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卫左并非人类，而是了解宇宙中各种规则的其他宇宙生命体，一定会觉得五八的言论过于惊世骇俗，甚至世界观都会出现崩坏。
但他是人类，他不了解。
“会有危险吗？”
不了解的卫左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正侃侃而谈的五八忽地卡壳了。
它知道自家宿主直觉比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宇宙生命体更准，对他撒谎并非明智之选。
“会有一点波折。”
有伤在身，有敌人虎视眈眈，至少在伤势好得差不多前，五八做不到将那些事情掰开揉碎了，一一讲给卫左听，它只能半真半假告诉对方：“我的实验本身没什么风险，但宇宙狂欢会那边盯着我，它们大概率会针对我制造一些麻烦。”
卫左闭上眼。
又撒谎。
“我困了。”
没有半点困意的宿主生硬地结束了对话。
很古怪的，看着闭眼装睡的卫左，五八突兀想起了它第一次看到卫左时。
仿佛说出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一般，五八从未告诉卫左，自己初见对方时还有一种强烈到几乎令它当场失控的情绪——
失而复得的狂喜。
用失而复得不太准确，五八潜意识认为，它并非失去后再得到，是差点失去，是反复差点失去。
是无数次只差一点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再不见春天。
实在难以描述这种情绪对五八的巨大影响，它本就与“品德高尚”四字无关，和卫左相处越久，它的喜欢它的爱它的一切情感越扭曲得不成样，它只想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留住它无比眷恋的失而复得的春天。
任何有可能妨碍它留住春天的，都罪该万死。
“你在想什么？”
卫左仍闭着眼，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
五八正欲蒙混过关，卫左捏住缠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蛇尾巴：“我们刚开始聊天的时候你就在用尾巴尖拍我，刚刚还用力勒我手腕，你在想什么？”
闻听此言，下意识切换回黑蛇视角的五八默默松开被自己圈住的手腕。
“我不是故意的，是动物本能。”
被捏住尾巴不能拍拍戳戳，转变思路的黑蛇讨好似的用脑袋蹭了蹭青年柔软的肤肉。
“骗子。”卫左稍微用了点力气。
尾巴上的力度对五八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但它配合地低声求饶道：“左子我没有骗你，我以前没怎么转化成过兽类，不知道这种形态会让我无意识做出一些怪异的举动……”
卫左刚要开口，指腹冷不丁传来一点湿润感觉。
“确实是怪异吗？”
看不到也能猜到黑蛇做了什么的卫左强忍住把蛇丢出去的冲动，无奈道：“五八，这不是怪异，是变态。”
“是吗？我确实是变态。”
黑蛇再一次用力缠住手腕。
五八原先没想过以某种实体状态陪在卫左身边。
因为它不知道卫左会不会喜欢自己的实体，它不愿意在对方对自己感情不深的情况下，做出任何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的事情。
就像动物求偶时会表现出自己强大的、光鲜亮丽的一面，它虽不是为了求偶，但它想在唯一喜欢的卫左面前维持一个优秀且值得信任依赖的形象，它希望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可以被喜欢和相信的存在。
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卫左怎么看他。
如果那时卫左真切地表现出对黑蛇的厌恶，五八再想靠近，也绝不会违逆对方的想法。
只要自家宿主没有明确拒绝，五八就能没脸没皮地得寸进尺。
恰如此刻，它未曾从卫左话语中听出真实的不满和讨厌，便立刻顺杆子往上爬。
“我不但变态，我对你还有许多坏心思。”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卫左没想到五八这次会如此直接，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勉为其难的语气说道：“看在你难得这么诚实的份上，这次原谅你了。”
“真的原谅我？”
“真的。”
五八想笑，笑不出来，它不知自己那满腔酸涩从何而来，亦不知怎么发泄出来。
“真的原谅我了吗？”
“嗯，真的。”
类似的对话来来回回进行了十几次，五八死死纠缠着卫左想从对方口中听到已经听过十几次的回答。
“你好烦，我困了。”
终于迎来困意的卫左松开被自己攥住的蛇尾，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你明知道我需要用睡眠补充精力，为什么总是半夜三更找我聊天？你故意的。”
明晃晃的倒打一耙。
分明是他先挑起的话题，却指责五八故意烦人。
“我错了。”
五八熟练道歉后，鬼使神差地呢喃了一句：“娇里娇气的。”
