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路边捡的。”
卫左的回答让五八有些心梗。
“捡的？你是说你捡了一个大活人？”
卫左“嗯”了声，淡定地把自己今晚的遭遇简述了一遍。
“哦，我懂了。”认认真真听完全程的五八压着情绪说道，“总结下来就是你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下世界后，又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通道，在这个奇怪的通道里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野男人，然后——”
“你把这个奇怪的野男人给带了出来！”
说到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的五八语调猛然拔高。
紧接着，它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斥道：“左子你不上网的吗？现在的社会多危险啊！你不是怕死吗？怎么能随便捡路边的野男人？！”
五八与宇宙狂欢会“友好交流”时，想过无数种回来后可能面对的情况，譬如被自家宿主埋怨一番，严重点还会冷战，当然冷战过程肯定是卫左单方面不搭理自己，自己死皮赖脸哄人……
“左子，你快说你刚刚在和我开玩笑。”
出去不到一天，宿主身边就多了一个一看就讨厌的野男人什么的，五八万万不能接受。
有两个烦统的狗东西已经够了。
“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我多交点朋友吗？”
“什么？”
“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以此获得朋友。”卫左歪了歪头，状似苦恼地皱眉，“程行野对我没有恶意和杀意，一看就是需要帮助的人，我帮助他有什么不对吗？我不太明白，你难道不是一直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拥有很多朋友的好人吗？”
到这里，五八要是再反应不过来自家宿主是故意在刺自己，它就真的蠢到无可救药了。
“我以前是希望你多交朋友，可！”
五八声音一下变低了。
“可你也说过有我一个就够了。”
“你还说我更重要，我同样不太明白，这个突然钻出来的程行野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你另眼相待。”
清楚记得自己当初所言的卫左没有纠正自家系统的话，只不慌不忙道：“你也说过你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三好系统，难道你在骗我吗？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时常说出前后矛盾的话。”
“你记得你先前说你不总是对我坦诚吗？”
“我相信你，因为我确实分辨不出你说的话里哪些是实话，哪些是假话，哪些是虚情假意，哪些是出自真心。”
卫左越说，神色越淡。
五八刚开始还想出声反驳，听到后面，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能言善辩的它今晚可算体会到何谓“有口难言”。
事实摆在那，它无法理直气壮告诉卫左，自己从未对他撒谎，没有对他有所隐瞒。
五八理智在线，明白这时候将一切事情告诉自家宿主，或许能减少他们之间看不见的隔阂。
但正因为理智在线，它才更清楚自己此刻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只会给卫左带来数不尽的灾难，不知者无罪，无知亦是一种幸福，如今的它没有能力解决那些问题，既然问题没办法解决，那知道太多对现在的卫左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它已经为类似的事情付出过一次惨痛的代价，万不想再有第二次。
“偶尔撒谎是真的，对你的感情同样是真的。”
五八声音中含着某种古怪而偏执的情绪：“我有错在先，我暂时不反对你交新朋友，但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更不能想着……离开我。”
卫左眉尖微蹙，到底没开口，只安静地看着伞外的濛濛细雨。
尽管早就猜到了结局，可他依旧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是不愿告诉他真相。
一直以来，卫左都不喜欢不真诚的人。
……
算了。
本就是虚无缥缈的，注定抓不住留不住的，谈什么真诚与不真诚。
卫左神思不属，未曾注意一道身影站到了面前。
“扫、干净、了。”
程行野说话磕磕绊绊的，唤回了青年的注意。
卫左抬眸看向男人，这时他方才发觉他与对方竟然存在着一眼可看出的身高差。
卫左自认自己一米八三不算矮了，程行野却明显比他还高出约半个头。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
程行野眼神闪烁了下，没回答，伸手去拿卫左握着的伞：“我、来。”
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令卫左莫名感觉，哪怕他今晚把程行野赶走了，对方之后还是会想方设法跟在自己身边。
麻烦。
“果然会给我带来麻烦。”卫左把伞交给程行野后嘀咕了一句，旋即朝着宿舍楼走去。
程行野紧紧跟在卫左旁边，他像是生怕身边人淋到雨，手中的雨伞往旁边倾斜出一个夸张的弧度。
