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左猜测过敲门者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确实是一个女人。
也许是克苏鲁风格的怪物。
也许是灵异小说里常见的鬼怪……
那段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想象了很多个敲门者可能会有的外观，但当对方真实地出现在面前时，还是令他感到意外。
太普通了。
不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无比普通。
卫左静静打量门外的女人，脑袋不受控制地将对方与记忆中很多人对上了号。
女人有一张非常大众化的脸。
所谓大众化的长相，就是你能在这个人身上找到熟悉感，一种你们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甚至交流过的熟悉感。
女人更甚。
她给卫左带来的惊悚感，是进入副本后前所未有的。
因为意识被割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疯狂说着不认识。
一个不断说着认识。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脑海中交织碰撞，现实感与梦境感互相冲突，记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大脑也变得一片混乱，开始分不清现实。
卫左用力攥紧手指，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被影响了思维的青年站在原地不动，女人看着门内的青年也一动不动。
见鬼了。
都已经面对面了。
这人不是应该冲上来跟我道歉吗？
别太荒谬，现在是个玩家都能免疫蛊惑了？
脑海中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最终还是敲门没得到回应的愤怒取代智商占据了高地。
女人怀揣着满腔恨意与怒火走进门内。
每走一步，身体就瘦一点。
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体内的血肉。
走到青年前方时，女人已经瘦到脸部颧骨高高凸起，包括露出的其他身体部分如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面，形态极为渗人。
而在女人脱离大众化的长相后，原本就靠疼痛清醒了几分的卫左立刻完全清醒了。
暴瘦的女人确实诡异。
不过丝毫没有先前的冲击感。
那种幻想与现实相互冲突，无法支配记忆与思维的感觉，更加诡异，更加让人恐惧。
卫左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装作没清醒的样子。
他不知道是女人主动改变了外貌，还是规则在限制对方。
总之这是件好事。
他的机会来了。
“您要看看我的真心吗？”
说话间，女人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眼神浑噩的青年，身体像竹笋一样迅速抽高，最后比身高一米八多的卫左还要高出半个头。
本就瘦得皮包骨，这下看起来更像竹子成精了。
女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
她略暴躁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句。
“您要看看我的真心吗？”
依旧没等到回答。
青年的沉默使得女人怒气更甚，她五官狰狞扭曲，嗓音尖细：“我这就给您看看我的真心！”
话音落下，她抬手，手指指甲又长又尖。
趁着光线昏暗，卫左也跟着悄悄抬手。
“噗呲——”
利爪刺入血肉的怪异声音里隐约混杂着一点其他动静。
卫左眼睛微微睁大。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被递到他面前。
冒着热气。
亲手挖出自己心脏的女人笑得很温柔，声音轻飘飘的：“您看啊，这就是我的真心。”
“这下，您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混杂着死鱼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在努力演戏的卫左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不管是挖出心脏的举动。
还是心脏散发出来的罕见腥臭。
都让卫左心情值飞速往下跌。
可他并不知道。
女人就等着他露出排斥表情的这一刻。
触发死亡机制的女人猛地把心脏往地板上狠狠摔去，暴跳如雷：“你为什么还不满意！我还不够热情吗？！这颗心脏还不够真吗！我受够了！我要杀了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类！”
心脏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又被踩得稀烂。
面对冷不丁狂化的女人，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过的卫左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情绪。
你这燕国地图未免太短了。
展开地图才三秒就亮出了匕首，秦皇都得夸一句还是你会刺杀。
好歹意思意思再多说几句遮掩一下啊。
吐槽完毕，卫左沉默着与发疯的女人对视。
手中被奇怪的黑色雾气覆盖的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分。
他能敏锐感知到任何针对他的杀意。
并且极其擅长——先下手为强。
剑拔弩张的氛围突兀平静下来。
“咔嚓、咔嚓……”
什么东西一点点裂开的声音在女人蓦地收声后变得格外明显。
她震惊地低头，瞳孔中倒映出一把匕首。
“你……”
女人话还未说完，不知何时抽出匕首的卫左割向了她的脖颈，力气之大，竟硬生生割断了半个脖子。
