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左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抬头看向正低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程行野。
“你要听话，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我不喜欢麻烦。”
程行野点头，极认真地回道：“我会听话，我一定会是你养的狗里最听话的那一个。”
此时他说话忽然又变得流利起来了，不过卫左没注意这点，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对方后半句中“狗”上面了。
“我是个正常人，不会做出把人当狗这种不正常的事情。”
卫左话一出口，冷不丁想起自己曾经对何文说过相同的话。
他感到匪夷所思，难道他真的落后了？现在的人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想着给另一个人当狗？难道这些人不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不正常吗？
“可我、不是人。”
程行野还是那副认真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你的……”
“打住。”
卫左拧着眉，他虽然已经默认程行野是自己的收藏品，但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狗这种事还是让他觉得很奇怪。
“以后不许这么说，太奇怪了。”
程行野闭着嘴默不作声，表情隐隐透出抗拒。
情感方面有些迟钝的卫左没看出来，当然，哪怕看出来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把人当狗什么的，实在太奇怪了。
“我们现在出发去仓库。”
自认已处理好程行野的事情的卫左起身，拎起床头柜上的煤油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义工守则说过，我们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时，可以尝试寻求院长帮助。”
话是这么说，卫左却并非这么想的。
他懒得和程行野长篇大论地解释，便随口扯了个谎。
那本疑似于胜男写下的日记记录了阳光福利院的黑暗幕后，那样庞大且完整的地下交易链，自然与阳光福利院的院长脱不了干系，日记后半部分甚至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是专门咒骂院长的。
可被迫害的福利院孩子们却表现出了对院长的依赖和喜爱。
还有副本提示，同样暗示了院长是负责保护孩子的角色。
疑点重重，为求真相，卫左势必要去仓库一趟。
程行野与卫左存在信息差，不知对方真正想做什么，但他是条听话的狗，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迅速来到了仓库附近。
程行野抢在卫左前面开了仓库门。
进入仓库后，程行野不再和影子一样闷头跟在卫左后面，而是像近身护卫兵似的紧紧贴在对方身边，全程一副恨不得后脑勺再长两双眼睛的警惕模样。
“旁边还有路。”
上楼梯时差点被挤得贴墙壁走的卫左没忍住出声提醒。
再挤，他就走不动了。
正好在看后面的程行野转过头。一脸严肃。
“有危险。”
卫左看了看两人几乎等于没有的距离，又看了看男人的脸，无奈道：“你知道什么叫距离感吗？你能不能表现得稍微正常一点？贴身保镖也不是你这么贴身的。”
程行野固执己见：“有危险。”
“你说过你会听话。”
闻言，程行野不情不愿地拉开了些许身距。
“我、听话。”
程行野脸皮厚，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其实带着一点点邀功的意思，只是卫左没听出来。
没有阻碍的卫左直接加快速度爬上了二楼。
程行野连忙跟上，几秒钟后，他看到先一步到达二楼的卫左停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怎么……”
未说完的话消弭于唇齿间，看清楚眼前事物的男人瞳孔紧缩，下意识站到青年前方，伸手将对方护在了身后。
卫左绕开他走到前面。
“待在这里，不准跟过来。”
听着像关心的一句话，实则是卫左警惕性高，他还不清楚程行野的真正实力，重点是，他还不清楚程行野的来历。
万一打着打着，对方忽然给他背后来一刀……
尽管卫左私心认为有五八在不会出事，但他不习惯事事依赖别人，正所谓“凡事靠自己”，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不会丢下自己。
另一边，眼睁睁看着人走远的程行野浑身上下散发出沮丧的气息。
“五哥，是它吗？”
卫左没空关心收藏品的心理问题，他眼也不眨地注视着面前不远处的……
焦黑的肉团。
不，与其说是肉团，倒不如说这是由各种烧焦的残骸组合而成的一座“山”。
这座“山”散发出大火焚毁一切后独有的焦臭。
浓重的焦味掩盖了其他气味，嗅觉灵敏的卫左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五八：“五哥，你有口罩吗？”
“要不然暂时封下嗅觉？这样更方便。”
已经开始屏住呼吸的卫左毫无意见。