少顷，两人来到了夜间管理员宿舍门口。
程行野进入宿舍后，沉寂许久的五八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他跟我们住一个屋？”
一着急，五八声音都变调了。
“他睡哪？这屋里可就一张单人床，你们两个大男人肩并肩都挤不下的单人床！你难道想让他抱着你睡吗！别开玩笑了，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没抱着你睡过，凭什么让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捷足先登！”
正在柜子里翻毛巾的卫左表示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一起？不能睡地上吗？”
“三更半夜的，总不能让我去叫醒童连，再告诉他，我晚上到处乱跑，然后在福利院地下室里捡到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我房间住不下，你给他安排一个新房间吧？”
“童连已经对我很有意见了，我惜命，不想雪上加霜。”
卫左将毛巾递给站在门旁不敢动的程行野。
“五哥你再准备一套洗漱用品和衣服。”
“我还得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准备洗漱用品和衣服？！”
“难不成让他用我的？”
“不行！”五八好险没背过气去，“我现在就给他拿洗漱用品，你不准把你的给他用！！！”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给程行野用的卫左：……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他没敢说出这句话，怕直接把五八气炸了。
“你睡地上，或者自己出去找个地方睡。”
卫左给了程行野两个选择。
“不走。”
不用思考，程行野选了第一个。
半个小时后，洗漱完毕的卫左以标准入殓式睡姿躺在床上，程行野坐在床尾旁边的地面上，背靠床，一条腿曲起，左手搭在曲起的那条腿膝盖上。
他垂着头，显然正在用这种不算舒服的姿势休息。
卫左安抚好看程行野百般不顺眼的五八后，闭上了眼睛。
宿舍一时静得只能听见朦胧的雨声。
按理说卫左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上那场火灾带来的伤害尚且没有修复好，他应该很快就会进入睡眠状态。
但实际上，卫左酝酿了很久也没有半点睡意。
倒不是因为房间里有个陌生人，毕竟五八在一旁看着，他相信对方会守护好自己。
不过他睡不着的原因的确和程行野有关系。
“程行野。”卫左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从狗牌上看到的名字。
他从很早很早以前便觉得，自己进入无限世界后变得越来越奇怪。
尽管自始至终没有从程行野身上发现恶意，但突然冒出来的程行野本身就属于一种未知的威胁，他应该及时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再不济，也不应该将一颗不定时炸弹带在身边。
摩挲了下左手尾指上的戒指，卫左脑海中浮现出程行野两次听到他问“你打算一直跟着我吗”的表情。
当时男人的神情仿佛天塌了。
可怜到有点像一只被抛弃的狗。
不是贬义的狗。
卫左真的认为程行野有点像自己养的一只狗。
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他从未养过狗……
“要不出副本后去宠物店看看好了，不知道有没有黑色的狗。”卫左想着，逐渐有了困意。
一夜无梦。
早晨同过去一样是童连来叫人的。
彼时已整理完毕的卫左正神色严肃地警告着企图与他一起出门的程行野。
“想继续跟着我就乖乖待在宿舍里。”
程行野站在卫左对面，眉眼耷拉着，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想待在我身边，就不要给我带来更多麻烦。”
卫左最后警告了一遍男人。
他昨晚的说辞不是糊弄五八，讨厌麻烦的他是真不想向别人尤其是童连解释男人的来历。
又过了一会儿，“砰”一声，宿舍门关上。
卫左赶到队伍时其他人都到了，除开甘中明。
童连看起来毫不在意甘中明的失踪，清点完小孩子的人数后便安排起今天众人的活动路线。
“今天福利院没有特殊安排，依照惯例，如果今天一直是晴天，我们除了吃饭以外的时间都必须待在娱乐区。”
童连说完，转身朝食堂方向走去。
偷偷讨论甘中明去向的几个义工连忙跟上，清楚甘中明去向的卫左握了握十字架，脚步放慢，落在队伍倒数第二的位置。
队伍最末尾则是神情恍惚的刘和辉。
写文时突然想到一个有些好笑的事情：书里书外，沉默寡言的作者与沉默寡言的读者，还有同样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主角……淡淡的，凉得很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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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你我皆是有口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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