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照亮了发出动静的地方。
出人意料，那里只摆放着一个多层铁架。
铁架附近地面上躺着一只变形的铁桶，想来刚才的响动就是它掉落到地上造成的。
卫左微微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释放出些许灰雾后，才拎着煤油灯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大概是下了一整天雨的缘故，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阴雨天独有的潮湿味道，卫左不怎么喜欢这种味道，这种存在感强烈的味道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死亡气息，他以前接触过的濒死者里有相当一部分会散发出类似的……
“哐当——”
又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已有经验的卫左当即调整位置，举灯照去。
昏黄的灯光下，一只体积比家猫还要大一圈的老鼠映入眼帘。
他一动不动看着它，它也一动不动看着他。
一人一鼠安静地对视了许久，本应惧人的老鼠平静得像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类，反观人类一方，神情紧绷，喉结短时间内来回滚动了好几下，甚至能看到其握住匕首的左手手背青筋暴起。
卫左这回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也不是没见过大老鼠，可强壮到感觉可以扇猫一巴掌再扬长而去的大老鼠他是真第一次看到。
这大玩意儿不像会偷东西吃的，像会明抢的。
卫左胡思乱想之际，轻微的沙沙声和老鼠的吱吱叫声耳边响起。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会……
没等卫左释放出更多灰雾侦测周遭情况，那有一双红眼睛的大老鼠忽地转身，拖着又长又细的尾巴向仓库墙壁上的小窗口爬了两步，然后人立而起，双爪合拢，面朝窗口弯了三下身子。
目睹全程的人类迅速反应过来，它在作揖。
一只老鼠，正在像人类一样对某种事物行礼。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使卫左愣了有两三秒。
而在他愣神的时候，寒意渐浓，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奇怪沙沙声和吱吱的老鼠叫声越来越大，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逐渐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大老鼠转头，豆大的猩红色鼠目里流露出几丝类似“嘲弄”的人性化情绪。
瞬间回神的卫左头皮一阵发麻。
下一刻。
他举着的煤油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火光。
“嘶——”猝不及防被亮光刺激到，匆忙扭头躲避的卫左双眼紧闭，呼吸紊乱，暗暗后悔自己今晚来仓库前为图方便取下了眼罩。
“砰！”
“吱吱！”
毫无预兆，撞击声与老鼠的惨叫声一前一后响起。
卫左很想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可隔着眼皮依然能感觉到的强烈光照让他不得不收起好奇心。
“砰！”
“砰！”
“砰！”
撞击声接连不断，中间一直伴有时高时低的吱吱声。
调整好呼吸的卫左静下心仔细聆听，他听力比普通人强许多，听了片刻后便意识到这些声音可能是老鼠正在用身体撞着什么，但没撞动，或许也有可能是被弹飞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有困惑的人类在觉察到光线变弱后，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
果真是老鼠。
卫左眉心跳了跳，为自己视线里数不清的、断成两半的老鼠尸体。
有些怪异的是，这些老鼠尸体离他不远不近，正好卡在煤油灯灯光边缘附近。
卫左垂眸看向手中的煤油灯。
煤油灯里的灯油似乎没有减少，火苗明显膨胀了一倍，但散发出来的光芒比他刚来仓库时暗淡一些。
卫左心道：“难道是灯光保护了我？”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卫左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逼近，与此同时他还发觉煤油灯灯光笼罩的范围在缩小，就仿佛黑暗中有某种怪物，在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吞噬灯光。
少顷，灯光笼罩的范围缩小至了一米半左右。
大概这个范围是底线，灯光不曾再动摇过，但卫左能感觉到灯光外的阴暗正蠢蠢欲动。
他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这时沙沙声与吱吱声又出现了。
看见前方黑暗处突兀出现的绿色光点，卫左瞳孔陡然一缩。
一对。
两对。
三对……
绿莹莹的光点越来越多，给这幽暗的仓库增添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卫左往后退了半步，灯光随之移动，在光明和黑暗的交换中他看见灯光未曾覆盖到的水泥地上、铁架上，以至于墙壁上都爬满密密麻麻的老鼠。
