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差？”何术窝在车里啃面包，心里默默吐槽赵烁的工作太不人性化，“你怎么老是出差？”
赵烁装腔作势地哀叹一声：“上升期嘛，没办法，我要是不去，多的是挤破头要去的人。”
“好吧。”何术替他无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吧，这次要久一点，反正元旦放假前，我肯定回来。”
“这么久啊？”何术惊讶暗叹，“这次又是去哪儿？”
“首都，”赵烁说，“顺便回母校看看。”
何术心中闪过一些大学片段，很多都是关于江灿的。他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说：“那你回去，代我向老温问个好。”
老温，是他大一到大三的专业课老师，一个快退休的老头，也是他毕业论文指导教师。
两人说不上多深厚的师生情谊，但师生相处期间，老温对他还算照顾。
“行。”赵烁乐见其成地答应下来，转回话茬，“你最近都在申城吧？来我这儿应该也不费力。”
何术奇怪：“你怎么知道？”
赵烁说：“老万和我说我的，说你为了他们最近那个项目挺辛苦的。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倔个什么劲儿？在申城没朋友吗？非得费劲吧啦地来回跑。你要是觉得不自在，现在也正好，我出差了，继续把小黑交托给你。”
何术咀嚼干巴无味的面包，垂眼走神。好一会儿，他说：“不了吧。”
“嗯？”赵烁尾调上扬，十分不理解，“为什么？”
“我……”
赵烁一针见血地问：“因为江灿？”
何术默声片刻，不应是否，默默啃面包，弄得包装袋沙沙响。
那头，赵烁意味深长地“嘶”了一声。
何术结合他的这声语气想象了下，如果赵烁现在在跟前，那他一定是一副八卦加不解的神色。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赵烁神秘又小心地问：“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没情况。”何术坦然干脆。
“我还以为你俩又闹什么幺蛾子了，那没情况你干嘛这么忌讳他？”赵烁不以为意地说，“之前不是还相处得好好的？你不是还接了他们公司的宣传片？怎么现在都不想见人家了？”
何术皱了下眉，觉得他过于曲解自己的意思，急于澄清：“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见他了？”
“那就是想见他了？”赵烁说得理所当然又顺其自然，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何术：“……”
从他沉默里感受到无语，赵烁轻咳一声，正经了些：“那你说嘛，为什么不来？你不来我的小黑怎么办？”
何术烦躁地把干面包一口塞嘴里，囫囵喝了半瓶水，说：“宠物园寄养吧。”
赵烁吸了两下鼻子，状似泫然泪下：“小黑那么可爱，你就忍心让它一条狗，孤苦伶仃，在狗笼子里，盼着我回来？”
“……”何术郑重其事，“赵烁同学，请你不要道德绑架我。”
赵烁做作地“呜呜”两声：“你真的忍心？”
何术：“……”
随后，手机那头传来赵烁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小黑的嘤嘤声。
赵烁在何术看不见的地方，掰着小黑下巴，对准手机，说：“宝贝，快叫干爹，让你干爹来照顾你。叫啊，张嘴张嘴……”
何术：“……”
最后，何术同意了。
忍不忍心是一回事，也不是那声“干爹”的面子，主要是他想明白了。
赵烁所在小区他已经摸清了，知道遛狗该往那些地方走，不需要别人指引。再一个，江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二十四小时，得闲的时间也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只要两人不刻意见面，压根碰不上。
何术盘算了一下，这里离瑄映总部近，还不用风餐露宿，只要能规避和江灿偶遇的风险，那简直一举几得。
所以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他回苏城拿了几套换洗衣服，连夜驱车去了赵烁家，和赵烁交接完后，开始了“宠物饲养员”的兼职工作。
比起上次来，屋子倒是一成不变，整洁如旧。何术在屋子里逛了一圈，也是奇怪，像赵烁这种大学时期袜子能攒两盆洗的人竟然能将屋子保持得这么整洁。
何术在卧室收拾自己的行李箱，小黑就在他旁边来回转。
何术捏了把它嘴巴，说：“是不是饿了？”
小黑嗷嗷两声。
何术转回客厅，找到狗粮，在他的狗盆里倒腾。他喂完刚得空，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作响。
他拿起来看了眼，是王美静打来的视频。
何术手指顿了下，习惯性挂掉。正要放下手机，又见对方发来几条语音。
他一如既往，语音转文字。
但他转到一半发现，那条语音的开头是“哥哥”。
何术心中一动，还是点开了那段语音。
果不其然，语音的声音是何阳的。
“哥哥还在忙工作吗？”
“这次寒假妈妈不让我去找你玩了。”
“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
“我好想你呀哥哥。”
接着，对方又打来视频。
何术连忙跑到阳台，窝到小沙发上，将手机对准墙壁，然后破天荒地点了接通。
“哥哥！”何阳一张笑脸突然出现在屏幕跟前，时而看摄像头时而看屏幕。
看他的姿态，应该是趴在床上的。
何术心中发笑：“吃晚饭了吗？”
何阳点头，说：“我今晚吃了好多，妈妈给我弄了鱼……”
他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何术就噙着笑，认真地听他说了一大堆。
“哥哥想我没有？”何阳坐起来，靠着床，嘿嘿发笑，“我偷偷拿的妈妈手机打给你的。”
“想。”何术说，“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何阳撇了下嘴巴，说：“想问问，你元旦回来吗？”
“哥哥还有工作。”何术说着一贯措辞，本想像以前一样，放假接他来玩，但突然想到刚刚的某条语音，便发问，“妈妈怎么不让你寒假来了？
