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修）.
郁渺讨厌一切体育活动，就算是开设在体育馆内的也一样，她厌恶汗水粘腻在皮肤上的触感，这会让她变得不够清爽。
打从入学开始，她为数不多动用过的特权就是免修体育。
圣瓦伦丁大部分课程设置的难度对郁渺来说都可以接受。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上学这件事比起读书，倒不如说是走出家门跟更多人进行社交，接受“社会化训练”。
她的社会化训练进行地非常完美。
马术是贵族们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骑马追猎到现在都是流行在亚兰上层的一种社交活动。老式猎枪为捕猎提高了难度，这些贵族们并不在乎铅弹会把猎物的毛皮打烂成什么样，只要击中就好。除非有技艺特别高超者射中了猎物的眼睛能够保全完整的皮毛，他的侍从会用小刀将皮毛从还散发着温暖体温的动物身体上剥下，双手将战利品奉给这张皮毛的主人。
这种原始的做法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即便是科技已经发达至此的现代，贵族们依然称其为一种“传承”。这种奢侈浪费还残忍的爱好是这些自诩传承已久的老牌贵族们的最爱。普通的炫耀已经很难满足这群人，唯有这种接触门槛极高的事情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放眼整个亚兰，也只有圣瓦伦丁开设了马术社团，甚至还有配套的马术课。
郁渺会射击，当然也会骑马。
她的水平算不上多好，大概只是及格线左右徘徊。靶场的靶子她瞄得还算准，但围猎场里的活物她一个也打不中。
郁家在她十三岁时送给她第一匹小马。郁行洲、郁礼都有属于自己的马。郁渺一直觉得这像是某种成年前进行筹备的仪式，她会在专门配给这匹马的驯兽师指导下和它培养感情，成为它所忠诚的人类主人。在她成年后，这匹马也将迈入壮年期。
薄昱语气温和：“你可以打开邮箱看看，考试通知在上午就已经发出来了。”
郁渺默然拿出手机。邮箱里塞满大量的未读邮件，她很少点进去查看。重要的事情会有人用更私密的联系方式通知，她挂在AAS主页上的公共邮箱常年被一堆活动邀请信件塞得满满当当。
那条考试通知被周围的红点淹没。
郁渺点了进去。
【考试通知：
郁渺同学，本学期体体育考试模式更改，具体详情请参考附件。
您的考试项目为‘马术’。
考试时间：12月11日上午9：00
考试地点：3号体育场
请您提前做好考试准备，预祝您考试顺利。】
发件人显示为圣瓦伦丁教务处。
“这有什么好考的。”夏天将一只手轻轻放在郁渺的肩膀上，笑吟吟看向薄昱，“她就算缺考，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郁家给圣瓦伦丁捐赠数目非常可观，这些流进学院账户的金钱和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教学楼都会把郁渺的成绩单修饰漂亮。
而薄昱回以礼貌的笑容：“你不知道吗？”他用一种非常讶异的语气表达了夏天对于消息的无知。
“考试当日是家委会成员的参观日期，”他继续说，“名单有一部分已经流出来了，郁渺的姐姐——”
薄昱耐人寻味地停顿了一下，那双隐在镜框下的视线锁定夏天，“包括你的父亲，都会来。”
“你总不能告诉这群家长，他们每年给学院捐款的上亿兰索，换来的自己孩子随心所欲的学习生活，连考试都能直接不去吧？”他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得体。
“这样啊。”夏天善解人意地回答，他没看薄昱，只是垂眸盯住郁渺的脸，自上而下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小部分白皙的肌肤和轻轻颤动的眼睫，“你想去吗？不想的话我带你出门。”
他毫不在意对方话里的幸灾乐祸，只是站定等待郁渺的回答。
法尔伽忽然变得有些茫然，看看薄昱，再看看夏天：“他父亲是家委会的？”
但转念想到家委会里也有负责卫生、整理场地的工作人员，法尔伽又释然了。
“郁礼会来？”郁渺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是啊，学院里不少特招生都受到过你们家的资助，只不过你不知道名单而已。”薄昱只是笑笑，“像你那个慈善基金一样，她当然也要来看望一下自己资助的孩子们。不然这份善心不就难以为人所知吗？”
这句话含着一点微妙的讽刺。
但薄昱脸上的微笑又如此真诚，语气轻柔。得到了确定答案的郁渺表情平淡，没有生气。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一阵针刺般的视线落在薄昱脸上。