卫左闭了闭眼，眼底的情绪被尽数遮住。
如果此时有人在他身边，大概能注意到他左手尾指上的戒指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吱吱！”
不知是哪只老鼠大叫了一声，煤油灯里的火苗剧烈摇晃了下，灯光开始朝四周扩散。
再之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仓库温度骤降。
一片死寂中，卫左不合时宜地陷进回忆中。
上个副本收尾阶段，收到短信准备前往三楼的他被五八提醒可以试试升级后的雾戒。
“雾戒现在增加了一种名为冰封的控制能力。”
“以你选中的地方为中心点，周围方圆百里都在冰封范围里，而且除你我外，未得到允许的进入冰封范围里的生命体都会被冰封住。”
“这个能力是成长性能力，现在的冰封完成封印最慢需要花费三秒，范围越广，速度越慢。”
“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你怎么使用雾戒的，就怎么使用它，它与雾戒的区别是它没有冷却期，以及只要我在你身边，那么就能保证只有你这个使用者和我这个创造者能解除冰封效果。”
彼时他脑子没转过来，还问了五八为什么前提是它在自己身边。
五八委婉地回答道：“冰封是借助外力制造出来的能力，以无限世界为例，它单拎出去最多可以压制住中高级npc和实力差些的高级npc，这还是它成长至顶级的情况下。”
“现在这个冰封能压制住中等偏上等级的npc就不错了。”
“不过它可塑性强，你平时多开发开发……”
回忆结束，卫左睁开眼，回到现实世界。
他可以感知到冰封范围里的事物状态，因而十分清楚如今的仓库已经被寒冰所覆盖，那些老鼠也跟着封印在冰中。
心情变得异常平静的卫左提着灯四处走动。
说实话他还挺好奇这么多老鼠是从哪钻出来的。
那只红眼睛的特大号老鼠又去了哪里？
卫左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老鼠，试图从它们身上获取更多有用的线索。
这群老鼠来此之前应该是淋了雨，煤油灯照到的每只老鼠都是灰黑毛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身上，那些似乎很黏腻的鼠毛在灯光和冰层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一种仿佛浸过油脂的光泽感。
“阳光福利院里不会有老鼠。”
“它们不属于福利院。”
陌生的男人声音于背后响起，卫左猛地转身，拎着的煤油灯随之大幅度晃动了两三下。
他警惕地盯着跟幽灵一样凭空出现的男人。
这是未经允许出现在冰封范围里的存在。
“你是最近新来的义工吧，我是阳光福利院的院长，你可以直接叫我院长。”看起来约摸四五十岁的男人温和地笑道，“别那么紧张，我不会伤害没有犯错的福利院员工。”
卫左默不作声，直觉疯狂叫嚣着危险。
鼠潮出现时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这个自称院长的中年男人，抛开别的不论，危险是一定的。
“这么晚了，你来仓库做什么？”
“你一个女生晚上到处乱跑很容易遇到危险，童连应该提醒过你，我们福利院晚上没有保安巡逻。”
院长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可以理解新来的义工对福利院有好奇心，但晚上的福利院确实不太安全，我待会儿让童连过来带你回去，行吗？”
卫左生不出与院长客套的想法。
他谨慎地移动脚步向仓库窗口走去。
很快卫左便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冰层与老鼠都会消失一部分。
“阳光福利院里不会有老鼠。”
院长忽然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
这次卫左回应他了：“什么意思？”
“我印象里新来的义工总是拥有各种十分有趣的能力。”院长微笑着开口，“或许是有人对你夜晚乱跑的行为感到不满，也有可能是谁不喜欢你，大人总是这样，热衷于给不喜欢的人找麻烦。”
卫左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人脸。
他嫌恶地皱眉。
“你真的该回去了。”
院长依旧保持着温柔的态度：“很晚了。”
卫左不想走，他总觉得面前的男人出现后有什么东西解封了，而且这个东西非常重要，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们说院长脾气不好。”
卫左一心二用，边找话题拖延时间边利用灰雾偷偷寻找不寻常的地方。
走着走着，他踩到一处略凸出的水泥地面。
“咔。”
细微的一声，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听不见。
没听见的卫左脚下一空，失重感袭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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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这老鼠真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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