何阳挠挠头，忽然小脸一皱，一脸苦闷烦恼 “妈妈说要给我报小学衔接班。”
何术奇怪：“现在报会不会太早了？你不是还有一学期吗？”
何阳歪七扭八地摇头，埋怨地拖长调子：“我不知道。”
何术准备再问些什么，视频画面颠旋倒转，手机里的人突然变成了王美静。
他顿了顿，能明显看见王美静瞪了眼何阳，显然对何阳的举动有生气。
衡量几秒，何术还是叫了声：“妈。”
“小术啊，”王美静转头挂笑，抬了下手机，将心思放到他身上，“怎么感觉你瘦了？最近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是吗？”何术神色平淡，接不上话，也不想接话。
“对了，你元旦回来吗？你那房间妈都给你收拾得好好的，就盼着你哪天能回来呢。”
“有安排，不回去了。”
“又有工作？”
“朋友结婚，我得去。”
“啊……”某个字眼打开了王美静的话匣子，她开始念念叨叨，“也是，你朋友跟你岁数都差不多，确实也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何术无心地听她说着，忽然，瞥见视频里，卧室门口似乎晃过去一个影子，男人的身形，而且很熟悉的。
何术心中骤然发慌，吞咽几下，心中惶然，打断她的话，问：“家里来人了吗？”
王美静的笑容忽然卡壳，很快又恢复正常，说：“没有啊，你听谁说的？小阳是不是给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何术骤跳的心脏缓缓下落，嗓音还怵得发麻：“没，我刚刚眼花，看错了。”
“哦对了，”王美静神情松落，“话说回来，妈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今年过年回来就赶紧提上日程吧。”
知道她说的是相亲那事儿，何术有些烦躁，无奈说：“妈，我没空——”
“你可真是大忙人，几年没回来过了？”王美静变了脸，“也不是我说你，你在外奔波那么几年，也没见你挣多大钱。小术，说真的，别再混下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收收心成家吧”
何术按了下额头，不想和她争辩，说：“信号不好，挂了吧。”
挂断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往后一仰，以一个舒展的姿势把自己摊开，歪头斜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发愣，层层辉光将他包裹。
他心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庇护所也好了。不必像这样繁华，有窗，能看见阳光就行。
而那头，挂掉电话后的王美静，攥着手机骂骂咧咧：“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自言自语完，她又拉下脸斥责何阳：“小阳，不经别人同意可是不礼貌的，下次再拿妈妈手机乱打电话，妈妈可要收拾你了。”
何阳低头撇撇嘴：“知道了。”
“还有，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哈，孟叔叔在我们家的事，不许告诉你哥哥。”
何阳不理解她的行为，有什么说什么：“可你不是希望哥哥回来吗？哥哥要是回来了，那他迟早会知道的啊。”
王美静哼笑一声，说：“我希望你哥回来和你哥真回来是两码事，反正我交代你的你记清楚就行了，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我知道，我没有……”何阳声音委屈渐小。
“行了，睡觉吧，明天让孟叔叔送你去上学。”
何阳不情不愿地拉上被子蒙头倒下。
王美静给他关了灯，带上门出去。客厅，烟雾缭绕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王美静见到这场面眉头一皱，捏着鼻子开了窗，嗔怪说：“说过多少次了，小阳在家的时候不要抽烟。还有，抽烟的时候把窗户打开，这墙都被你熏黄了……”
孟新知杵着烟灰缸熄灭烟蒂，打哈哈道：“不抽不抽。话说，这次假期怎么不让小阳去何术那儿了？”
“他什么毛病你最清楚。以前小阳岁数小，让他帮忙照看是给咱俩减负。现在小阳开始懂事了，再交给他，”王美静轻呵一声，翻了个白眼，鼻腔充满鄙夷，“别给我孩子带坏了。”
后面的几天，何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出了每天必要的遛狗和偶尔去瑄映以外，他几乎不出门。
他虽然不出门，但有的是上门来找他的。
这天，何术遛完狗回来，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门铃声。
他看了眼门口的可视监控，是江灿。
何术本来想要装死装聋，但这儿毕竟不属于自己的地盘，江灿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找自己的。
几番犹豫，他还是开了门，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看着他。
见到他，江灿状似惊讶：“你怎么在这儿？赵烁又出差了？”
“嗯。”何术一动不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最近手头有个大项目需要处理，经常加班，”江灿言语自然无比，“想让他后面几天带小黑出去玩的时候，顺带帮我遛一下小白。”
江灿目光移到他脸上，似乎打起了什么主意，张口就来：“要不然你——”
何术连忙打断施法：“那你找个上门遛狗的。”
“……”
“确实麻烦你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江灿语气有点失落。
何术抿着唇，无动于衷。
江灿退后半步刚要转身，脚步猝然止住，他突然低头捂着肚子，面容轻皱。
何术怔了下，连忙打开门，心跳到嗓子眼，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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