“学院里光论虚伪，有人比你和时景更假惺惺的吗？”
那位卡曼家族的小少爷就那么直勾勾盯着他，语气不善：“嘴上说着要严惩霸凌，实际上没看见你们取得任何成效。别告诉我那群S级都是遵守校规的好孩子。”
他眼神轻蔑，不经意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法尔伽开始恶毒地揣测：“该不会只有跟你谈恋爱，才能成为被学生会保护的对象吧。”那张拥有花瓣般秀美颜色的嘴唇吐露出的话语刻薄至极。
比起薄昱，他的身材更接近发育期的少年体型，四肢纤细修长，暴露在外的手指关节因为冷空气染上一点薄红。
法尔伽几乎摄人的容貌让他的气势丝毫不弱于薄昱。他显然很擅长向人展现自己的傲慢与恶毒，仿佛这和脸蛋一样，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
“当然不是。”薄昱从容应对，“卡曼少爷可能对我们有点误会，我们只是学生组织成立的部门，并没有这么夸张的职权。”
法尔伽可不吃他这一套，他不是那群在AAS上提交了举报信息就傻乎乎等着处理结果的特招生。
“希望谢泽回校时你还能这么说。”蔚蓝色的玻璃眼珠撞进安雅的视线，法尔伽充满绅士意味地对她露出笑容，“你最好小心你的男朋友。”
在面对女士时，他又变得风度翩翩，看上去像童话里的金发王子。
放在以往，被S级嘲讽威胁时，安雅恐惧的表情会立刻表现在脸上。但听完法尔伽的话，她也只是紧密着嘴唇，将薄昱的手握得更紧，身子挪到薄昱身后，避开法尔伽的视线。
她看上去很信任薄昱。
双方的氛围显得有些紧张。
“你好像吓到我女朋友了。”薄昱另一只手安抚地放在安雅手背上，略略舒缓紧绷的唇线，“看来卡曼家族的礼仪课程只针对部分人有效。”
“我记得伊莱就很有礼貌。”薄昱微笑。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语很难刺痛法尔伽，但他讨厌有人把他和伊莱放在一起比较。
他在脑海里搜寻足够恶毒的词汇罗织成话语回赠给薄昱，但话还未出口，就先被郁渺打断了。
她看向薄昱，笑吟吟道：“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话比平时多不少。”
“既然拍摄已经完了，不如把这宝贵的时间用来和女友约会，而不是和同学争论学生会的具体作用。你觉得呢？”郁渺的视线轻轻扫过紧紧牵住薄昱企图寻求安全感的安雅，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漂亮的笑容。
“当然。”察觉到女友一瞬间的僵硬，薄昱手掌稍稍用力，回握安雅，示意她放心。
“祝你们度过愉快的一天。”郁渺双手交叠在身前，看上去非常礼貌。
“你也是。”
临走之前，薄昱温和地进行提醒：“别忘了这次考试。”
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夏天用手指勾住郁渺的围巾：“你不觉得在学生会干久了会压抑出精神问题吗？至少高一的时候薄昱看上去还没这么虚伪。”
这种绵里藏针，偶尔带刺，又展现温和体贴的说话方式简直像是在模仿时景。
“你是想暗示他和时景很像吗？”郁渺扯过被他勾住的围巾。
“你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郁渺又回忆起以前她待在学生会看时景工作的样子——当然也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薄昱。
“他确实以前确实会模仿时景。”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因为太熟悉时景的神态和语气，在察觉到怪异之处后，郁渺也是观察了好久才得出这个结论。
薄昱最开始并不起眼。他在学生会担任副会长，也只是因为他的父亲和时长川关系尚可，出于这种联系，他才顺利上位。
薄家近年声势不显，薄昱父亲能力平庸，只能勉强维持住原来的体面。他对自己的独子寄予厚望，特地安排他到时景身边，希望二人能够建立更加稳固的同伴关系。
等郁渺开始能够记住他的名字，将那张经常出现在时景面前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以后，薄昱已经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样子。
到现在，又从原来的事事模仿中产生了一点属于他自己的不同。
时景对待违规者不会留情。
但薄昱会网开一面，尤其是对违规的特招生。面对其他的贵族学生的时候，他又变得严苛起来。
郁渺猜测这是因为特招生一般闯不出什么难以收尾的大祸，而且他们更懂得感恩。
薄昱这种人的一个宽慰笑容和一声“没关系”就可以让他们感恩戴德，甚至产生想要回报的心情。
