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没有任何尴尬、无措的氛围涌现。铂金色的发丝落到身上时像是角落里生长出的蜘蛛网。
伊莱·卡曼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的脸。他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言语上的刺激。好像刚才那句话里被羞辱的对象不是他一样。
不过郁渺也没想着靠几句话就让清醒状态下的他露出破绽，她刚才只是在发泄情绪——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让久违地感到了不爽。
但她觉得校庆前接到教皇电话的伊莱应该更不爽。
“先说好，访学这件事以你为主导，我会在合适的范围内配合，”郁渺很快平静下来，“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能够自己完成所有准备。”
一直藏在暗处角落的伊莱忽然开口：“我们怎么联系？”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
有缘再见比较合适。她想。
但郁渺还是拿出手机，当着伊莱的面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添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AAS什么时候能够停止真名搜索功能还她一个清净？或者给用户一个自主选择取缔的机会，不然她的好友申请会被无数条消息淹没的。
“除非必要，”郁渺警告道，“你最好不要给我发消息。”
-
明淮给她发来了一份近期的日程表。涵盖了这个月以来她必须出席的活动。
“参考了您的课表进行了一些筛选，不会跟您的上课时间产生冲突。”明淮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克制有礼。
她扫了眼电子版的日程表，上面用亚兰语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活动安排。一堆她有所耳闻但没见过的贵族屁大点事都要举行一场晚宴，这让她感觉娱乐性质比在酒吧和沈槐星蒋芭蕾两个人厮混更低。
“这上面涉及到的家族都和我们有所交集，”明淮察觉到了一点诡异的沉默，“维持关系是必要的事情。行洲少爷和郁礼小姐他们在您这个年纪也会做相同的事情。”
他很耐心，也很温和。鉴于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纪，郁渺觉得明淮当初很可能就这样跟在她的兄长和姐姐身边参加这些宴会。
但现在不可以了，因为他基本上算是郁礼的副手——藏在她光鲜亮丽的工作之外，专门负责处理一些不太好公之于众的麻烦事情、以及郁家的诸多琐事。
她的视线扫到了一行字上——弗尔斯·卡曼的七十七岁生日宴会。
卡曼。这两个字眼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视线，和上午的记忆重合。
这个垂垂老矣的弗尔斯·卡曼仍然是目前名义上的卡曼家主，在他尚还年轻的岁月里，也的确做过无数奠定卡曼家族如今地位的正确的事情。郁渺对他印象不深刻，因为幼时眼睛的问题，郁家上下对她都非常溺爱，很少带她去这类需要应酬的宴会。
不过，她想起的是另一个人。
卡曼家族标志性的金发成为他们在国内各大媒体上的代名词，加上著名的“狮心”族徽——在所有人眼里，卡曼的子嗣总是野心勃勃、高不可攀。
复杂的血脉派系和家族人口让卡曼家族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远高于其他，在弗尔斯·卡曼的带领下，他们的血脉里似乎涌动着一种对于**的渴求。
——说真的，如果不是这些大贵族的家族构成是她从小到大的必修课之一，郁渺压根不会觉得伊莱身上流着一半卡曼家族的血。
铂金色的长发仿佛金发被洗褪色了，连带着性情也被濯洗地干干净净，像一块冰。
虽然她才利用对方受挫的经历进行了一番不道德的言语羞辱，但泄愤之举并不妨碍郁渺对他进行冷静的判断。
卡曼家族的高傲和所有贵族如出一辙——他们的权势让他们很难正眼看待普通人。他们只会在身份相近者面前展现出一点属于人的温情。
但伊莱不一样。
郁渺最开始对他产生一点出于恶作剧的兴趣时，就源于他那几乎是冷冰冰的高傲。
和她接触的大部分人无论本性如何，在她面前都会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脸。尽管他们先于她本人看见的是她那个金子般的姓氏。
伊莱的高傲——不如说是漠然——更像是无差别地对待所有人。
“神的代行者”大概会爱世人，却不会爱独立的个体。
她也成为了无数个体当中的一个。
这是一种新奇体验。
“我知道了。”对于明淮的话，郁渺最后给了肯定的答复。
接下来的一年肯定和以前不一样。她即将毕业，无法继续在圣瓦伦丁这个对她而言的象牙塔里度过无数个相似的日子。毕业以后还有四年的大学时光可以做一个缓冲带，但最终，她仍然需要面对这些东西。
郁渺觉得自己谈不上排斥，但也跟喜欢没什么关联。她没有真正喜欢到必须拥有的东西，假如她真的有非常热爱的事业，比如想在某门学科上进行深造，没有人会强迫她必须走郁行洲或者郁礼的老路子。
但很可惜，她没有。
明淮在得到她的答复后恭敬地说了一句“好的”，最后附加了一句“祝您接下来拥有愉快的时间”。
郁渺又感到一点可惜。明淮比她大不了多少，在两人都很年幼的时候，他经常照顾她，还会悄悄煮一些不会有人端给郁渺的食物给她吃。
大多是非常朴实常见的食物，基本用不到厨房订购的高级食材。
但郁渺吃的很开心。她对明淮其实远比郁行洲亲近。
直到成年以后，明淮非常聪明地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服侍者”上。郁渺觉得这也是郁礼愿意一直启用他的原因，一方面是看在旧时的情分上，另一方面则因为他的确非常聪明且有自知之明。
聪明人很难得，这种可以彰显郁礼本人顾念旧情形象的聪明人就更难得了。明淮的存在，无疑跟在她身边的所有人昭示——只要你能奉上足够的忠诚，她会回报以同等的仁慈与耐心。
和她对外不择手段凶残狠戾的形象截然相反，这让郁礼的下属对她都更为忠诚。
“唉……”联想到此，郁渺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和郁礼相比，她确实还欠缺了太多。
下午的课程很快结束。她提前给司机发了消息，在校门口等待。
她有一些事得麻烦自己那位姐姐。
回家的路上并不堵，在她到家时，门口的女仆看上去有些慌张，她们没有提前接到她会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没能提前做好准备迎接她。
