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术隐隐约约觉得这人变八卦了，但仔细一想，只是和线上的一贯人设不符合，这话确实像从万勤瑞那张嘴里问出来的，就也没多想。
对面把何术上面那条消息引用出来，说：「你以前从来不说“哈哈”。」
何术：……
牵强中透着一丝合理怎么回事？
何术想到什么，开始搜索聊天记录，然后把很久之前自己发的那条哈哈也引用出来。
执拗又幼稚地说：「我说过呀。」
江灿：……
他盯着盯着，笑了下。
江灿看了看，那条陈年「哈哈」上面的消息，是自己说「我们江总本科好像也是首传。」
这两个哈哈，敷衍和真心一目了然。
然后，江灿又把上面感情进展那条消息引用出来，说：「不要纠结哈哈了。」
何术回了他一个装死的表情包，说：「好吧，确实有。」
万勤瑞：「说来听听？」
何术：「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算不上什么进展。」
「是吗？」
何术心想，那种青涩的暧昧关系突破成了小情侣才叫进展，他和江灿这种顶多是破冰而已。
是的，抱了，也亲了，只是破冰而已，何术默念了几遍。
他回复：「嗯，就是和认识了很久的人，说开了些东西。」
「前任？」
何术：……
他在想万勤瑞的脑袋是不是开过光的，为什么一猜一个准。
他还没回复，对面就开始叭叭。
「你们当初怎么分手的？」
何术：「就……双方家庭强烈反对。」
「然后就分开了？」
「嗯。」
「那现在为什么又和好了？」
何术快速敲字，敲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气势：「没和好！」
江灿：……
他深吸了两口气，抱了，也亲了，嗯，好吧，他不承认，那就没和好吧。
“万勤瑞”问：「那你们的进展是什么？」
何术：「就，平时聊天频率变多了，聊天内容也宽泛了些。」
「没了？」
「没了。」
“万勤瑞”：「没干点别的什么？」
何术扛着正道的光发送：「没有。」
江灿又吸了两口气，打字，删掉，又打字，又删掉。他浮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捋了把头发，又拿起手机，埋头打字。
「我有点不信。」
何术：「……」
知道何术不会承认，也再说不出别的什么信息，江灿又把话套回去，问他：「你们分手多久了？」
「快七年了。」
「这么久？怎么又联系上了？你联系的他——」江灿手指一顿，删掉，重新输入，「她，还是她联系的你？」
何术认真想了想，脑海里回荡着江灿的那句“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心跳重了重。
他说：「对方主动。」
「你不喜欢她吗？你为什么不主动？」
「我……」
「其实……我没想过再和他有关系。」
何术顺手就打上去了，也没管那个第三人称代词。
「为什么？」
何术说：「当初……断得挺难看的。」
眼见把话题引到紧要问题上来，江灿赶紧回复：「是吗？可以说吗？」
「我提的分手，还说了很多违心话。」何术没确切回复他，只捡了些关键信息，「觉得很对不起他。我觉得他应该挺恨我的。」
江灿垂眼沉思，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侧边。
违心话……他就知道，何术那些尖锐的话，都是假话。
至于恨，他承认，才出国那段时间，他对何术确实有恨，但如果把缠绵恨意剖开来看，里面承载了更复杂的感情，是不甘心，是不舍得。
否则那几年他也不会疯狂打听何术的消息，或许就和沈青意和江岑说的那样，自己就是贱。
他说：「可是他回来找你了。」
他不恨你，他喜欢你喜欢得要死。
「嗯……」
「那你现在和他复联，是因为内疚吗？」
何术怔了下，是内疚吗？
不是吧，那是因为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
因为……因为他在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贴心呵护、因为他在自己情绪低迷的时候给以温暖弥补、因为他在自己封闭自我的时候强制破窗把自己带了出来。
这是内疚吗？心里的声音肯定地说：“不是！”
因为什么？因为……还是喜欢，还是爱。
何术把头埋在枕头里，心里有点乱。
哪怕这些问题在自己主动亲江灿那晚就想过了，但再拎出来，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只要自己不承认，那还是没问题的吧？他还是咬死这个想法，抓住这个漏洞。
这是个很渣男的想法，但他觉得，自己和江灿，不适用于正常人的交往关系。
他正在内心谴责的时候，对面发了个「人呢？」，何术这才缓过来，他刚刚已经游神五分钟了。
他郑重其事：「不是。」
「那就是还有感情是吧？」
何术：「嗯。」
「那为什么还不和好？你都知道他不恨你了，你们又还相互喜欢，怎么不更进一步？」江灿手指飞快，指关节都快轮冒烟了，「还是家庭因素吗？」
「我个人原因更多一点吧。」何术说，「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什么坎？」
何术：「秘密。」
江灿盯着那两个字愣了下，他起初还以为何术说的是他提分手的那个坎，但何术这个逃避性的回答显然不是，那还能是什么坎？
「那你能和我说说你们分手的详细过程吗？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看看你俩到底合不合适。」
何术：「还是秘密。」
江灿：……
“万勤瑞”：「那我用江总的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何术奇怪：「为什么是你们江总的？」
「你俩不是认识吗？我觉得你对他肯定比对我感兴趣一点。」
何术仔细想了想，他还不知道江灿有什么秘密，犹豫着，最终答应了对面。
