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起淋雨吗？”
许是卫左迟迟不语让提问者失了耐心，那个声音重复问题时多了几分焦躁。
卫左保持沉默，像尊口不能言的泥雕塑像。
他加快脚步来到宿舍门口。
“扫兴。”
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卫左听到那个明显属于小孩子的声音这样说。
他不在乎陌生小孩的心情好坏，径直踏进今早忘记用钥匙锁好的宿舍里，随后反手“咔哒”一声锁好了门。
宿舍采用的是磨砂玻璃，但透过玻璃照进来的光线依然让对光刺激很敏感的修女难以适应。
“刷拉——”
今早凌晨特地更换的、厚重不透光的窗帘被拉上，黑暗一下笼罩了宿舍。
夜视能力同样受到影响的修女摸索着找到抽屉里的火柴盒，又找到同样是今早凌晨，特地放在床边柜子上的、经过改造的方便他这个“残疾人”点燃使用的手提煤油灯。
煤油灯已经加好了灯油，只需要点燃被灯油完全浸透的灯芯。
卫左按照五八教的那样按下金属扣固定，再抽出一根火柴。
“嚓——”
火光映亮了周围。
几秒后，比火柴光更明亮却不刺眼的煤油灯灯光出现了。
火苗无风摇曳着，墙壁上的人影随之晃动。
眼睛并无任何不适，点燃灯芯前还担心了下离得太近的自己会不会被光线刺激到的卫左松了口气，他将煤油灯往旁边挪了挪，将小花送给他的藏宝图拿出来放到桌上。
展开藏宝图，卫左最先注意到的是图纸上的文字，这些黑色笔迹工整秀气，完全不像是小孩子能写出来的。
是某个成年人代写的吗？或是副本自带的？
疑问于心中一闪而过，卫左沉下心继续钻研这张画满大大小小方块的藏宝图。
看了会儿，他发现，小花给自己的图纸不像什么藏宝图，更像一张阳光福利院的平面图。
这上面所有文字都是建筑名称。
食堂、菜园、1号楼、1号楼里的事物……
让卫左感到些许棘手的是图纸上并未标注哪里藏着宝藏，它看起来真的非常像一张普通的平面图……
前提忽略那两个用红笔画了圈的方块。
卫左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红圈方块。
如果说画红圈的地方代表有宝藏，那他接下来需要去往菜园和最东边的仓库。
菜园。
觉得这地方眼熟的卫左思索片刻后猛然想起昨天童连曾提到过“菜园”，在他闻到某个地方传来死亡气息，想进去这个地方一探究竟的时候。
他想去的地方正是菜园。
卫左皱了皱眉。
今天两次到食堂时，其实他都有闻到隔壁传来的蛋白质烧焦味，但因为下雨不方便行动和没时间搞小动作，加上五八不在身边，便没有像昨天那样直接莽上去。
如今看来，这菜园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
卫左视线落到藏宝图上另一个画红圈的地方。
最东边的仓库。
义工守则8：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可以尝试去最东边的仓库二楼寻求院长帮助。院长脾气很差，但他愿意为了阳光福利院的孩子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按照义工守则的说法，最东边的仓库有院长在，似乎是安全的。
卫左坐到床边，若有所思地摩挲十字架吊坠。
依他过往的习惯，他应该选择哪里也不去。
谁知道小女孩小花说的是真是假？
这里是危机四伏的副本，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普通娱乐现场，任何莫名其妙的、不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值得警惕，任何人或事物都应该得到平等的怀疑。
可什么也不做等同于坐以待毙，等死同样并非他的习惯。
卫左松开十字架，手往床上随意一放。
“嗯？”
触碰到什么东西的感觉让卫左下意识收手。
没有恶意，也没有杀意。
信任自己直觉的他转头看向刚才触碰到的不明物体。
借助煤油灯的灯光，他看到那是一本约摸拇指厚的册子。
册子封面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字。
【阳光福利院儿童名册】
卫左今早离开时没有锁门，这代表福利院里的任意一个人，或任意一个有开门能力的生命体可以随意进出这间夜间管理员宿舍。
卫左拿起名册，翻开。
密密麻麻的名字前面跟着编码，除此之外再没透露别的信息。
少顷，他在上面找到了熟悉的名字：237号李小花、238号李阿愿。
他接着往后翻，翻到空白页。
空白页再往后还是空白，卫左执着地翻到最后一页——
空白。
于是可以确定名册的记录停留在1019号。
卫左开始往前翻。
玻璃与厚窗帘使得雨声难以传入室内，因此翻书声在静谧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翻书者捏住纸页的手指也愈发僵硬。
终于再次来到第一页，这时，仔细翻阅每一页的修女不得不承认。
没有。
这本名册里没有童连。
难道童连不算是儿童所以没被记录吗？卫左脑子里浮现出童连身影。
少年不算儿童，好像也说得过去。
