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层的病房里,周月左左手把玩着自己的老年机,触屏已经不太灵敏,内存也是小的可怜。除了一个不需要联网的自带贪吃蛇游戏以外,里面只剩下拨打电话的图标、发送信息的图标和一个地图。
他玩了两把贪吃蛇,一把十五分钟,像素的小蛇占满屏幕死掉了——很难想象这个时代的手机里面还能清楚看见像素的痕迹。
另一把只玩了三分钟。
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让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注视着跳出的弹窗,小蛇撞墙,又死掉了。
左手点开那个弹窗,乱码的号码发来无意义的符号,周月左快速回复。
[没说,两清了。]
短短几个字加上标点符号一起发送也不过用了几秒的时间,左手灵活得像常用手。
[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还有,]
[心存侥幸地留下可疑痕迹可不算两清。]
对面的回复也很快,三条信息几乎是同一时间蹦出来的。
周月左脸色有些难看。
手机对面的人是师悬,这不难猜出。
他们二人在那个小玩具店达成了一笔交易∶师悬救他一命,他对当天的事情守口如瓶。
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交易。
因为双方的责任都是周月左提出的,师悬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只是救了他。
在意识到这个世界有鬼的时候周月左十八年的认知几乎被颠覆了。正常人里算得上佼佼者的他对于鬼怪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出现了数道伤痕,后面更是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在那个玩具店被摔来摔去,全身动弹不得。
不知为何来到这个破地方的师悬轻而易举制服了那看不见的东西,像个……男主角。
这个认知让周月左心里有些别扭。
但是他分得清楚形式,知道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在这个眼熟的曾经同班上,他提出了交易。
师悬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没有正面回答他提出来的交易,直到周月左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咳出鲜血他才停下步伐。
在师悬到来之前的玩具店里,周月左呼吸的明亮空气像是长着尖刺的寒冰,每一次通过鼻腔游走体内都是又一次对身体的摧残,让他本就破烂的躯壳伤上加伤。
他知道师悬是用右手抓住那只鬼的。
因为师悬右手紧握成拳的时候,坚冰融化了,尸体一样的周月左感受到了属于活人的温度。
然后,很久或许仅仅一会儿,停下步伐的师悬把那只漂亮的拳头伸到满目鲜红的他眼前。
周月左看到拳头在他的视野内逆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翻了个面,朝上缓缓张开。
每张开一分,空气就冷一分。
等到师悬问出那句“要和我做朋友吗”的时候,周月左又被冻住了。
低温和恐惧让他的大脑清楚地回想起对方想要的答案,也许这里面他的直觉也出了一份力。
总之,他活下来了。
没有思考多久,周月左发送新的信息。
[他们最多止步于怀疑。]
这算是对自己行为的辩解,他确实做了一些让人怀疑的行为,但是自诩男主的他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仅仅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试探一下师悬。
事实证明,师悬对于信息的掌握称得上是恐怖,从他拿到手机不就久就被联系,以及对他的小动作一清二楚来看。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玩贪吃蛇直到手机关机。]
对面突然发来这么一句话,然后整个消息的对话框就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手机的页面依然停留在贪吃蛇身死的结算上面,半透明文字背后的贪吃蛇因为体积占满整个屏幕死掉了。
双眼画叉,口吐白沫。
再看前面的小字,显示游戏时长七分五十三秒。
屏幕前的周月左一头雾水,手指却下意识点开了“再来一局”。
警局。
齐珩隐问监控室里存在感低下的小警察∶“张俊,周月左那里有什么发现吗?”
他们利用智脑操作了一下周月左的手机,能同步他手机里的画面。
张俊憨厚摇头∶“没有,他玩了两把贪吃蛇,现在在开第三把。”
“多关注一下。”齐珩隐凑到显示屏前看了一会儿开口,起身离开。
“好的齐队。”即使面对他的背影,张俊依然在认真点头。
不知名的昏暗空间内。
师悬穿着y字领口的古服,一体式的白色单衣裙摆一样垂到脚背上方。他没系腰带,也没穿鞋,墨绿色有金色花纹的披风从他肩颈倾泻,落到地上的部分也重叠成好看的褶皱。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心情不错地在暖黄色灯光下给花瓶里的粉色花朵换水。
花瓶是很好看的淡青色,曲线流畅。
花是孤零零的一朵。
二者的组合可以说是有禅意,也可以说是单调,全看个人的理解。
房间里有两个光源,一个是暖黄色黑暗的灯;一个是停留在结算页面的贪吃蛇游戏。
这天周月左是把手机玩到没电才睡的。
要说聊天后第一把的游戏他开得是云里雾里,那么第二把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被监控了。
啧,破手机,迟早换了你。
心里对这个一点**都没有的手机骂骂咧咧,表面上他还是认真地玩着贪吃蛇。
接下来修养的日子平平淡淡,周月左再也没有见过鬼——这是自然的,他活了十八年也就见过这么一次,险些让他的十八年重新来过。
比较值得关注的是他的银行账户,他把即将到来的那笔横财称为“抚恤金”。当然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既然要他保密,那么这笔钱的来由大概会是中奖一类。
可惜的是,破旧手机无法下载银行的专属app,而短信通知在他成年办卡的时候没舍得花这钱。
万幸的是,查房的护士里面有一位是年轻富有活力的小姐,也正是她把自己的手机带来的。
那位小姐听说了他的遭遇,同情地揽下了这个活,每天都会用医疗系统帮他查询一下银行卡内的余额。
下荒区每天的伤亡率高得离谱,出现过不少经济足够支持自己医疗的孤家寡人死亡的例子。尽管他们可以支付,但是昏迷甚至休克的人如何能睁开眼睛在付款处输入自己的密码呢?
医院也很无奈啊。
曾经一视同仁地救治让背后有官方力量的医院都濒临破产。被用药的患者有些是真的还不上,有些是不愿还,就算是出动军队强制执行这些人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们甚至觉得在监狱里有人管吃管喝也算一种不错的生活。
冲突之下,下荒区的医务系统里面多了一项查询病人的医疗绑定银行卡的功能。
在病人孤家寡人且生命垂危时,医院能视情况决定是制定医疗方案还是用里面的钱为病患买一个体面的骨灰盒。
下荒区穷人居多,但是有能力的都会往这张卡里面村上一笔钱,他们形象地称为“棺材本”。
当然了,也有不少是空卡。
周月左不属于这两种任何一种,因为他绑定的是自己的工资卡。
医疗体系还是很复杂的,这仅仅是最为人乐道的一种保障,也是护士小姐帮他的途径。
可惜的是护士小姐查房的范围似乎并不以他的这层为主,一天只会来一次,在上午十一点或者下午三点,两天都没能带来他期待的内容。
醒来的第四天上午十一点,护士小姐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周先生!有了有了!”她一路小跑过来,呼吸还有些凌乱,看上去比病床上的周月左本人还要高兴。
周月左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真的?有多少?”
护士小姐做贼一样四处打量了一下,左手一根食指立起来,嘴巴无声地说了个“十”。
周月左有些失望,按照付花鸿的说法,他还以为自己拿到的钱会更多些。
护士小姐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失落,这才慢悠悠伸出右手比了个“八”∶“十八万!你的银行卡里面多出了十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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