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对吧？”
走至食堂门口时，队伍最末尾的刘和辉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卫左身边，用沙哑的嗓音笃定地说道。
卫左头也不回，冷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当中只有你与甘中明有矛盾，肯定是你杀了他！”
刘和辉激动地低吼出声。
他脖颈青筋暴起，苍白得像涂了层白色油漆的面庞因情绪剧烈起伏多出一抹不健康的红晕。
“我与他之间确实有一点矛盾，但……”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卫左反手将问题抛了回去，“我没记错的话，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甘中明已死，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他已经死了？”
“我——”声音戛然而止，刘和辉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凡事都要讲证据，还请刘先生以后严谨一点。”
丢下这句话，卫左走进了食堂。
他没回头，以至于饭吃到一半才从五八那里得知：“刘和辉没进食堂吃饭，食堂附近没检测到他的生命气息，那个叫于胜男的大学生刚刚把饭倒了，然后一个人出去了。”
卫左对刘和辉的去向不是很感兴趣。
昨天刘和辉在食堂与保洁阿姨起冲突时，他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怪味。
方才与之对峙时，气味更甚。
一个讨厌的、注定命不久矣的人，属实没必要放在心上。
反倒是……
“于胜男。”卫左默念了一遍于胜男的名字。
参与副本的玩家有八个，新来阳光福利院的义工却共有九个，这意味着刨除他后，剩余的八个义工里必定有一个非玩家。
摄影师甘中明和水管维修工刘和辉基本确定死亡。
小学语文老师孔文佳与厨师朱云飞疑似结盟，健身教练徐佳和旅游博主胡宇在藏书室失控后散发出死亡气息。
减去嫌疑较轻的六人，还剩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理发师许岭、行为古怪的大学生于胜男。
一个存在感过弱，一个存在感过强。
直觉使然，卫左更倾向于存在感过强的那个有问题。
“其他人在做什么？”
知道五八在这个副本里受到限制，自己从对方那里暂时不能获得更多信息的卫左并未继续询问有关于胜男的事情。
“孔文佳和朱云飞同桌吃饭……”
如卫左所想，仍留在食堂里的其他义工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不过五八报告的童连和孩子们的情况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他之前有想过随着玩家待在副本里的天数增加，小孩子们会逐渐释放天性，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却没想到——
“确定只有一个孩子失踪？”
“只有一个，1号，扎麻花辫的小女孩。”
“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刚才，凭空消失了。”
五八语气听着有点无奈。
卫左亦感到无奈。
虽然义工守则存在感不怎么强，但只有一个孩子失踪这种事依然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义工守则第四条：请不要让任何一个孩子落单，也不要与任何一个孩子单独相处。
“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件事吗？”
“有，孔文佳他们。”
正说着，卫左听到了朱云飞故意放大的声音。
“不是？1号小朋友跑去哪了？我记得她刚刚还在这里啊！”
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童连放下碗筷，不以为意地开口：“兴许是吃饱了出去玩了，1号向来比别的孩子活泼。”
“活泼是好事，可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孔文佳端着餐盘起身，神色担忧，“我们身为大人，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玩呢？朱老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啊，这天这么热，万一小姑娘晒久了中暑了咋整，不如我们出去找找？”
两人一唱一和半天，童连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你们说得有理，身为福利院的义工，确实不能放任小孩子一个人到处乱跑。”
“不如大家一起去找人好了。”
童连扭头看向身边的小朋友，面带微笑。
“你们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好！”小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随即一个接一个从座位上离开，他们高举双手，像旋风刮过一般飞速朝食堂门口跑过去。
“我最喜欢躲猫猫了！”
混乱中，有个小男孩开心地尖叫。
不曾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的孔文佳反应过来后立刻高声道：“吃完的别愣着了！没吃完的快把饭菜倒进泔水桶里，之后在食堂门口集合！”
说完，手端餐盘的她第一个向泔水桶走去。
卫左搅了搅碗中还剩大半的汤。
“我不想动。”
此话一出，堪称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卫左碗中的汤竟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
卫左放下调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后便走向食堂大门。
“垃圾桶换位置了，在大门左边。”
“我看不见。”
卫左话才说完，捏着纸团的手一空。
“谢谢。”
很有礼貌的宿主向他的系统第二次道谢。
“我们之间不用谢。”
“对了，你觉得程行野能像我一样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吗？”
正在听孔文佳分析现状的卫左沉默了好几秒。
“你觉得我会让他做这些事情吗？”
五八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哦，我懂了，他不如我。”
一个语气极其肯定的肯定句。
卫左没反驳。
他的确不排斥程行野，但仅仅是不排斥的程度。
卫左私认为自己愿意让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与自己住同一间屋子，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除非未来他们之间发生什么涉及生死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再管程行野的。
“他应该只是副本里的一个npc，你没必要和他较劲。”