那段往事过去那么久，除了当事人会刻骨铭心，其他人听了，顶多感慨一下，好奇劲儿过了，过几天就淡忘了。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你会把我也卖了吗？」
“万勤瑞”：「当然不会。我们合作过那么多次了，也算朋友。」
江灿盯着刚发出的那句话，觉得还有所欠缺，于是特地补充：「我和江总关系一般，说不上几句话，你放心。」
何术被人套牢了还傻乎乎地送绳子上去，老老实实地说：「其实分手过程也简单，大概就是我家里人生了很严重的病了急需用钱，而他们家很有钱很有钱，就抓住了这个把柄，然后拿钱砸我脸上让我离开他……听上去像电视剧是吧？我也觉得，反正是很魔幻的剧情走向。」
江灿：……
总的来说，也没问题。他们的分手过程简单概括确实是这样。
只是面对“万勤瑞”，何术模糊了很多关键内容，比如，他和他对象俩都是男的；比如，他家缺钱的那段时间，江灿是有能力负担的；再比如，江岑是如何羞辱他以及自己家是如何施压的。
他说的那些以及前面两部分江灿都是知道的，他想知道的是被隐瞒的真相——江家提出拿钱解决的时候，何术为什么轻易就同意了？
两人明明都说好了一起面对，江灿当时甚至都做好和江家决裂的准备了，但何术突然就放弃了。
当然，他不知道何术的笼统概括里，其实是有他不知道的内容，“拿钱砸到我脸上”这句，不是夸张，是真的。
“万勤瑞”：「没有更具体的版本吗？譬如，你真的为了钱妥协了？」
何术默然两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肤浅？」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才问的你。」
「嗯，我不想的。但我们家确实拿了那笔钱。」
江灿敏锐地抓住其中某句话：「你不想，那为什么他们还是拿了？」
「有点复杂。」何术说，「因为我家里人也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嘛，生着病还为我那段感情操着心。反正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最后还是遵从了家里想法。」
江灿隐隐约约猜到什么，没再继续问。
何术说：「很自私吧？我也觉得。」
「没有。他会体谅你的难处的。」
何术躺下，将手机按在胸口，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江灿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毫无意义。
他匀了口气，又抓起手机给对面发：「好了，该你了，你们江总的秘密是什么？」
他紧紧盯着屏幕，提着口气心脏突突，好像那个他不知道的秘密和自己的心脏牵了根线，越是逼近心就跳动得越快。
“万勤瑞”：「他最近好像恋爱了。」
何术：……
在何术眼里看来，这是个悖论的事实，但他还是想知道，万勤瑞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他问：「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两天很少板着脸，对谁都春风和煦的模样，而且老是抱着手机发消息，吃饭都要拍照分享。」
何术想了想那个画面，总觉得……确实在当年的江灿身上见过。
“万勤瑞”：「你知道他恋爱对象是谁吗？」
何术心里一紧：「是谁？」
“万勤瑞”：「不知道。」
何术：……
打听了个寂寞。
而屏幕那端，江灿一想到何术无声埋怨的模样就好笑，何术或许把脸埋在枕头里偷偷骂了一句自己。
我好像很坏，他心想。
他说：「好吧，给你透露个正经的秘密。」
何术的心又一次被牵动，背绷直了些。
「江总在国外待了六年你知道吧？」
「嗯。」
「听说，他当初是被逼着去的纽约，一落地，相关证件就被家里人扣了，还安排了好多监视的人。」
「……他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何术瞳孔微震，满是诧异，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
「因为怕他偷跑回国。」屏幕那头的江灿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叙述这件事，不带任何感情，「他在斯坦福读过半学期金融工程，但因为适应不就了主动退学了。退学期间，他有次费了好大力气偷到了护照证件，又假借生病的名义，摆脱了那些监视，买了回国的机票。」
「但运气差，还没登机就被抓回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成岭夫妇才退了一步，同意他深耕自己喜欢的领域，否则，指定硬逼着也要让他重学金融相关专业。
何术舌尖发苦，突如其来一阵胸闷，似一块砖头压了上去，沉重而又压抑。他坐了起来，眼皮沉甸甸的，不是困乏，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他仰头吐了口气，佯装镇静，大概闲聊大概也真的抱有一丝幻想地问对方：「他为什么老是想着回国，他那样的身家，明显在国外发展更好吧。」
对面很久没回复。
何术躺回去，翻了个身攥着手机，盯着江灿的秘密发呆。
被迫去学不喜欢的专业，还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好像，江灿表面风光的留学生活之下，是侵蚀入骨里的不愉快。
江灿这些年的日子，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舒坦。
过了好久，那个钢琴头像终于跳出一条消息。
「因为想见一个很牵挂很牵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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