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叶秋闻已经累得睡着了。
不管了,明天还要上早八。
没理由有觉不睡。
江之阔看着他秒睡的侧脸,沉默地扯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则坐在床边,盯着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看了半晌。
他第一次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无论是今晚发生的事,还是那张合照。
他突然意识到,横在他们中间的,不仅有贺谦,还有邱嘉言。
好家伙,这是要他在叶秋闻的鱼塘里争三保四,努力不掉出前五吗?
他越想越无语。
甚至有点想把叶秋闻摇醒。
我都还没睡,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江之阔没躺他旁边,选择在沙发睡。
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数羊数到脑仁疼,直到窗外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开晨会。
叶秋闻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五点。
“六点送你回学校。”昏暗中,沙发上传来江之阔的声音,他没睁眼,声音带着没睡好的沙哑。
“行。”叶秋闻应了一声。
对话结束,空气重新陷入寂静。
就在叶秋闻眼皮又开始打架,快要二次入梦时,江之阔的声音又幽幽飘了过来,“你为什么会怕水?”
“我不仅怕水。”叶秋闻的呼吸重了些,“我还怕穷、怕疼、怕蜥蜴,这些东西可比水可怕多了。”他顿了顿,“你呢?你怕什么?”
“我晕血。”江之阔说。
“还好我那晚只是落水,要是被捅了一刀,估计就只能等死了。”
躺着也是无聊,叶秋闻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茶几旁边,目光锁定那盒江之阔放在那儿的烟,他打开抽出几根,塞进自己空荡荡的烟盒里。
嘿嘿,他的抽完了。
“整包拿走。”江之阔说。
“不要。”叶秋闻说,“拿几根才有意思,这叫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叶秋闻重新坐回床边装忧郁,又听见江之阔开始没话找话,“昨晚翻墙的时候,你说我让你想起一个人。谁?”
嗯?开始了是吗?
要听听我的原生家庭、消失的爸、离过的妈,破碎的梦、还有遗憾的成长经历了是吗?
“我的哥哥。”叶秋闻打了个呵欠,“你们都不认识他,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江之阔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微亮的晨曦中,一脸很有兴趣等着他说下去的样子。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喜欢爬树,他就在下面等着我,随时怕我摔下来。结果有一次我真的摔下来了,他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接不住,但他还是尽力去接了,我扭到了脚,他的手也受伤了。”
叶秋闻说完这一段,空气安静了几秒,江之阔见他没下文,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叶秋闻说,“就昨晚,突然想起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
“就叫哥哥。”叶秋闻说。
“后来怎么不见了?失联了?”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本来想跟他一起走的,但他不肯,一个人走了。”
江之阔沉默两秒,冒出一句:“他死了?”
叶秋闻:“......你死了。”
江之阔轻咳一声,选择换话题,“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一回事。”叶秋闻解释道,“我刚出房门就看见那男的鬼鬼祟祟,我甚至看他还有点眼熟,没想到果然是职高校友,没几句就骗到手了。”
“你居然还读过职高?”江之阔迅速捕捉到重点。
“待过一个月,后来搞到身份,就转校了。”叶秋闻回忆起往事,见对方一脸不可思议,扯了扯嘴角,“怎么?你们在贵族高中当天龙人的时候,就从来没好奇过,你们家司机保姆的孩子最后都去哪儿了吗?”
就算是私生子,活得也比我们这些阴沟老鼠强吧?
“他怎么会轻易拉拢你当同伙?”
“这就是口碑。”叶秋闻双手一摊,“我们那届迎新晚会,他刚上台跳完女团舞,下台就被几个同学打进女厕所。他恨死职高了,我往他面前一站,完全就是差风评上长了个人。”
“你没有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吗?”
“当然有。”叶秋闻梗了梗脖子,“我把老师喊来了算不算,不过为了防止下一个挨打的是我,我没露脸。”
“可惜了。”江之阔叹气。
后来叶秋闻成功转校去了贵高,发现也就那样,大家都太不正常。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职高生逃课飙车打架,搞的是粗暴直白的下沉文学,而贵族高中这帮人,攀比霸凌玩心机,搞的是衣冠楚楚的下流文学。
尤其在偷窃这项传统艺能上,两者更是难分伯仲。
他至今没想通,为什么贵族高中的小偷比职高还多,但事实就是这么魔幻。
叶秋闻开始为自己在贵高被偷过的钢笔,在职高被偷走的外卖默哀。
但这点缅怀逝去财产的忧伤,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一条更令人心碎的消息冲得一干二净。
他那七十岁的老房东,晨练遛完画眉鸟,中气十足地给他发了条59秒的语音。
叶秋闻语音转文字,越看越想死,老房东给房子给卖了,让他去找新房东谈续租。
他本来还有点困的,现在瞬间清醒了。
那破烂地儿,一不改造二不拆迁的,哪来的天龙人傻子钱多烫手?
