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细密的雨点开始敲打“星语塔罗”的老式玻璃窗,沙沙作响,像无数低声细语的手指。
梧桐树的影子在湿漉漉的路灯下摇曳变形,将窗外世界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过去一小时,塔罗馆内彻底沉入一片隔绝尘嚣的宁静。空气里,鼠尾草和甜橙的香气似乎被雨水浸润得更加馥郁悠长。
江昼蜷在占卜桌旁的阅读沙发里,厚重的羊皮纸古籍摊开在膝盖上,一盏老式铜座阅读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他本想借故纸堆的墨香和神秘学深邃的符号世界驱散白日残留的混乱。
但那本论述“命定联结与信息素共振”的古老文献,此刻却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着他自己的困境。
晦涩的文字在眼前跳跃,难以凝聚成句,耳畔萦绕的依旧是电梯里的死寂、震荡的刹那、以及那瞬间席卷一切的、带有侵略性的雪松风暴……
腺体又传来一丝熟悉的麻痒,仿佛某种顽固的回声。他有些烦躁地合上书,抬手捏了捏眉心,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就在这时——
“叮铃——”
门檐下悬挂的黄铜风铃猛地响起一串清越急促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和室内的寂静。紧接着,是沉实的木门被推开时特有的“吱呀”声。
江昼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温润的眼中带着被打扰的微讶,以及塔罗师惯性的、准备迎接客人的职业微笑。
然而,当门口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完全显露在暖黄色的光晕下时,江昼瞳孔骤然缩紧,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门口的男人撑着一把低调奢华的纯黑长柄伞,肩头带着夜雨的微潮。
他利落地收拢伞,水滴沿着伞尖迅速淌落,在地毯边缘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
他身着一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熨帖挺括,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强势线条,与这间弥漫着神秘、舒缓氛围的小店格格不入。
冰冷的雨气和他自身携带的、那种属于高效运转的现代化空间的气息随之涌入,如同突然切入暖色画面的一道寒流。
是时凛峥。
医院顶层的那个Alpha,那个在黑暗电梯里引发他信息素彻底失控、又用绝对强势的信息素将他彻底压制的男人。
江昼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被冻结。职业性的微笑凝固在唇角,化为一丝僵硬。
白天在候诊区和电梯里的所有感官记忆——冰冷的金属触感、绝对的黑暗、失衡时撞入对方怀抱的温热触感、尤其那刻骨铭心的信息素碰撞——以十倍清晰、百倍强烈的姿态轰然回放!
“请进……欢迎光临星语塔罗。”
江昼强行找回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站起身,温润的眼底却已掀起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颈后那块腺体皮肤骤然升温,仿佛被无形的火苗燎过,那熟悉的、带着雨后青草墨香的信息素几乎要不受控地溢出防御壁垒。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时凛峥踏入店内。
他深邃如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空间,书架上密集的古籍、桌面上温润的水晶、摇曳的蜡烛……
最后,精准地落定在站起身的江昼身上,如同手术台上无影灯聚焦于病灶。
那眼神,冰冷、审视、带着习惯性的掌控力,瞬间让江昼产生一种被彻底剥开、无所遁形的错觉。
医院里那种被边缘化的透明感再次袭来,但此刻,却混杂着电梯里烙印下的、更强烈的被注视和被强势占有的悸动。
室内温暖精油的芬芳与男人身上带着雨水微潮的雪松冷香狭路相逢。
江昼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一种源自Omega本能的巨大压力从天而降,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后退一步,双腿肌肉下意识地收紧。
腺体深处,那被强横镇压过的、属于他的信息素如同被惊醒的困兽,在壁垒内剧烈地冲撞起来,青草的气息带着一丝惊悸的震颤,试图反抗这份无声的威慑。
却反而激起了更汹涌的战栗。暖香与冷冽在无声中交锋,空气中仿佛响起了无形的、令人牙酸的撕扯声。
江昼的手指悄然攥紧了沙发的绒面扶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必须维持表象,不能被信息素的本能压倒。
“时……时医生?”他强迫自己迎上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被砂纸磨过的低哑,“这里……是占卜馆。
您是……?”他艰难地问出口,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这个站在医学顶点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知道。”