比如他现在女朋友，刚刚才特别跟她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郁渺觉得这真的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甚至她的初衷都不是想帮助她。
她只是想把自己从任何可能带来不幸的不确定事件当中剥离出来，维持她在圣瓦伦丁中原有的生态位。但这些顺手的行为都被安雅解读成了善意。
郁渺想了想，又说，“但他不可能做到一样的。”
夏天难得没有诋毁时景，而是大方点头附和：“确实。”
法尔伽站在一边，心情起起落落。
刚才他还在为学姐开口帮他说话感到激动，可她和夏天彼此间相当熟稔的聊天语气又让他心情低落起来。
结合薄昱刚才说郁礼要来学院探望那群受到郁家资助的特招生，他又开始想，该不会夏天就是被资助的那群人之一吧？
这群该死的庶民！
法尔伽感觉刚才咽在喉咙还没能脱口而出的恶毒话语已然成形。
不行，不行。这是铺垫了很久初遇，他不能给学姐留下情绪容易失控，嫉妒心强的印象。
法尔伽的唇瓣微张，想要寻找一个话题借以插入进他们的对话当中。
该说什么？
今天天气真好？不行，这会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站在雪地里看不清天上在飘雪的大号蠢货。
总不能告诉学姐，今年她的生日应援由他全程策划，甚至连祝词都是法尔伽自己写的吧？
但就这么走掉，法尔伽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踌躇在原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的“小心翼翼”是什么感觉，随之而来的还有沮丧。
有一只手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将他逐渐朦胧下沉的视线重新拉回正轨。
“我看你刚刚在走神。”学姐温柔地冲他笑笑，“是弗尔斯叔叔让你来给我送邀请函的吗？我已经从姐姐那里知道这件事了，没必要这么客气。”
“啊、呃不……”法尔伽迅速回过神，“是的，学姐。你是很重要的客人，父亲特意嘱咐过我的。”
他尝试让笑容显得明亮漂亮。配合他灿金色的发丝，在有些灰暗的雪日里看上去令人眼前一亮。
“谢谢。”郁渺回以礼貌的答复，有些遗憾地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要是今天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她说，“可惜我等会已经有约了。”
-
金斯顿俱乐部。
这是只向特定人群开放的会员制俱乐部，对于会员有着严苛的审查制度。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传闻，除了富豪和政客，还有不少当红明星也出没于此。俱乐部可以提供的服务几乎无所不包。除此之外，它还具有极强的私密性，如果有人不慎在俱乐部内被拍摄或者录下照片音频，金斯顿俱乐部身后的势力会为他们全部处理，除了高昂的会费和一点必要时对于俱乐部发展的帮助外，无须客人额外费心。
顶楼的包间内，沈槐星正在跟自己的新女友接吻。
他没刮胡子，穿着一件花孔雀似的印花衬衫，脸颊宿醉般泛起红晕。
蒋芭蕾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忘情的沈槐星，凉凉开口：“你能不能先不要跟条公狗一样随地发情？”
沈槐星从深吻里抽空出来回答，“接吻而已，你没见过吗。”
又低头在女友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将她揽在怀里，才继续说，“不要因为你的男伴跑了就找我撒火好吗？你再打电话叫一个呗。”
门禁解开。
沈槐星的视线随着缓缓推开的门移动，忽然低声问：“你说，郁礼姐他们知道我俩让郁渺来这里会不会生气呀？”
“不知道。”同伴回答，“除非你想追求郁渺，她才会很生气。”
“为什么？！”
蒋芭蕾看见门后逐渐清晰的轮廓，嘴角翘起：“可能是看不上你吧。”
卡文，修了后半段[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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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俱乐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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