江之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后来呢?”
“后来就转学了啊。”叶秋闻开始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续租的事,“然后上学,高考,上大学。”
该不会还狮子大开口要涨租吧?
肯定看我大学生好欺负。
楼道墙壁全是黄图涂鸦“xxx我喜欢你”“我x你”的地方撑死了也就八百一个月了啊啊啊啊!
江之阔张了张嘴,却没继续问下去。
叶秋闻猜他应该是想问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但叶秋闻现在没半点倾诉欲,失去了谈心的闲情逸致。
他不在乎江之阔经过这一夜是怎么给他打分写评语的,也不想深入探讨“爱”这种堪比哥德巴赫猜想的哲学命题。
饱暖才思淫/欲,他现在饱暖都快成问题了,眼看就要加入桥洞置业计划。
他慌了,立马站了起来,“江老师,送我回学校吧,我今天有急事。”
车子沉默地行驶了半路,江之阔终于开口了,“昨晚的事......”
“就当没发生过吧。”叶秋闻主动接上,“我们还是朋友。”
前面红灯。
江之阔一脚刹车停稳,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亲朋友,也不会想跟朋友上床。”
叶秋闻:“......”
“你还来射箭馆吗?下次我把猫带上。”
叶秋闻摇头,“这段时间,还是先不去了吧。”
“为什么?”
“很快就要实习报到了。”叶秋闻迟疑了下,觉得还是把话摊开说,“而且,我不能为了摆脱贺谦,就把你当挡箭牌,利用你的感情,这样我跟贺谦有什么区别,对吧?”
主要是发现你好像不太好控制啊。
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我就被吃干抹净了,好可怕好可怕。
江之阔并没有被他这番貌似敞开心扉的说辞所打动,“你是怕我真的喜欢上你,到时候甩不掉我吧?”
乖乖,看来你是真酒醒了,又开始瞎说大实话了。
“是。”叶秋闻破罐子破摔地点头,“我觉得,在明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同等感情的前提下,还放任别人对自己心动,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为什么不能回应?”
“我做不到。”叶秋闻沉默了两秒,“我是废物,我不会爱人。”
他决定临时给自己加一层爱无能的悲情人设。
江之阔沉默片刻,问道:“你和邱嘉言复合了?”
“没有。”
“他还爱你,你好像也没忘掉他,为什么不复合?”
“我们会面对很多问题,比如家庭阻力,他现在就已经有点焦虑了,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两个精神病加起来负负得正吗?
“但如果他想你、需要你,你都会在不是吗?你根本就不会拒绝他,你任由他予取予求。”
“嗯。”叶秋闻没否认,“因为被爱是会上瘾的啊,而且,他对我确实很好不是吗?”
江之阔原本敲击着方向盘的指尖突然顿住,“但他扔下你,去了美国。”
啊,不是?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像打卡上班一样,轮流来提醒我一遍这件事?
这是什么每日任务吗?
听着就让人想死。
江之阔并没有理会他逐渐变沉的脸色,再接再厉又补了两刀,“你不希望他为你牺牲任何东西,无论是前途还是家庭。所以我猜,当年你知道他被安排出国,心里其实是希望他走的,你甚至可能主动促成了分手,生怕他犹豫心软,留下来耽误前程。”
啊啊啊。
别说了,求你了。
懂你的人最知道怎么扎你刀子是吧?
我感觉我这会儿真的有点想死了。
叶秋闻皱着眉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想骂我舔狗?还是在给我的废物人设找论据?”
他深呼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些困出来的生理泪水,“是,我是希望他走。爱这东西,不就应该让那个人往前走,去看更好的风景吗?难道要让他留下来,跟我一起在泥巴里打滚,互相看着对方变得越来越狼狈? ”
真就他飙车我装机他染发我纹身,十指交缠全是汽油和爱情的出租屋风味呗?!
“喜欢是占有,是哪怕一起烂在泥里也开心。但爱不是,爱是放手,是哪怕我自己留在原地,也希望他能飞得高一点,再高一点。”叶秋闻顿了顿,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只是觉得,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跟我一起淋雨,他值得拥有更轻松、更光明的人生,哪怕那里没有我。”
拆分完心路历程,车窗外的世界也应景地飘下大雨,雷声轰鸣。
“所以,我的意思是。”江之阔目光沉静,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很会爱人,你只是不会爱自己。”
秋秋:宝子们,今天文艺复兴快听我唱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直到现在我还默默地等待,我们的爱我明白已变成你的负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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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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