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术又“噌”的一下坐起来,心脏又开始不正常地跳动。
他揉了把脸,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万勤瑞:”「他和我关系好,亲口告诉我的。」
何术把上面那句「我和江总关系一般,说不上几句话,你放心。」引用出来,发了个威胁的表情包,字里行间带着些幽怨:「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
江灿:……
「好吧,因为打听过一些内情。」“万勤瑞”赶紧改口,「而且江总入职前,公司做过背调,我有幸见过他的档案。」
何术奇怪,瑄映的背调还调查这些?是不是太过了点?
何术宁愿对面是胡诌的,那样他就能安慰自己,江灿这些年过得很好。
但根据这件事的详细程度来看,不像是假的,而且万勤瑞也没必要骗自己。
正想着,对面又发来条消息:「其实我怀疑,江总这次就是和他那个放不下的人旧情复燃了。」
何术:……
何术:「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点。」
他合理怀疑,万勤瑞脑子真被什么大师开过光。再任他想下去,会不会就把江灿和自己联想到一起了?
何术赶紧以睡觉结束了话题。
两人晚上闲聊了那么一段往事,何术当晚失眠了,整晚翻来覆去,天都快亮了他才彻底进入睡眠。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长了翅膀飞去了纽约,在一堆古典建筑里翱翔,找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江灿。
他去救江灿,但那笼子太牢固了,他都拿意大利炮轰了,那笼子还毫发无损。何术没办法了,就找了个离里面最近的位置,隔着牢笼,坐在一边和江灿聊天。
他们谈天说地,聊的内容都是他们曾经翻来覆去说过的。梦里的他们,好像没有这几年的记忆。
他们好像被困在了分开的那一年,不在一起的时光被人偷走了。
何术醒来时已经中午了,他整个人迷迷瞪瞪,在被子里翻了翻,勉强醒神。
他皱着眉头睁开一只眼,拿起手机准备看时间,却瞧见锁屏的消息推送,江灿给自己发过好几条消息。
他粗略看了看,基本上是日常分享,大概是见自己没回,最后一条是询问的消息。
「你还在睡觉吗?」
何术翻身躺平,揉了揉眼睛,一只手打字。
「嗯,昨晚失眠了,刚醒。」
他这条信息刚发出去,就听见外面有闷重的敲门声,透过年久失修的木板门传了进来。
何术还以为是快递或者隔壁王大爷,挣扎了会儿才掀开被子起来。
他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厚绒睡衣还是抵不住冷,搓着胳膊哆嗦着去开了门。
却不想,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站着的,竟然是江灿。
他穿着一身面料考究的大衣,姿态沉稳挺拔,与后面堆满杂物的甬道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一看就知道他不属于这糟乱环境,唯一能拉进距离感、融入这种烟火气息的,是他手上提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菜。
何术浑然一震,眼睛发直,满脸诧然:“你怎么在这儿?”
江灿眨了眨眼睫,屹立不动,说:“周末,想过来看看你。”
何术的心头热意和脸颊燥意在看见他身后各种猜疑打量的目光后戛然而止,他一把把江灿薅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门,草草捋了捋头发,有点尴尬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项目合作档案里有你的详细信息。”江灿说完顿了下,“抱歉,是我有些自作主张,没有打扰你吧?”
“没……”何术见他这么小心翼翼,后知后觉泛起钝痛,“你来多久了?”
“几分钟。”
骗人。何术想起刚刚信息上的那条询问,至少也有两小时了。
江灿的目光在这屋子里逡巡一圈,墙壁好几处霉斑,没有外来光源,只有一盏灯照明。
这屋子格局很局促,东西堆得有点多,很多录音的专业设备,也有一些杂物,不算乱,但很杂。这说是客厅也不像客厅的地方很狭小,再来一个人站着都费劲儿。
他心脏似被绳索系住,两端被人拉紧,阵阵地难受。
何术赶忙跑去卧室把昨天买的小太阳抱出来,放到茶几上插着,又给他倒了杯水,说:“这里有点潮,也没暖气,你凑合一下。”
江灿点了点头,适当地收了目光,憋着没说什么。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间屋不是那么体面,何术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笑笑:“我之前搬得很仓促,没来得及找屋子,后来住习惯了也没想着再换。”
而且,最主要的是,很便宜。他刚自立门户的那年,价格的确是他租房的唯一参考。后面他不是没考虑过换房子,但习惯了是真的,不想再费力去找也是真的,于是就这么凑合住了下来。
江灿没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左右看了看,问:“厨房是哪个?”
“那边。”何术给他指了个门,又瞧见茶几上的菜,登时想到他要做什么,忙提起来,“我来帮你吧……”
“不用。”江灿拉住他,接过那一袋子的菜,站在他跟前,拨了下他额前碎发,“你先去洗漱,穿好衣服。”
何术才想起自己才睁眼十分钟,肯定一副邋遢样子,有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然后钻进了厕所。
厨房和卫生间是连着的,中间隔着一个窗户。
何术站在镜子跟前,洗了把脸,一斜眼就能看见旁边的江灿在忙活些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开始刷牙,时不时往那边瞟两眼。江灿戴上围裙,埋头忙碌,并没发现他的偷窥。
何术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自己胃不好,江灿经常下厨做东西,他们还一起研究过新菜品,有次煲汤没选好锅,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不过那是意外,其实那时候,江灿的厨艺已经很炉火纯青技艺精湛了。何术不禁心想,那他出国的这几年,被限制自由的情况下,他也有好好照顾自己吗?是不是还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江灿不经意甩来视线时,何术被抓包似的转头过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奇怪。
他应该拒绝和江灿接触的,很多外力的推动促使他这样想,但他内心深处又十分抗拒抵触这样的想法。
甚至,他渴望能和江灿近一点,再近一点,回到当年亲密无间的地步。
那时候,他把江灿当做麻痹生活的止疼药,只觉得快乐,想不起忧患。但现在,江灿成了他苦涩生活的增甜剂,好像明知道有副作用,却还是想要依赖。
矛盾扎根而生,他在小心翼翼地明知故犯。
何术心中质问自己,我这到底算什么?我们到底算什么?