但郁渺并不在意，她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还就匆匆赶向郁礼的书房。她在回来前还特意跟明淮确认过，郁礼今天在家。
听说她这段时间不忙，基本都在家。庄园里有个专属郁礼的私人动物园，里面装满了她搜集来的珍贵爬宠。她对于冷血动物的偏爱可以追溯到她十来岁时第一次养了条漂亮的小蛇。她把这条蛇像手链一样缠绕在手腕上，无时无刻都带着它穿行在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甚至是吃饭的时候也带着。
郁渺还记得自己那天冰凉的体温和僵硬的脸。在郁泓温和询问她怎么胃口不好的时候，她的视线移向那条拥有漂亮鳞片的蛇，从那之后，郁礼不被允许带着她可爱的宠物进入主宅。
为了补偿她，显得自己没那么偏心，郁泓在庄园里建了一个小型的爬宠动物园，还特地花费高价请了专人照顾。
支撑郁礼回家的一大动力就是这个动物园。
她步伐匆忙地走到书房面前，明淮刚巧将书房门合拢，神色如常。
但他在看见郁渺时震惊和慌乱一闪而过，在她的手即将推开书房门前，明淮抓住了她的手腕。
“您要不要先吃个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温和恭顺，非常自然地发问，“您才从学校里回来，可以先休息一下。”
郁渺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自觉贴心地劝慰说，“不用麻烦了，我有事找姐姐，你先去忙吧。”
明淮的工资数目非常可观，远甚于他的父母。这与他繁多复杂的工作量密不可分。
话已至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郁渺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此时，书房中有人正在接吻。
郁礼平日里凛冽美艳的样子此时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点浅浅的**。她的黑发散落下来，身上的家居从一侧肩膀上垮下，露出瘦削的肩颈和精致的锁骨。和她接吻的男人半跪在地，仰着头，红色的卷发与她垂散的黑发交织，像是红黑两色的墨水晕染在同一张纸上。
她接吻的时候只是微微低头下，显然没有全情投入。郁礼非常快地注意到了推门而入的郁渺，并在自己的妹妹因为震惊呆愣原地时从这个吻里轻而易举地抽身出来。
红发青年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角微微泛红，在看向郁渺时那张美丽张扬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敌意闪现。
“布莱恩，”好像那个吻从未发生，郁礼冷静地下达命令，“你可以出去了。”
红发青年挣扎着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不得不服从于她。只是在离开书房前先跪在地上为郁礼穿上了鞋。
随后低着头快步走出书房。
郁渺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呃，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她开始理解为什么明淮要阻挠她进来，也开始佩服他目睹这一切仍然稳定如此的表情。
“布莱恩是我的助理之一，”郁礼将衣服重新拢上，表情淡淡，“也是我目前唯一的性.伴侣。出身普通，听话又聪明，还很干净。”
她懒洋洋地说：“他自述是很早以前就喜欢上我了，虽然我不记得他。”
郁渺对于姐姐突如其来的坦诚有些不适应：“我只是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
红发在某些地方是不祥的象征，布莱恩长得非常艳丽张扬，联想到刚刚那个充满敌意的眼神，郁渺觉得他和听话大概不沾边。
……或者说，只是很听郁礼的话。
但她的姐姐显然不准备就性.伴侣一事进行过多探讨。
“一般没问题的话你不会来找我，”如果不是嘴唇泛着一点莹润的肿胀感，郁礼看上去和平时区别不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郁渺说，她撇开了一堆想要说的东西，思维转到了到了一件在进入书房前本来不准备诉诸于口的事情。
“如果你当面拿一件被迫出丑做出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去羞辱这个人，”她尝试斟酌用词，“对方表面上看着很正常，甚至还能心无旁骛地主动和你谈合作的事情……”
“你觉得这个人会不会偷偷在准备报复你？”
郁礼看着妹妹漂亮脸蛋上露出的狐疑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
“有可能，因为一些人就像蛰伏许久的毒蛇。”她轻笑着说，“不过联想到你的年纪、性格和目前所接触的社交圈，我认为这种剧烈的仇恨应该不存在。”
“更大的可能是，他对你产生了一点兴趣，即便你羞辱他，他也在制造接触的机会。”郁礼声音玩味，“你最近桃花运还真不错。”
她将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径自丢向郁渺。
“你来得正好，打开看看吧，这是从你和时景解除婚约后那些向我们示好的家族。我已经去掉了不堪入目的部分，剩下的这些都是能进入候选名单的。”
文件略有厚度，郁渺判断，可能有二十来张纸。
“这些都是？”她有点惊讶。
“都是。虽然大部分都不比时景更好，但也不会比他差太多。”郁礼强调了这两个字。
“你可以挑几个感兴趣的慢慢接触，不用着急，选择权在你。”
她微笑起来：
“当然，你如果不想这么早定下来，想跟蒋芭蕾一样玩玩男人再订婚我也没意见。注意健康就行。”
谢谢宝宝们的支持！！！不好意思更新晚啦，前两天发烧了脑子有点不清醒TT
免疫力太重要了，我这个冬天一直反反复复的咳嗽但最近才严重起来，之前都没放在心上
大家要注意身体！！！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如果写得太慢可能就凌晨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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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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