轻响。助理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脑内迅速同步分析着各项生理指标数据和血管模型图。
他提问,逻辑精准,直指要害,每一个指示都带着外科医生必备的严谨与魄力。
助理汇报完毕,得到明确指示后,松了口气,转身离开。空旷的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冰冷的寂静。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时凛峥站起身,走向落地窗。楼下是医院后花园的小径,几个病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掠过,最终落在了远处那栋低调而奢华的公寓楼——云玺公馆的轮廓上。28层……那个方向。
后颈深处,那片强大的Alpha腺体所在的皮肤,似乎在恒温的室内空间里,再次隐隐传来一丝残留的、细微的灼烫感。
那感觉如此微弱,却顽固地依附在神经末梢,如同烙印,提醒着黑暗中那场信息素风暴的余威。
不是因为标记,也不是因为**。
对于时凛峥这样站在力量顶端的Alpha而言,这种纯粹的、被Omega信息素牵引出的、生理层面上的本能反应,已经足够罕见和……恼人。
仿佛平静冰封的极地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冰面没有碎裂,但冰层之下,深沉的寒流已被悄然搅动。
雪松依旧冷冽沉肃,根系却仿佛在一瞬间触碰到了某种温润的地下泉眼。那极其短暂却剧烈的悸动涟漪,正无声地沿着脉络蔓延。
时凛峥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黑咖啡,啜饮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不能平息信息素记忆中那抹不该存在的、带着雨露气息的青草香。
他转身,重新坐回办公椅,深邃的眼眸恢复了一贯的掌控与冷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
只是那片海的深处,属于江昼信息素的星火,已被点燃。命运的齿轮,已经无可阻挡地啮合转动。
“星语塔罗”位于云城市中心一条闹中取静的梧桐老街上。褪色的红色砖墙,复古的木质橱窗里陈列着水晶球、星象仪和一些封面神秘的书籍,门口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绘有星月图案的黄铜风铃。推开挂着铃铛的玻璃门,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取代了医院和街道的冷冽,空气里弥漫着安神的鼠尾草和甜橙精油的芬芳,混合着陈年书页沉淀出的墨香。这里是江昼的“庇护所”,是他作为知名塔罗占卜师的灵魂道场。柔软的羊毛地毯吸收着脚步声,靠墙的书架塞满了各种神秘学典籍,中间则是一张宽大的、铺着墨蓝色丝绒桌布的胡桃木占卜桌。
然而此刻,身处这片宁静“结界”的核心,江昼却感觉自己的心神像脱缰野马,怎么都拉不回来。
他坐在桌后,正应一位熟客的预约进行晚间解读。烛台上摇曳的火焰在他温润的眼眸里投下跳动的光点,却照不进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深处。
指尖熟练地洗着那副陪伴他多年的旧塔罗牌,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韵律,这本该是能让他心神宁静的声音。可他的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滑脱。
冰凉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金属椅背触感似乎再次贴上了脊背——那是医院候诊区的不适,但紧接着画面就切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电梯里那突如其来的、绝对的黑暗!冰冷光滑的墙壁,微弱的电机停转声后的死寂……
然后——一股熟悉的、带着夜晚雨水微潮的清冽雪松气息,毫无征兆地、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
江昼洗牌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那只黑暗中曾经扶住他胳膊的、有力而温热的手掌再次攥紧,猛地一跳。
腺体深处残留的那种强烈到近乎疼痛的灼热感和战栗的麻痒,在回忆的牵引下死灰复燃。他能清晰地“看到”黑暗中时凛峥近在咫尺的模糊轮廓,嗅到那瞬间变得极具攻击性和控制欲的Alpha信息素如同实质的雪崩般压下来。
是了,最要命的,就是那信息素!