所幸彼时卫左已被浓重倦意折腾得意识模糊，不曾留意到它这句话，否则肯定又要骂它有病。
卫左不愿意别人说他娇，但在五八的观念中，他娇或者骄都是正常的，被爱包围者理应如此，至少在疯狂注入爱意的人面前理应如此。
卫左不在它面前娇或骄，等于它宠得不够。
“以后除非有急事，不许半夜找我聊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倒打一耙的卫左，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好，听你的。”五八笑着回应，“以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扰我们的公主睡觉。”
“不许叫我公主。”
黑蛇用尾巴尖抵住卫左手腕，无声抗议。
这时的卫左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只能先把此事放到一边。
“晚安。”
“晚安。”
时间无声流逝，确认卫左睡熟后，拟态成黑蛇的五八用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他手背，同时小声自言自语道：“公主这个称呼挺适合的，怎么就不喜欢呢？不然我以后也叫你小主人？嗯……小少爷似乎也不错？算了，等会儿再去网上找找……”
也不知是隐约听到了五八的话，还是身处危险环境时的本能警惕，熟睡中的卫左眉头微微皱起。
五八开着上帝视角，很快发现了这一问题。
于是之后黑蛇悄无声息松开被它缠绕的手腕，顺着手臂一点一点往上爬去。
不多时，爬到肩膀处的黑蛇无意间与旁边坐在椅子上的何文对上了视线。
何文与程行野商量好十二点后轮流守夜，这会儿他本应该在外面守着，但他一看到卫左的睡颜就走不动路，干脆花高价买了个监视道具扔在外面，自己坐椅子上静静欣赏小主人的美貌。
五八知道何文没去守夜，却没想到这人不去守夜的原因是看自家宿主看得入迷了。
它给了男人一个鄙视加嫌弃的眼神。
没定力的东西。
见色起意的废物。
变态痴汉。
何文还在想这死蛇爬来爬去干什么呢，忽然收到了对方鄙视的目光。
何文：“……”
我就知道这破蛇成精了。
翌日清晨。
顺应生物钟早早醒来的卫左正在洗漱，忽地听到一声尖叫。
“7号死了。”
卫左正准备利用灰雾探查声音传来的地方，程行野在他背后沉声道：“15号拖着7号尸体从7号的帐篷里走了出来，其他人都在朝那边过去。”
“你先过去看看。”口中含着水的卫左含糊道。
“嗯。”
两、三分钟后，收拾好的卫左与何文一同走向7号的帐篷。
此刻那里已被玩家们团团围住，15号像雕塑般笔直站在帐篷门口，护目镜下的双眼冷漠地看着众人。
无人敢靠近15号。
“和你同组的那些玩家在哪里？”
卫左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出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为什么你会从7号的帐篷里出来？”
15号眼珠缓慢地转动起来，径直看向卫左。
“他们都死了，我来的时候7号已经死了。”
这回答称得上敷衍。
周围的玩家们听到后神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少顷，有玩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被15号不似人类的冰冷眼神一看，立即畏畏缩缩地别过头，摆出这些事情和我没关系千万别找我的胆怯样子。
“你不说清楚的话，之后没有小组会接纳你。”
说话的是3号。
由于15号看着和人类还没太大区别，不想让副本趁机分裂玩家的3号理智地劝说道：“不管你先前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就没办法继续把你当成普通玩家看待。”
“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他们都死了，我来的时候7号已经死了。”15号声音毫无情绪起伏。
15号不配合的态度令氛围僵硬得可怕。
3号与另一个小组的领头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下副本的新手，明白“当断则断”的道理，与其放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心狠手辣些，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你跟着我们组。”
这话太离奇，霎时间众人目光全部指向出声的10号。
“正好我们组少了一个人。”
光看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的卫左，转身朝帐篷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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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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