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一秒前，江灿还坐在办公室里，盯着上方状态栏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发呆。下一秒，何术突然来电，江灿两眼愕然，手机都没拿稳，猝然掉到了桌子上。
恰好这时，万勤瑞拿着个文件敲门进来，说：“江总，签下字，我要下班了。”
江灿骤然抬头，如见救星般看向了他。
万勤瑞：“？”
电话铃声都响完了，对方也没接，何术疑心更甚，打算过会儿再打一个试试，对方就给他打了个视频过来。
何术当即接通。
视频对面是万勤瑞无疑，他正笑着，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牵强。
“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没事，手滑了。”何术盯着他身后背景，“你还没下班吗？”
万勤瑞说：“快了，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那行……你忙吧，回家路上小心。”
挂断后，何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多久，和万勤瑞那条通话记录下，又弹出一条消息。
「怎么有空手滑没空回我？」
何术：“……”
那股说不上的怪异感又涌上心头，这语气太像江灿了，他甚至能想象到江灿说这话的神情。
但经过他的多番求证，也没找出到底有哪里对不上，最后只能当是自己多想了。
调整好心态后，何术给对面发：「不好意思，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万勤瑞”把上面问他有空的那句话引用出来，「我们这边在走财务预算审批了，去威市，你有时间的吧？」
何术说：「没问题。」
他应完后，对面也没再发消息，何术本以为话题会就此结束，却不想过了老半天，对面把上面他刻意忽略的某句话用句号引用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江总？」
何术苍白解释：「我没有讨厌。」
「是吗？」“万勤瑞”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对他似乎很冷漠。」
何术说：「没有，只是没什么话聊而已。」
「为什么没话聊？他不是说你俩是大学就认识的朋友吗？」
何术说：「很久没见了，都生疏了。」
生疏了。
江灿心一寒，心情变得低落。他实在不明白在何术的眼里，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他急于弄清，又不想逼迫何术，只能在矛盾里反复煎熬。
见万勤瑞没再回复，何术倒是头一次追究起来：「我记得你之前说不喜欢他来着，怎么现在对他这么关心？」
「只是好奇。」江灿这两句倒是学得像模像样，「不问出来我心里不舒坦。」
何术：「那你现在喜欢他了吗？」
“万勤瑞”：「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虽然何术和江灿现在什么都不算，但少个人误解江灿，何术也真心为他高兴。
何术认真打字：「是不是发现他人挺好的？」
「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嗯，」何术说，「他只是看着面冷了点，但心地很好的。」
江灿眉目舒展，心头的死水终于荡出圈圈水花波纹，总算从何术嘴里听见几句有关自己的正面言论了。
「那你之前还说不喜欢他，是大学期间的一些缘故导致的吗？」
何术：“……”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我不想讨论。」
“万勤瑞”：「好的。」
何术：「我睡觉了，晚安。」
“万勤瑞”：「下周见，晚安。」
转眼入冬，苏城的雪都下过几轮，何术收拾衣物时，特地看了眼威市的天气。
威市临海，就算没下雪，温度也低得不行。
这趟行程避免不了和江灿撞上面，虽然他还是无法用平常心态和江灿正常相处，但瑄映的项目确实难拿，他不想错失良机。
再者，或许内心深处也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威市的冬天，以及那个身影。
而且，他对自己有信心，能够坦然镇定地度过这次行程，不然他先前也不会答应万勤瑞和他们一起去威市。
下午六点左右，飞机抵达威市。
一下飞机，何术就裹紧了大衣，吸了吸鼻子，这里的风比他想的还要刺骨。
他抬头看了看，冬日入夜早，这个点天已经黑了一半，只剩远处的天际线泛着黄光，交割阴阳。
一行人准备收拾完了再吃饭。
这次的行程安排的人不多，总共不超五六人，除了江灿和万勤瑞，还有何术脸熟的韦海，其他两个女人他都不认识，想来是其他部门的。
只有何术一个非内部人员。
江灿领头走在前，韦海在他旁边说着什么，紧跟着的是其他两个女生，何术和万勤瑞掉在队伍尾巴。
他也不敢上前去，只敢待在万勤瑞旁边。
“这次订的酒店还是标间吗？”何术不动声色看一眼前头的江灿，又撇回万勤瑞这儿，“我还是和你睡。”
“好——”万勤瑞不过脑地正要答应，但脑子里闪回江灿这些日子的良苦用心，陡然一个急转弯，“好像不合适。”
“？”何术不明所以，“为什么不合适？”
“你之前不是说我鼾声大吗？你睡觉轻，我怕吵到你。”
“我不介意。”
“我介意。”万勤瑞振振有词地说，“你想，这几天肯定要早出晚归，不比先前时间自由，你要是没休息好，影响到工作状态，人家看我们一脸瞌睡，怎么放心把项目交给我们？”
何术当即掏出包里的药瓶，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有助眠药，吃完睡雷打不动。”
万勤瑞：“……”