时凛峥的回应极其简短,声音低沉、平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听不出丝毫涟漪,却重若千钧。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江昼,迈步向占卜桌走来。皮靴踏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江昼心脏随之擂动。
每一步靠近,空气里的雪松冷香就更清晰一分,也更霸道一分。
江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颈后的灼热感迅速蔓延,脸颊不受控地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
那被强压下的信息素波动变得愈加明显,雨后青草的气息如同被强行唤醒,在桌面上空与冰冷的雪松悄然弥漫、试探性地交缠在一起。
江昼强忍着想要拉开距离的冲动,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时凛峥走到桌边,高大的身形在暖色灯光下投下深重的阴影,将坐在沙发上的江昼完全笼罩住。
他自然地拉开椅子,动作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流畅与力度,在占卜桌另一边坐下。椅脚划过地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我来咨询。”
时凛峥开口,目光如同实质的手术刀,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刺向江昼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极力维持平静、却难掩惊惶的眼眸。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走进这家塔罗馆,和他决定一台手术方案一样,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空气中,两种信息素的暗涌愈加激烈。雪松如同冰封的山脉,散发着不容置疑的主权;青草墨香则像被烈风肆虐的山谷,带着倔强的生机和无处可逃的惊惶,在压力下颤抖地蔓延。
时凛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江昼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抿的唇线,最后落在他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那里,衣领下腺体的位置似乎正散发着更加清晰诱人的热度。
一股微妙而强大的牵引感再次从腺体深处苏醒,带着令人不悦的熟悉悸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曲了一下。
江昼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目光在自己颈后的那片刻停留,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被冒犯的愤怒瞬间涌了上来,将那份被信息素牵引出的慌乱压下去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疏离。
“好,时医生想咨询什么?”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塔罗牌,温润的嗓音带上了一点刻意拉远的距离感,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牌面边缘。
洗牌的动作,是他此刻唯一可以抓住的、维持镇定和掌控感的锚点。
“未知。”时凛峥吐出两个字,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他交叠起双腿,昂贵西裤的折痕锋利如刀。
那姿态,与其说是寻求占卜的迷茫者,更像一个在旁观察试验反应的权威科学家,带着审视和极致的冷静。
“我只想进行一次常规的三张牌阵解读。”
他对这种基于符号和直觉的玄学,内心充满了理性的蔑视与不屑。信息素?标记?命运联结?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被多巴胺、费洛蒙和原始激素操控的生物本能,是可以用解剖刀和化学方程式解构的低级反应。
他来,与其说是寻求答案,不如说是想借这场荒诞的“仪式”,彻底撕碎那场电梯事故里强加给他的、关于“命运搅动”的荒谬暗示。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神秘的Omega,用他那些花哨的纸牌游戏,如何解释那种……生物层面的“故障”。当然,还有一个潜藏的目的——确认。
确认这个Omega的信息素,是否真的拥有如此不合常理的穿透力,确认电梯里的失控是否只是黑暗环境带来的短暂错觉。
“好的。”江昼点点头,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他动作熟练地开始洗牌。原本行云流水、带着安抚韵味的沙沙声,此刻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凝滞和凌乱。
思绪纷杂——时凛峥的审视目光,弥漫在鼻尖的、越来越难以忽略的雪松信息素,腺体持续的异样灼热……这些都让他心神不宁。