没想明白。想不明白。
他洗漱完毕就去帮江灿,但厨房太小,两个人挤不下,江灿放不开,就推着哄着把他轰出去了。
于是何术就坐在客厅里,一边愣神,一边剥蒜理葱,偶尔看一眼厨房。盯着那个背影,他一瞬间产生了冲上去抱住的冲动,然后把这些年的委屈通通倒出来。
但他没那么做。他觉得,不应该,不合适。
屋子里没有餐桌,何术平时吃饭就在茶几上解决的。
两人挤靠在沙发上,何术盯着桌上的菜。
一个番茄牛腩,一个清炒时蔬,还有一个豆腐鲫鱼汤。都是江灿曾经的拿手好菜,也是何术喜欢的那几样。
江灿说:“很久没做过了,你尝尝味道变没变。”
何术端起碗,筷子无意识戳着里面的米粒,转过头,吊了口气问:“你在伦敦的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这是他们从破冰到现在,第一次聊到分开的生活,还是何术主动。
江灿埋头喝了口汤,知道估计是昨晚冒充万勤瑞时说了很多有关自己的,引起了何术的好奇。
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再说惨一点了。
“过得挺好的。只是有点吃不惯,”江灿佯装不在意,给何术夹了一块牛肉,“学校里面全是薯条汉堡,外面的中餐馆也不正宗。有时候想自己做点吃的,总是少几样调料和食材。”
“伦敦的天气也还将就,就是可能上午出门是阳光明媚的天,下午下了课就是倾盆暴雨。冬天不常下雪,但总多雾,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一次太阳,怪阴冷的。”
“社交关系也还不错,学校里也有不少华裔学生,我们经常聊天。但一到放假就不怎么联系了,他们要么去其他地方度假,要么回国见朋友,我就只能钻研学术。”
何术:“……”
他依稀记得,江灿刚刚明明是用“挺好的”三个字开的头。他漫不经心夹了块番茄,低头咬了一口,有点酸。
江灿给自己夹了块豆腐,又若无其事地补上一句:“不过没事,都习惯了。”
何术刨了口饭,小声嘟囔:“那能习惯吗……”
“那你呢?”江灿侧目看去,眼神陡然犀利,“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
江灿静静看着,默然无声,没拆穿他。
他知道何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有些伤疤他不想去逼迫揭开,他希望何术能主动告诉自己,索取安抚。
午饭后,江灿看了看何术空荡荡的冰箱和一堆速食,下午就带着何术去超市采购东西。
虽然何术不大想,也有点不习惯多了个人无微不至,但窝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不如和江灿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
而且,和江灿一起逛超市,这种只存在于回忆和梦境的画面,是个很心动的选项。
今天的阳光虽然明媚,但到底是冬天,没什么温度,太阳跟装饰似的。不过晒着阳光,心情确实不一样,比起窝在自己那下水道一般的屋子,何术觉得自己骨头缝都惬意不少。
周末人多,超市里闲逛采购的人不少,蔬菜生鲜区,一对对小情侣小闺蜜来来去去,还有些抢打折鸡蛋的老太太老大爷,何术觉得自己和江灿在这儿有点异乎寻常。
江灿注意到他的愣神,还故意贴近了些,时不时隔着厚重面料碰下胳膊。
两人采购完毕经过中央广场,就找了长椅上歇下来。何术把自己摊得跟面包似的,眯着眼睛仰面晒太阳。
忽然,耳边传来细碎的咕咕声,何术低头一看,广场中央散着一群灰白鸽子,正势力地围着投喂人转悠。
何术招了两下手,鸽子白了他一眼,没招过来。他有点不服气,就去旁边摊贩买了两袋鸽粮,分给了江灿一袋。
何术往旁边一撒,零散几个鸽子就朝他奔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何术满意地拍拍手,又抓了把,还放了几粒在手指上,伸出去准备让鸽子啄。
“小心手。”江灿却拦住他,把他手里的粮撒到地上,“鸽子身上很多细菌,放地上就好。之前我有个同学,喂鸽子的时候也不知道碰到哪儿了,回去后整只手都起了红疹。”
何术眼睛瞪圆,“担忧”两个字浮在了脸上:“这么严重呀……”
怕把他吓着,江灿笑了下,说:“不接触就好。”
何术回神点点头,稍微放下心。
俩人有一把没一把地撒着,看着鸽子互啄抢粮,不由得好笑。等喂完,何术仰头扭了扭脖子,盯着暖洋洋的抬眼,眯了眯眼。
好久没这么舒心过了。
江灿盯了会儿,抬手,把他耳边翘起来的发丝儿压到了帽子下面,轻声问:“回家吗?”
何术转过头看他,愣了一下,迟钝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准备离开,何术却接到一个电话,是秦唤嵘的。
“唤嵘哥?”
“小术,这两天忙吗?”
“还好。”
秦唤嵘说:“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出差来苏城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