“杀人不要说废话。”
温热的鲜血像喷泉般喷涌而出。
女人应声倒地。
卫左半边身体都溅上了红色，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轻声道：“希望下辈子你能记住这点。”
大概是不甘心，女人至死都未闭眼。
半分钟后，地上的女尸跟当初的白猫一样凭空消失了。
早有预料的卫左淡定地收回目光。
他走过去关上门，随后按开灯。
“左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不可能啊，我明明给你留了力量！”
突然出声的五八音量高得快冲破屋顶。
听到声音，卫左才发现从女人破门而入到被解决，自家系统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你去哪了？”
“给你带衣服去了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没事。”卫左朝洗漱间走去，解释道，“不是我的血，是那个敲门的东西。”
闻言五八立刻就冷静了。
“哎呀我家左子真棒！”
扫描完宿主身体状况，确定对方没撒谎强装客观后，系统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我把睡衣和新毛衣给你带过来了。”
前不久被五八夸过的卫左也夸它：“五哥真贴心。”
五八得意一笑。
“哈哈哈其实也没有，你五哥只是比较细心而已哈哈哈……”
卫左换好衣服准备继续睡觉时，窗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同时还混杂着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几秒钟后，天边忽然划过了一道刺眼的闪电。
暴雨倾盆而下。
卫左转头看了眼窗外黑沉的夜幕，什么话也没说，便收回视线上床睡觉了。
一时间，世界安静得只剩雨声。
第二天早上七点。
雨还未停。
窗外天色昏暗，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偶尔一阵凛冽寒风刮过。原本直勾勾落下的雨珠转而滴答落在透明玻璃上，化作细长的水线缓慢滑下。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啊——”
习惯早起的卫左刚从洗漱间出来，便听到了一个充满惊恐的尖叫声。
从尖叫声里满满的恐惧，以及门外嘈杂的脚步声、讨论声，再配合已知的昨晚花臂男被人偶报复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在玩家进入副本的第三天清晨，第一个死亡的玩家出现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
站在镜子前打量缝合线的卫左问。
“就那样，动漫里常见的某某发现尸体，众人闻声而来。”
五八的话很有画面感。
卫左围上围巾，朝门口走去。
民宿隔音时好时坏。
以至于他刚站到门口还没开门，就清楚地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
“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是老婆婆的声音。
“再说了，是他违反规则在先，死了不是很正常吗？你们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指责民宿，而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认真遵守规则，不要自作聪明。”
此话一出，外面顿时安静了。
这时，卫左打开门，走出。
所有目光汇聚到了他一人身上，每个人的情绪都不同。
最激动的当属老婆婆。
她紧紧盯住表面完好无损的青年，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好像对方活着出现在这里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的宠物呢？”
定了定神，老婆婆问。
细听，她的声线有些颤抖。
“它昨晚被雷声吓到了，不愿意出门，我就让它待在房间里休息了。”
卫左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就连眼神都没有一丁点动摇。
但老婆婆对“宠物”十分了解。
她很清楚青年在撒谎。
老婆婆嘴唇蠕动了几下，想开口，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还能说什么？
难道她要大吼你在撒谎吗？
沉默良久，老婆婆选择转移话题：“你们的同伴死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处理尸体吧。”
说完，她转身朝楼梯走去。
“民宿里需要保持干净。”
声音传进众人耳朵里。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第十一条规则：民宿不提供保洁服务，请自行解决房间及个人卫生问题。
“怎么处理啊？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而除卫左以外的玩家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尸体在哪里？”
还没看过尸体的卫左开口询问。
离他最近，听到问句的短发女生下意识回答：“就009，屋里到处都是血，反正短时间内根本打扫不干净？”
得到回答的卫左走向009。
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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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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