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很慢。
许令安因为晕车，腰杆始终不敢靠在椅背，可能时间尚早，路面车辆稀疏，她单手撑在窗边，漫无目的欣赏周围景色，嘴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小曲。
然后，车拐进了她颇为熟悉的街道。
绕过那栋办公楼，在还要后边的楼宇停下。
谢秉言解开安全扣，“到了。”
坐在车内还没什么太大的实感，许令安和他站在楼下，本能地仰头打量这拔地而起的建筑，整面整面的落地玻璃，清晰照映着蓝天白云。
这地段，很显然超出她预想范围了。
许令安忐忑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埋怨：“你怎么没说是这啊？”
之前向他追问细节，谢秉言都是很笼统地告诉她就是在老东家周围啊，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地段租金应该也会和印象里的差不多。
“放心，”他象征性拍拍她的手背，碰巧抬眼看见谁，又牵着她一块过去，“这位是王睿成，我的大学舍友。”
“叫我小王就好。”
王睿成笑眯眯伸出手来，许令安连忙覆上，主动介绍自己：“您好，我叫许令安，您也可以直接叫我令安。”
“嗯，具体的事，你可以直接和我女朋友商量。”
“女朋友这么漂亮，你小子真艳福不浅啊，”他们看起来十分要好，王睿成得知他俩关系，便二话不说给谢秉言肩膀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拳，然后嬉皮笑脸对着许令安说道：“我年龄比他大些，叫你弟妹应该可以吧？当初他那脾气，又臭又闷的，我们可都以为他会注孤生呢，没想到啊，在这里闷声憋大招，弟妹你可要替我们好好折磨折磨他啊，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可是会非常不平衡的。”
许令安局促站在一旁，面对这样一长串发言，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太舒服，但却始终说不上来，只得僵硬地赔着笑。
“我们才刚交往，不要弟妹长弟妹短的。”
那一拳打得实在用劲，谢秉言皱眉揉了揉肩膀，把对方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然后走到许令安旁边和她重新牵手，“你吓到她了。”
“嘁，这就护上了。”
王睿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带领他们一块上楼，“话说回来，你也挺久没跟哥几个聚一聚了，要不是你前段时间突然联系我，我们还以为你早被带到哪个旮旯里了呢，过两天老陈他们要过来玩，你也一起吧。”
“到时候再说。”
这俩分明是老友重逢，就连刚刚在门口打招呼看起来都是这么热情，照理而言，谢秉言应该也是兴奋的，可她却很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
许令安担忧抬眸。
而他眼神空洞得不知在望向哪里，下巴也绷得紧紧，不是出门前和她单独待在电梯间的那种无措，他在害怕。
或许是正常叙旧，又或许是借谢秉言的事和她拉近距离，王睿成一直在讲关于他们的大学往事，谈及部分趣事时，他还会很夸张地拍打谢秉言肩膀，可后者始终沉默着。
幸运的是电梯门很快就打开，门外重新进来了几位，恰巧走到中间将他们和王睿成分开，趁没人注意，许令安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
比着口型问道；“你怎么了？”
谢秉言摇摇头，重新挂上笑脸。
电梯再上俩层就到达目的地了。
不似她原来的那种独栋式办公区，这边每一层基本就代表一家公司，王睿成走在前边为她介绍这层的采光、装饰、区域特点等信息。
“听秉言说，你是准备自己创业，你看看这间就特别适合改装成办公室，不仅采光好，还通透，像你们小女生再往里面添置点什么娃娃啊壁画啊，氛围感不就一下上来了，平时拍拍照，和小姐妹唠点八卦，这不正好有个地了。”
“然后呢，这边就可以当个茶水间，离你办公室也近，”他嘴边叨叨个不停，“或者让这边做茶水间也可以，还能一边吃吃点心，一边悄悄观察有没有哪个员工在摸鱼。”
“可以了，她自己会做决定的。”
谢秉言率先打断，转头对她解释：“你和她们好像都是研发部门吧，从这里走到对面不远处有个批发市场，你们平时调研或是采购应该会方便些，再者约见客户，这里也能有利于客户定位来访，况且这座楼上下也挺多人的，万一在这碰巧遇见什么潜在客户，也是说不定的事。”
趁王睿成在回消息，他弯下腰贴在她耳边继续道：“最关键是这里特别符合你的预算，便宜，性价比高。”
“真的吗？”
她捂嘴回应，双眼放光。
如他俩介绍的那样，这层楼空间开阔通透，进门左侧就有一大片落地窗，整个环境明亮宜人。
况且，位置不偏不倚，周围人流量比较大，且步行七八分钟就能到达地铁站，对面甚至还有一个大型批发市场，不仅方便她们考察推销，还利于挖掘潜在顾客。
林至曾经是想租在这边的，但价格也实在砍不下来，许令安和他贴得更近了，攀上他的胳膊想让他再低下来些，“很辛苦吧，还要欠人情。”
她的预算比林至当初的还要低，听谢秉言这样说，一开始确实也兴奋，但过后更多的就只有不安。
“没有，你别想太多。”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考虑得怎么样了，”王睿成挂断电话再次靠近，“抱歉啊，今天事情比较多，要是感觉还可以的话就直接签合同吧？我待会还得赶去庆丰...”