卫左可不想隔三差五听到五八阴阳怪气。
“哦。”
没什诚意的回复。
拿自家系统没办法的宿主轻轻叹气，将注意力转回到现实中。
彼时正好众人在讨论分组的问题。
截止目前已有三个义工无缘无故失踪，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事没事。”朱云飞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少了三个人正好方便我们六个人组成两人小队，既能提高效率，又能避免触发那条不能与孩子单独相处的规则。”
“不说了，那些孩子跑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还是赶紧分好队伍去找人比较好。”
“修女姐姐，我能和你一组吗？”
朱云飞刚说完，健身教练徐佳可怜巴巴地看着修女卫左。
“孔姐姐和朱哥已经组队了，你也知道，我以前被骚扰过，对男的有心理阴影……”
“可以。”
卫左不在乎和谁组队。
明面上都是女生的两人组队成功，便只剩旅游博主胡宇和理发师许岭了。
这两人似乎都不爱说话，对视一番后就默认自己与对方组队了。
“好了，我们兵分三路……”
孔文佳迅速安排好了三队的寻找路线。
“我个人猜测他们最终都会前往娱乐区，所以我们的集合地就在娱乐区，这是对讲机，大家注意不要弄丢了，有情况随时报告。”孔文佳将黑色的对讲机分发给五人，“如果发现那三个失踪的义工，先不要靠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
待队伍分开后，孔文佳压低音量对身侧的朱云飞说：“光看表情实在看不出来谁有问题，而且我方才几次暗示都被警告了，我们还是得靠道具。”
朱云飞面色严肃地点头。
随后他又感慨道：“这个副本限制太多了，一提就是扣积分，普通人多说几句多半就直接破产了，要不是你有那个道具，恐怕等到副本结束我们也别想确认彼此身份。”
“你的道具冷却快结束了吗？这次验谁？”
“验修女吧，你不是一直想拉拢她？”
话是这么说，但孔文佳对拉拢卫左这件事持保留态度，她对之示好过，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长相精致的修女危险程度和她的美丽成正比，宛如漂亮的玫瑰往往带着扎人的刺。
她担心不了解修女性格的他们弄巧成拙，反而让修女对他们生出厌恶。
朱云飞没想那么多，他从两人组队起就坚持想将卫左拉进他们队伍里。
“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修女绝对是对我们动手概率最低的那一个，说不定她还会救我们。”
当时朱云飞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的。
孔文佳怀疑他是被美貌迷惑了。
不过就算他真的是被迷惑了，她也不觉奇怪，毕竟修女长得惊为天人，连同为女性的她自己都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对方。
人类的本质是颜狗。
“要不先验甘中明或者那个于胜男吧？”
“他们两个的失踪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云飞抬头看向蔚蓝色的天空，阳光使他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迄今为止，还没有死过人，我不觉得这是啥好事。”
“先去找那群小屁孩。”按下不安的心情，朱云飞走向他们先前商量好的方向。
被他一席话弄得心神不定的孔文佳深呼吸了两下，抬脚跟了上去。
另一边，卫左与徐佳已找到两个小朋友。
不得不说，这群小朋友真的很认真地在玩躲猫猫。
如果没有五八帮忙作弊，卫左万万想不到撬开厕所地砖后能收获两个抱在一起的小孩子。
究竟怎么藏进去的？
“这也能找到！修女姐姐你好厉害呀！”
同样没想到这里能藏人的徐佳用看偶像似的崇拜眼神看着卫左。
自从与卫左组队后，她就总是变着法夸对方。
“长得这么漂亮，实力还如此强大，老天到底为你关了哪扇窗？”徐佳手放在额头上，做出一副难以呼吸的样子，“我都不敢想象要是我能和完美的修女姐姐成为朋友，我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社交经验不多，卫左匮乏的词汇库不足以支持他对徐佳的“夸奖”做出回复。
好在徐佳也没有要他必须给出回应的意思。
“厕所里没别的小孩子了吧？”
徐佳低头打量着两个不服气的小孩子，笑眯眯开口：“你们小孩子不喜欢撒谎的大人，我们这些大人也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子哦。”
许是感觉到女生笑容下的威胁，两个小孩急急忙忙回答道：“没了没了，我们才不会撒谎呢！”
徐佳没应，扭头看向卫左。
“去下一个地方找。”
卫左的话算是变相证实了两个小孩子的话。
于是最后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厕所。
“修女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呀，你到底是怎么想到他们会躲在那个地方的……”
一路上，徐佳的嘴就没停下过。
卫左听着听着，忽然发觉这人在若有若无地套自己话。
确切一点，是她在隐晦地提及玩家的事情，
卫左意识到这点后开始让五八反馈徐佳的信息，由此他得知，徐佳说话时偶尔会露出类似于“花钱花多了，肉疼”的奇怪表情。
卫左不明所以，正要提问，被小孩子的欢呼声打断。
“到娱乐区了！耶！”
“啊？”徐佳面露失落，“怎么这么快就要和一群讨厌的熊孩子相处了。”
“徐姐姐，我们还在这里呢，我们才不是调皮的熊孩子！”
一个站在两个义工身边的小朋友踮着脚，挥了挥手。
“啊对对对，你们不是，我是。”
徐佳凑到卫左身边，低声道：“修女姐姐我跟你说，我这个叫破罐子破摔，你可别学我，反正我已经违反了义工守则，早晚要死，就跟那个道德绑架你的傻逼水管维修工一样。”
卫左微微侧过头。
“什么意思？”
“他死了。”徐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娱乐区，语气平淡得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
事实上，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太阳高悬于空，淡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地面，形成一片一片斑驳光影。
忽而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卫左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徐佳的声音通过她手中的对讲机，传到了其他人耳中。
“尸体正吊在娱乐区那颗大树上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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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失踪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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