指尖下的塔罗牌仿佛都有了特殊的质感,滑腻、沉重,几乎要脱离掌控。
他勉强定神,将牌切分、组合,然后推到时凛峥面前:“请默想你的问题,然后在这里,随意将牌分成三堆。”
时凛峥的目光扫过牌堆,那眼神冷静得像是在看一堆打印错误的病历报告。
他略作停顿,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是指挥精密手术、掌控生杀大权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而迅速地划开了牌堆,动作干净利落,如同切割病灶组织。
啪。
纸牌分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选一堆。”江昼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引导着。
时凛峥随手点了最左边的一堆。
江昼依序收起三堆牌,重新整合洗切。他感到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牌面上似乎残留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他重新抽牌,将三张牌按照从左至右的顺序,在墨蓝色的丝绒桌布上一一摊开。
牌面翻转的瞬间,室内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第一张: 正位的『高塔』 —— 闪电击毁巍峨的石塔,王冠坠落,人从高处跌落。毁灭性的冲击,突如其来的剧变,根深蒂固的信念或结构的崩塌。
第二张: 逆位的『恋人』 —— 双人柱断裂,天使模糊不清。沟通不畅,关系失衡,不和谐的结合,或……被迫的错误选择。
第三张: 正位的『命运之轮』 —— 巨大的转轮旋转,命运三女神立于轮上。无法预知的转向,循环往复,无法抵抗的巨力推动,命定的转折点。
江昼看着这三张牌,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套牌阵冷酷而直接,像一柄冰冷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两人目前纠缠的状态。
‘高塔’对应过去——电梯的意外,信息素的剧烈失控与交锋,不正是突如其来的剧变?那瞬间摧毁了他们对自身信息素绝对掌控的自信堡垒!
‘恋人’逆位代表现状——被信息素强拉在一起的、充满冲突张力的“相遇”。
沟通的鸿沟(他代表理性科学,自己代表直觉神秘),关系的根本失衡(Alpha绝对强势的压制与被压制的Omega),这难道不是一种不和谐、甚至“错误”的联结?
而终结的‘命运之轮’——冰冷的轮盘转动,巨大的齿轮已然咬合。这不就是在宣告,无论是否情愿,某种无法违逆的、命定的巨大变数已经启动?他们,都已被卷入其中!
时凛峥的视线如冰刃,缓缓划过牌面,最终定格在象征剧变的『高塔』和象征无法扭转的『命运之轮』上。
他削薄的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的线条微微绷紧。
尽管内心对这套隐喻嗤之以鼻,但这画面精准地戳中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失控”瞬间。眼底的审视与冰冷下,翻腾起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和对这荒谬“预言”的强烈抗拒。
江昼迎上那道冰冷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信息素的骤然收紧。
那磅礴的雪松气息不再仅仅是冰冷威严,更带上了一种凌厉的、仿佛被冒犯后的刺骨锋芒,如同暴风雪前的凛冽气压!
这股纯粹的Alpha威压让江昼颈后的腺体猛地一跳,温热的青草墨香信息素应激性地试图涌出防御,带来一阵短促尖锐的眩晕。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指关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顶着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腺体的强烈躁动,强迫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
他开口,不再是最初的慌乱和疑虑,而是带上了一种塔罗师解读命运时应有的、深邃而略带警示意味的平静:
“牌面显示,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塔)打断了原有的轨迹,导致某种……强制性的联结(逆位恋人)。
这种联结充满了张力与……本能的激烈冲突,它动摇了过去稳固的状态。而这个联结所带来的变动,并非简单的混乱。
牌阵最后以【命运之轮】收场,意味着有某种……巨大的、不可预知的、仿佛是命定规则的力量正在被触发。
它已经开始转动,未来必将导向一个巨大的转折。无论主动或是被动,个人意志都已被卷入这场……无法回避的‘命运’洪流之中。”
解读的最后一句,他略微停顿,抬起温润的眼眸,勇敢地迎上时凛峥深不见底、却明显酝酿着风暴的目光:
“时医生,这场变动,似乎并非偶然。这轮盘指向的改变,关联着您原本坚定不移、此刻却被那‘变故’(高塔)所撼动的……核心认知。”
言下之意,你的科学堡垒被那场意外撕开了一道裂缝,而那转动的巨轮,预示着这裂缝将导向你无法再用“科学”二字轻易否认的境地。
时凛峥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昂贵的真皮。
空气里的雪松信息素骤然间像是被压缩至极致的冰川,寒意刺骨,又带着濒临爆裂前的沉重感,狠狠地压迫下来!