可卫左直觉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关于童连的线索太少，他再怎么觉得对方有问题都没地方发散思维，只能将重点放到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上。
1019，这不是一个小数字。
哪怕刨除被亲生父母领回家、外面人收养、不幸夭折、长大后离开福利院等可能性，阳光福利院里仍旧不应该只有目前看到的这十几个孩子。
卫左合上名册，有点犹豫要不要借午休时间出去调查。
他并不知道，他犹豫的这段时间里已有其他义工偷溜出了宿舍。
“算了。”
思来想去，卫左自认今天白天遇到太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情，尤其回宿舍时听到的那个夹杂恶意的孩童声音，明显是一个不好解决的麻烦。
凡事小心为上。
今晚出发去仓库调查，顺便找找有没有机会杀掉那两人。
卫左制定了一个与“谨慎小心”无关的计划。
完全没觉得这计划有问题的他将名册放进床头柜子抽屉里，然后靠着柜子发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下午一点半。
这次仍是童连来叫的人。
卫左戴好眼罩，简单收拾下了自己便出门了。
外面依然是大雨滂沱，地上的积水一踩一个水花飞溅。
暴雨天不适合出门玩耍，但根据童连今早说的安排，义工们下午需带孩子们前往室外的娱乐区玩耍。
一群大人便只能撑着伞跟随全副武装的孩子们前往娱乐区。
不知是幸运，又或者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下午的娱乐活动出乎所有义工的意料，顺利且平淡地结束了。
现实中的孩子们没有发起奇怪的提问游戏，也没有做出别的古怪举动，他们像是天真爱玩的小孩子灵魂重新回到了体内，于磅礴大雨中，嘻嘻哈哈地疯玩了整整一下午。
去吃晚饭时，神经紧绷了几个小时的大人们看起来比体力不支的孩子们还要疲惫。
卫左轻揉太阳穴。
出事不好，不出事也不好。
副本这种充满麻烦的东西果然让人喜欢不起来。
疲倦感令卫左对今晚的计划生出了犹豫，他一直没忘记火灾给自己带来的伤害尚未修复。
五八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睡觉养伤似乎比半夜去未知之地探险更好。
可是……
卫左脚步放缓，转头。
“修女大人。”
与修女同行，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的摄影师笑容满面，声线柔和到可怖：“要专心走路，别摔着了。”
杀意，往往是在他人越过自身底线时出现的。
卫左扭头，再也没多看甘中明一眼。
当天半夜十一点，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撕开了沉沉夜幕。
电光闪烁，暴雨如注，伫立在夜间管理员宿舍门口的男人浑身**的，活像都市传说中，只在雨夜里寻找并杀害落单者的恶鬼。
男人眼珠一点一点转动，将室内情况尽收眼底。
没人。
“哈。”
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笑声。
阴郁、拼命压抑的愤怒、甚至还有几丝恨意，种种黑暗的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最终形成一张明明在微笑，却让人寒毛直竖的脸。
男人一步步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
再之后，门悄无声息关上了。
此时此刻，正在阳光福利院最东边仓库门口的卫左一阵战栗。
误以为是仓库里有危险，他“啧”了一声，眉眼间有些烦郁。
秉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卫左迟疑片刻，还是用匕首青冥硬生生把仓库门锁给撬开，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走入仓库，卫左随手把雨伞往周围铁架上一放。
“砰！”
伴随“呼呼”的风声，身后的门猛地重重关上。
卫左没察觉到针对他的恶意，便不太在乎关门的事情，只拎着煤油灯四处观察。
他今晚本打算先杀那两人，没想到晚饭时……
“哐啷——”
类似金属落地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突兀响起。
卫左握紧青冥，屏息凝神，举灯往传来声音的地方照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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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最东边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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