在黑暗的催化和身体的失衡刺激下,他的身体背叛了他。属于Omega的、那平时温顺柔和的信息素,像被投入滚烫的油,瞬间失控地爆发出来!雨后青草的清新、泥土的湿润、书卷墨香的淡雅……统统被放大、揉碎、混合成一种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羞耻、却又带着一种奇异渴求的气息。
这股温软却滚烫的信息素潮水,毫不犹豫地、本能地冲向了那片冰封的、强势的雪松领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求救信号和……致命的吸引力。
而时凛峥的回应是……
“嘶——”
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江昼猛地回过神。低头一看,过于用力的手指在塔罗牌的边缘刮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抱歉地抬头,对对面耐心等待的客人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温润笑容:“抱歉,走神了一下。您刚刚的问题……”
天知道他是怎么凭借强大的职业习惯和多年练就的表象平静,接住客人的话题,重新进入占卜流程的。大脑如同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专业地询问、切牌、解读牌面传递的象征与可能性,语调柔和、洞悉入微,仿佛能看透命运迷宫的路径。
另一半,却像一个被信息素风暴反复碾压的旁观者,陷落在电梯那几平方的狭小牢笼里,一遍遍回放着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Alpha信息素那种近乎原始、绝对掌控的压迫感;他自己信息素失控后那种令人恐慌的依赖与渴求;黑暗中紧贴臂膀传递来的稳定热源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掌控的安心感。
生理上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尽管已经过去大半天,当他不留神或思绪一放松,后颈那块小小的腺体皮肤,就仿佛还残留着电流蹿过的微弱酥麻。像是一个无形的锚点,深深扎在黑暗中,连接着那个不该记住的Alpha和那一场混乱的信息素碰撞。
终于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小小的塔罗馆安静下来,只剩下精油的香气和窗外远处模糊的城市背景音。
江昼疲惫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白天的疲惫和残留的病气混杂着心神的巨大消耗,让他格外倦怠。然而,电梯里的画面和那两种信息素激烈交织带来的、近乎烙印般的感官记忆,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清晰,在静谧的空气中无声喧嚣。
太不正常了……
就算他是Omega,本能上会对强大的Alpha信息素有所反应,但这一次,太过了。那失控的爆发,那被牵引出的、如此强烈的悸动和渴望……都远远超出了他对任何陌生Alpha的本能反应范围。
“真的……只是走错电梯的偶然吗?”他低声呢喃,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副安静的塔罗牌上。
强烈的疑惑,混杂着那一丝被信息素本能拉扯出的悸动和事后强烈的羞耻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他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指引。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他再次拿起那副承载过太多秘密与可能性的纸牌。这一次,不是为了客人,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如影随形、扰乱心神的雪松冷香和他自己那场失控的“信息素叛逃”。
他甚至没有具体提问,只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和记忆中浓烈的信息素味道。他开始专注地洗牌。
纸牌在掌间如流水般滑动、交错。那熟悉的摩擦声,那有节奏的动作,终于稍稍安抚了他焦躁的心绪。思绪沉淀下来,不再是无序的闪回碎片,而是凝聚成一个最核心的、被重重迷雾包裹的未知点——电梯里的相遇,仅仅是一场意外吗?它,预示着什么?
洗牌的双手停下。他睁开眼睛,平静地切牌。接着,慎重地从最上方抽出了……一张牌。
他翻转牌面。
牌面跃入眼帘的瞬间,江昼温润的眼眸蓦地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纸牌上那被倒吊在木桩上的、闭目沉思的身影。
——【XII. 倒吊者】(The Hanged Man)。
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撞击了一下。
倒吊者。牺牲?停滞?等待?用不同的角度审视世界?还是……心甘情愿的束缚?
这张牌的寓意如此丰富,却又如此模糊!它没有直接指向那个Alpha,却像一道强光,直直打在他此刻的状态上——他被困住了!被那段黑暗电梯里的几十秒、被那场信息素的冲突与交融、被那无法忽视的生理反应、被那个名叫时凛峥的Alpha……束缚在某种悬而未决的状态里!
他盯着牌面上那个倒悬的人影,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被看不见的绳索倒吊在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困在那个Alpha强大的气场与信息素的包围之中,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那场信息素风暴的洗礼。
这不是预想中的“巧合”或者“麻烦”可以解释的答案。这张牌暗示着更深层次的、需要他静心等待和“牺牲”旧有认知才能领悟的真相。
一种强烈的不安混杂着被说中的悸动感,如同细密的藤蔓,缠绕上江昼的心头。他下意识地抬手,手指轻触颈后那块敏感的肌肤。那里似乎又感受到了无形的注视和雪松气息的迫近,引发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迅速将牌扣上,仿佛那牌面本身也带着灼人的温度。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穿过门缝,拂动了窗前的风铃,发出几声清脆的低语。一股极其微弱、极其飘渺的……雪松冷香气息,似乎伴随着这股夜风,若有若无地拂过鼻端。
江昼身体猛地绷紧,像受惊的猫。
幻觉?
他警惕地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心脏咚咚直跳,几乎撞出胸腔。除了路灯下的梧桐树影和远处城市的霓虹光晕,什么都没有。
是过度敏感的神经在作祟?是塔罗牌的暗示强化了他对那种气味的记忆?还是……
那清冽的、带着拒人千里之外冰冷的雪松信息素,真的如同某种幽灵,已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他?
占星馆温暖的灯光下,江昼独坐桌旁,紧握着那张“倒吊者”,脸色微微发白。电梯里的黑暗如同一个无法关闭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不仅仅是信息素风暴的余威,还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命中注定的牵引感,沉重而明晰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尚未从那场风暴中完全缓过神来,命运的丝线却已悄然收紧。
小琋:一张“倒吊者”,困住两颗心。电梯里的信息素风暴并未平息,反而在悄然发酵。命运的塔罗已翻开序幕,颠覆认知的风暴正在酝酿,敬请期待后续碰撞。[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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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运的暗涌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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