他身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何术，又望向前头的江灿，眼神充满同情。
万勤瑞内心双手合十，对着江灿，心说，别怪我，我真的尽力了。
一行人还没吃东西，准备先去酒店收拾完再安排晚饭。
拿了房卡进到房间，暖气扑面而来，何术的皮肤血液都活络了不少，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
何术放下包，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
突然，床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他还没察觉，倒是万勤瑞比他先看见了。
万勤瑞做贼般瞟了眼他，确定他没反应，才好奇伸长脖子看他手机，瞧见是一个备注“唤嵘哥”的人给何术发的消息。
备注之下的消息只有简单四个字——「你在威市？」
万勤瑞提醒他道：“好像有人找你。”
“是吗？”何术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手机看了眼，随后彻底解放双手，专心回起了消息。
唤嵘哥：「你在威市？」
何术：「你怎么知道？」
唤嵘哥：「我看你社交平台IP变了。」
见何术回得认真，一旁的万勤瑞试探：“你还有个哥哥？”
何术头也不抬地说：“不是，没有血缘关系，是我邻居家的一个哥，从小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啊？”
何术到也没多想，顺嘴就说：“差不多吧。”
万勤瑞还没来得及追问，何术的手机铃声就响起，对面给他来电话了。
何术匆忙放至右耳接通，随后，他听见对面亲切兴然的声音。
“小术？”
何术笑着应了声：“唤嵘哥。”
通话音量不算大，但万勤瑞耳力好，隔得又近，自然什么都让他听了去。他一下绷直身子，专心致志又正大光明地偷听两人的对话。
他听见对面问何术：“来威市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何术说：“这次跟了团队来的，待不了几天，不来麻烦你。”
秦唤嵘：“什么时候到的？”
何术说：“刚下飞机，还在酒店收拾东西。”
“还没吃饭吧？”
“嗯。”
“发个定位给我，看看在哪儿。”
为了方便操作，何术索性开了免提。
他在手机上一通点，没多久，秦唤嵘说：“不远，开车过来才半小时。吃个饭吧，我定餐厅。”
“不用——”
“我定好了，定位发你了，你收拾一下，我这会儿过来接你。”
何术正欲再说，一张口就是猝然断掉的挂断声。
他放下手机，无声叹气。
说起来，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何术夏天来威市的时候，几年没见，秦唤嵘还是一如既往热情又专断。
何术换了针织帽，搭了条围巾，说：“我出去一下。”
“和你那个哥吃饭？”
“嗯。”
何术张了张唇准备让他帮忙给江灿转告一下自己的行踪，但又转念想了想，江灿都不一定想得起来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说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房门关上后，万勤瑞在原地愣了愣，赶忙低头给江灿发消息，遵守间|谍的职业操守。
何术没想到，心里才念叨过的某人过，出门一拐角就碰上了。江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专门在等自己似的，一副守株待兔模样。
何术脚步顿了下，低着头，继续往前。
他正犹豫要不要和他交代一下，就听见江灿先开了口：“你去哪儿？”
“见个朋友。”何术走到他跟前，缓慢转头，盯着他脚尖，“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和哪个朋友？我认识吗？”江灿下意识问出这两个问题，但一说出口他猝然愣住，后悔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越界，他怕何术会因此感到不舒服和冒犯。
不过何术好像并不在意，还老老实实地说道：“和秦唤嵘。”
江灿默然两秒，点了点头，说：“早去早回。”
“嗯。”何术错身走出几步，小声说，“我会安排好我的私人行程，不会耽搁工作。”
江灿头歪在门框上，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眉眼低落，浑身冷水浸泡似的难受。
他回到房间，给詹捷打了个电话。
手机放到耳边还没开口，就听见詹捷无奈又苦哈哈的声音：“江大爷，别催了别催了，有进度我会跟你说的，我还有其他VIP客户要服务的。”
“不是这个。”
詹捷稀奇：“不是这个，那还能是什么？”
江灿沉了口气，还是吐出几个字：“秦唤嵘在威市？”
“等等，谁？哪几个字？我给你查查。”
江灿发了秦唤嵘的几项基本信息给他。
几分钟后，詹捷说：“对，在威市。这人毕业后就就职于首都某国企，是个工程师，前几年调职到威市来了。”
江灿捏着桌上的纸巾，搓成条，又撕成一截一截。
有点烦心。
他把詹捷当发泄口，开始没由来地胡说：“你怎么不早说？”
“？”詹捷气极反笑，“早说什么？早说这人在威市？大爷，这人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让我早说什么？你怎么不早点问呢？”
“等等。”他翻到什么，语气收敛了下些，改为调侃，“原来如此，我还说你怎么突然对何术以外的人上心了。”
江灿阴着脸，没话说。
詹捷短促一笑，神神秘秘说：“那你要是对何术身边的人也感兴趣，我这儿还真有些东西可以跟你说说。”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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