桌面上的烛火都剧烈摇曳了一下。
江昼几乎被这股针对性的强势压力逼得向后靠去,颈后腺体处传来的灼热麻痒感瞬间化为尖锐的刺痛,温软的信息素本能地汹涌溢出,青草墨香的气息浓度骤然提升。
带着倔强而隐忍的抵抗意志,在冰冷沉重的雪松寒流中顽强地弥漫开,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冲突性的气息纠缠。
他脸色微微发白,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
但那双清润的眼睛,却固执地没有移开。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他受够了这种被信息素牵引、被对方气势完全压制的被动。
他要用解读,刺破对方那层冰冷的、自以为是的盔甲!
沉默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之间,只留下两种信息素无声的、惊心动魄的对撞,在温暖的塔罗馆内掀起一场只存在于感官世界的飓风。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永恒。
终于,时凛峥眼中汹涌的风暴被强行压下,重新封冻成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他收回了迫人的目光。
那股几乎凝固空间的雪松威压也随之缓缓收敛,如同退潮的寒冰。空气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骤然一松,仿佛刚从万米深海挣脱水面。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完全投下压迫性的阴影,笼罩住脸色微白的江昼。他甚至没有再去看桌面上那三张如同讽刺的牌,视线冷冽地投向窗外漆黑的雨幕。
“荒谬。”
两个字,低沉、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江昼的心上。那是理性对“命运说”最彻底、最不屑的否定。
“费用。”
时凛峥转向江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式化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场信息素的激烈对抗和充满警示意味的解读从未发生。
江昼努力稳住有些发虚的气息,报出了一个数字。喉头干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时凛峥拿出做工精良的皮夹,抽出现金,数好,放在丝绒桌布上。
动作一丝不苟,与他手术中精准的步骤如出一辙。钱币边缘磕在桌面上的声音,清晰而刻板。
就在江昼以为这场煎熬即将结束时,时凛峥却再次开口。
他目光沉沉,重新落在江昼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刚才狂风暴雨般的审视或纯粹的冰冷,反而带上了一种极度的探究和一丝……
不易察觉的困惑?仿佛在审视一个极其矛盾难解的谜题。
“你的塔罗解读,是云城大学民俗系开设的选修课内容之一,也是人文心理研究院的一个子课题,具备一定民间应用价值研究的观察意义。”
他陈述的语调毫无波澜,像是在做学术报告,“圣心医院下属的精神科研究中心,近期计划开展一项关于‘神秘主义暗示对个体心理应激反应及生理指标影响’的跨学科研究。”
他稍作停顿,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观察计划,而非商量。
“作为本市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实体案例,星语塔罗馆被纳入潜在合作观察点名单。后续可能会涉及案例收集、访谈或对照实验。
需要与负责人,也就是你,保持联络。”时凛峥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江昼,仿佛在讨论一个即将采购的医疗设备型号,“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江昼彻底愣住了。
荒谬!圣心医院?精神科研究?神秘主义暗示?观察点?这些冰冷的学术词汇砸过来,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和完全的工具化意味。
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借口!
以时凛峥的身份和掌控欲,想要了解“星语塔罗”或者它的主人,根本不需要搬出什么“科研合作”的旗号,更无需亲自登门来一个“观察点负责人”要联系方式。
他的助理甚至医院的保安队都能立刻搜集到所有信息。
他真正的目的,呼之欲出。那该死的、无法用科学完全解释的信息素牵引,那场解读中如同预言般精准击中他内心抗拒之地的牌阵,或许还有……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对方那双温润却又能在信息素风暴中倔强逼视的眼眸所留下的……极其微弱的波动。
他是被那句“并非偶然”刺痛了理性神经?是被那“撼动的核心认知”戳中了不愿承认的角落?