五八效率向来高，自家宿主一同意，便着手暂时封住了他的嗅觉。
“它里面有其他玩家，别用冰封。”
刚准备用冰封的卫左立刻换成了灰雾。
淡灰色的雾气慢慢扩散开，与此同时应该是感觉到有危险，那堆积成山的焦黑残骸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
灰雾接触到残骸山的那一刻，卫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本能往后撤去。
同样觉察到危险的、被勒令待在楼梯口的程行野着急地往前走了两步。
“听话。”
卫左头也不回地说道。
程行野咬着牙退回原来位置，继续眼巴巴地盯着前方青年的一举一动。
这时，五八突然开口：“虚张声势罢了，它还有一段时间才成熟，你可以先打开它找找其他玩家。”
卫左皱了下眉，试探性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秒，一只焦黑手掌猛然从残骸山里伸出。
这只手掌的出现宛若打开了诡异的开关，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和哭泣声，越来越多烧得焦黑的手掌从残骸山中探出。
这些手掌仅勉强有个形状，但能看出它们并不属于小孩。
再之后，顺着缝隙钻进“山”内的灰雾将里面的信息反馈了回来。
得知情况的卫左当即改变战术，他退后，站到离一个残骸山不远不近的位置，紧接着唤出黑雾，利用具有腐蚀效果的黑雾一点一点肢解眼前这座“山”。
有灰雾帮忙监控，他不用担心误伤里面的玩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残骸山逐渐崩塌。
期间总有尖锐到不似人类可以发出的叫声传入卫左耳中。
被森然杀意包围的卫左面不改色，下手更狠了。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后，与天花板齐高的残骸山变成了一地焦炭状的不明物体，这些物体不停地朝一个方向缓缓蠕动，似是想再次聚集在一起。
“咳、咳咳咳……”
坐在焦炭中的几个义工发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还以为、咳咳、咱、咳、被咳咳……”身份为健身教练的徐佳艰难开口，“咱们被、团、团灭咳咳咳、呕——好、恶心咳咳……”
徐佳干呕了好几下，一脸生无可恋。
见此情形，本想问他们发生了什么的卫左让五八拿了几瓶水出来。
义工们喝过水，休息一会儿后，才有人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我们都是被于胜男带过来的。”
孔文佳叹了口气，讲述起自己的遭遇：“我有个能检测身份的道具，我用它检测出于胜男的身份是npc。正好今天自由活动，我就和朱云飞商量一起跟踪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之后我们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刚一进仓库，就被她打晕了。”
“等我再醒来时，就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我是被、咳咳、她骗过来的！”徐佳愤怒地插话道。
孔文佳等徐佳骂完，喝了口水，继续讲述：“我醒来后发现除你之外还活着的义工都在，而且我们几个全都四肢酸软，根本没力气找出口。”
“大家刚开始还能保持清醒，但游戏发来了那个副本升级提示后，就接二连三地昏迷了。”
说到这，孔文佳露出回忆的表情。
她用一种迟疑的口吻说道：“我应当是最后一个晕的，我当时好像听见了童连和于胜男对话的声音，我记得童连说……”
“于胜男，你还记得你是个正义的记者吗？”
童连的声音犹如一记重锤，原本堪堪称得上祥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随后坐在地上的义工们慌里慌张地站起来，眼睛里尽是戒备和忌惮。
在场唯一保持冷静的是卫左。
“自由npc？”
从阴影处忽然走出来的童连含笑点头：“严格来说我是无固定副本的高级npc。”
“你要阻止我杀它？”卫左想不到这人出现在这里的其他理由。
他抢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它不会放过我，我也不想等那么久。”
卫左不认为成熟后的变异npc会放过玩家，亦没有耐心和变异npc玩四十多个小时的躲猫猫，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变异npc。
肉眼可见的，童连的笑容浅了些。
“修女姐姐，我记得您的人设是善良且热心？”
“杀死它，保护其他玩家。”
卫左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也是善良且热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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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仓库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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