“来，你先看看吧，”他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租赁合同，“简单扫俩眼也可以，秉言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了。”
流程快得仿佛肯定了她百分百会签下。
许令安狐疑看向谢秉言，后者却坦然挑眉示意她翻阅合同。
“租金是打给我的，待会我再把物业微信推给你，水电管理费你可以直接交给他们，至于一些损坏维修之类的，你要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也能跟我讲，我替你联系物业处理就行。”
“水电管理费都是在每月五日前得缴清，至于租金嘛，你看想怎么给比较方便，月付季付的我都可以。”
他们围着文员桌站成一圈，王睿成边说边替她翻开相应内容，“大家自己人嘛，免租期就算两个月了，你们有认识的装修队没有？要给你们介绍几个吗，这栋楼的装修很多都是他们负责的。”
“谢谢，有需要的话，我再联系您吧。”
许令安客套回应道，眼睛随他动作扫过几个关键地方，租金每月一万六千元，比她预期的还要低些，她错愕望着，有点不可思议向他求证：“这里...是不是搞错了？”
这边哪层不是将近三万元的租金，甚至林至咨询过的那层都要价三万五了。
“没填错，”王睿成照着那一处打圈，“这不是最近经济比较萧条吗，我也在着急甩手，这一来二去的，不就只能低价出租吗？”
“......”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许令安犹豫片刻，还是落下了自己的签名，管他有的没的，捡到便宜才是真的。
“祝你生意兴隆。”
“谢谢。”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逛。”王睿成将其中一份合同装回包里。
“好的，您慢走。”
待身影走远，许令安激动得一把抱住谢秉言，连说带跳的，“啊啊啊啊啊！我也要有自己的公司了！怎么办啊，我现在真的好高兴...居然能这么快就落实...”
“小心点，别磕到了。”
谢秉言把她抱离文员桌旁边，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这么高兴啊，今晚出去吃餐劲的庆祝一下？”
“那当然！”喊完，又重新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她声音闷闷的，“你说，进展得这么顺利，我是不是很快就能把她们找回来了...好对不起她们啊，我一想到小萍姐要自己负责整个家庭的开销，然后还被我害得没了工作，我就好难过好难过...”
“如果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她们也会难过的，”谢秉言转而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这不全是你的问题，如果她们在那边做得并不高兴，离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你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判断别人的选择。”
“可是...你不知道小萍姐有多么困难，她老公又不愿意出门工作，还要成天指使小萍姐伺候他，还有她儿子...”
“令安，这是她的选择。”
谢秉言叹口气，接着道：“赚多赚少能改变什么呢，难道赚得多就不用伺候了吗，她如果不愿意改变，你是帮不了她的。”
是了。
哪怕家里经济来源主要是依靠李娟萍，她却依旧没有任何话语权。
许令安沉默低下头。
“当然，赚得多肯定也会比赚得少好一点，比如偶尔还能有资本甩甩脸色？”谢秉言只能这样安慰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嗯，我应该再快一点...”
“诶呀，今天不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吗，怎么又变得愁眉苦脸了，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成苦瓜了。”他用力揉搓她的脸，强行让她转移注意，“晚上想吃点什么？去上次那家海上餐厅怎么样？不是总在怀念它的油焖大虾吗？”
“那就海上餐厅吧。”
不想让他再担心自己，许令安强撑精神和他嬉闹，“这次想让你给我剥虾，剥好多好多虾。”
“行，螃蟹要吗？”
“当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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