还是……纯粹因为那股在他威压下还能如此清晰浮现、甚至试图反抗的、该死的带有书卷气的青草墨香信息素?
江昼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惊、屈辱、一丝被戏耍的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因为这刻意接近而产生的隐秘悸,混杂在一起。
脸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有回升的趋势,颈后的灼烫感如同被唤醒的星火。
他看着时凛峥那张冷峻到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那张脸像一座完美的冰山雕塑。
这人怎么能把如此**裸的、带着探究和潜在目的性的意图,包装得如此堂皇冠冕,如此理所应当,甚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被研究资格”?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窗外雨声渐沥,室内信息素刚刚平息的余韵尚未彻底散尽,又因这荒谬的要求而再次蠢蠢欲动。
江昼沉默了几秒。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拒绝?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激起对方探究的兴趣。
面对这样一个处于金字塔尖的Alpha,任何露怯或对抗都可能是危险的。
他慢慢伸出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笔筒里的便签纸和一支印着星月图案的旧钢笔。冰凉的笔杆似乎带来一丝清醒。
他低头,迅速而流畅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当要写名字时,笔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工整地写下了号码。
他递过去时,故意没有抬头看对方。
“江昼。”时凛峥低沉的声音响起,平静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如同在念一份已经归档的病历。他接过了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签纸。
那瞬间,江昼的手腕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原来对方早就知道!这种被掌控在对方认知领域的感觉,让他刚压下的屈辱感再次翻腾起来。
时凛峥并未立刻收起便签纸,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冷白的光映亮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他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似乎在输入号码或设置备注。做完这一切,他才将便签纸对折,随手收进西装内侧口袋,动作流畅自然。
“相关研究的初步联络文件资料,晚些时间我会让助理发给你。”他的声音重新变成那种毫无起伏的腔调,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最后一句。
任务达成,时凛峥不再有丝毫停留的意愿。他微微颔首,如同完成了一台预定时间的手术,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
那高大冷硬的背影在温暖灯光和幽暗书架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冷峭。
门被拉开,夜风和湿润的雨气夹杂着残留的雪松信息素一同卷入。
“吱呀——叮铃——”
木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也隔绝了那个强大Alpha的存在。黄铜风铃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脆的告别之音。
小小的塔罗馆内,瞬间只剩下江昼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空气中,激烈的雪松气息如同退去的潮水般迅速消散,但仍留下淡淡几缕若有似无的冷冽尾巴,如同幽灵般飘荡不去,不断提醒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存在和他带来的……毁灭性的冲击。
江昼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重重地跌坐回阅读沙发里。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已经完全浸湿了后背的薄衫。
颈后那块腺体皮肤仍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热和残留的、被强烈牵引后的酥麻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擦过对方最后念出他名字时目光停留过的颈侧皮肤,只觉得那里火烧火燎,比颈后的腺体还要滚烫。
仿佛被烙下了一个无形的标记,带着屈辱和被冒犯的颤栗。
他看到了桌上还摊开的三张塔罗牌——象征剧变的高塔、逆位挣扎的恋人、冷酷旋转的巨轮。
高塔与恋人的撕扯似乎刚刚落幕,但命运的巨轮转动的轰鸣,却已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他摸索着拿出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指依旧带着不受控制的微颤,点亮屏幕。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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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证消息只留下了三个字,冰冷、简洁,带着他强烈的个人烙印:
【时凛峥】
那三个字像三颗烧红的钉子,狠狠扎进江昼的视线里。
他盯着那个散发着冰冷宇宙气息的头像和那三个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无法落下。
空气里,最后一丝属于时凛峥的雪松信息素,正与属于塔罗馆的温暖安神香气无声纠缠、消弭。
而一个无形的、带着强烈理性审视与信息素混乱引力的漩涡,已经通过这串冰冷的号码和那三个字,将他牢牢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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