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城的天气总是时晴时雨,安杏梁出门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公交车刚驶上演武大桥,一道道闪电就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紧接着一声声闷雷响起,大雨倾盆落下。
等安杏梁到驻唱的酒吧时,他额前的头发已经淋湿,被他随手抓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他的鼻额角更加精致漂亮。
他刚将吉他放下,林月就凑上来冲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导演又来堪景了,这次带个小帅哥。”
安杏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角落的座位上坐的正是吉野,林月口中的小帅哥戴山南低头摆弄着手机。他下意识看向了林月身后的镜子,因为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他还有些喘,略苍白的脸上带着点红,显得有些狼狈。
“月姐,我去一下洗手间。”说着,不等林月回答,他就起身去休息室拿了吹风机,就进了洗手间。
刚插上吹风机,身后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安杏梁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人就已经走到他身边。
镜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后方的人略高,从镜中看,他几乎是贴着安杏梁的后背,那人看着镜中的安杏梁,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又突然停下,悬在他头上几秒后才放下,只听到“嗒”的一声,他的手落在了洗手台上。
安杏梁对他这副熟稔的态度有些莫名,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听到对方说。
“吉也说把我的微信推给你了。”他说话声音很轻,几乎是贴着安杏梁的耳朵,“怎么不加我?”
安杏梁呼吸一滞,他微微偏过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将吹风机举起才说:“我不要你的钱。”
语气中带着点赌气。
安杏梁微微偏过头,视线正好定在镜中自己的脸上,耳尖顿时就泛起点红
身后的戴山南轻轻笑了一下:“嗯。”
说着,他将安杏梁手上的吹风机拿过来:“这样好看,我没见过你把头发撩起来的样子。”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安杏梁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可他品不出什么,戴山南将吹风机打开,吹风机运转的声音在洗手间响起,安杏梁隐约听到戴山南在说话,可声音被风声和机器声盖着,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
戴山南的手指插进安杏梁的发间,轻轻按着他的头皮,视线却直直地盯着镜中的自己,那样子看起来太像是在挑衅,看着让人心里不舒服。安杏梁却没有躲避,他也在看着戴山南,眼神中有些看不出的情绪,下一秒就要溢出来,又被生生压下去。
过了很久,戴山南才把手上的吹风机放下,站在安杏梁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刚给安杏梁抓出来的发型。
“你今晚上台吗?”
安杏梁抬头看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他还有些不习惯自己露出额头的样子。他磕磕巴巴地开口说:“会……我每晚都来。”
“嗯。”戴山南转身靠在洗手台上,“吉也每天闹我,让我来看看你表演。”
戴山南笑了,他笑起来身上那股野性被压了一点儿,眼中那股前世没有的压抑终于消散:“他说我看了你的表演,会爱上你。”
前世吉也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或许他说过,安杏梁不知道。但他无数次从戴山南口中听到过夸赞,戴山南会在每一个他们秘密见面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唱,等他唱完,会问他:“你想不想上台。”
这种时候安杏梁总是不回答,而戴山南会上来吻他,他们在黑暗中接吻,连窗帘都没拉开来过,外面的光也进不来。
密闭的空间中,暧昧、汗水甚至眼泪……
安杏梁沉浸在回忆中,打火机的“咔哒”声将他拉回现实,戴山南靠着洗手台,已经点燃一支烟,明黄的灯光下,对方正皱着眉透过烟雾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安杏梁看不懂的情愫。
今晚的戴山南很奇怪,奇怪的熟稔态度和行为让安杏梁怀疑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重新活了一遍。
可他不敢问,只是说:“这里不让抽烟的。”
安杏梁说的话,惹得对面的戴山南愣了一下,他将手上的烟黯灭在旁边的烟沙中,挑着眉看、安杏梁。
安杏梁顺着他手上的动作看过去,有些尴尬地挠挠自己的脸。墙上的老式时钟突然敲了一下,像是在提醒着两人什么,安杏梁看了时钟一眼,对戴山南说:“我要走了。”
“有些耳熟。”戴山南说,“你要留点什么让我找到你吗?”
安杏梁抿抿嘴:“你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已经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亮在他的面前:“喏,我要这个。”
戴山南在吸烟室抽了三支烟才出来,外面的演出已经开始。
这所酒吧叫做“昼短夜长”,因为坐落在大学城旁的艺术街道,所以更加像个清吧,乐队唱的也是偏向抒情风的曲目。
这样的风格正好适合安杏梁,台上他用修长白净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前奏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抬头,昏暗的暖黄色灯光自他头顶打下,照得他全身散发金光。
吉也刚和林月谈好价格,等戴山南坐在他身边的时候,那个美得张扬的酒吧老板娘已经踏着她的高跟鞋大摇大摆地走了。
“什么事儿那么开心?”吉也吊儿郎当地往后一靠,手上玩着打火机,突然换了个话题道,“真他妈烦,烟都不给抽。”
“不是有吸烟室?”戴山南选了后一句话回道。
吉也看了一眼他的脸,笑着凑上去:“问你个事儿。”
戴山南推开他靠过来的脸:“滚一边去。”
“别介呀,南哥。”吉也从小和戴山南一起长大,最喜欢的就是在戴山南这儿犯贱,他嬉皮笑脸地说着,“南哥你这是看上人家小朋友了?”
戴山南斜睨他一眼,嘴角却噙着笑意:“人和你差不多大,别小朋友小朋友地叫。”
吉也扬起一边眉头,点点头笑道:“那我把你角色让给这位大朋友,你看成吗?”
“成啊,有什么不行的。”戴山南轻嗤一声。
“那么干脆?”
“我有的是机会。”
戴山南的视线定在台上那人的身上,表情越发柔和,却又隐隐掺着点别的什么情绪,吉也看不出来,但放心里琢磨一阵,发现实在不对劲。
他坐直身体,往戴山南身边靠了靠:“你来真的啊?一见钟情?”
却见戴山南低头,手中捏着一只烟,烟丝从上面露出来,一丝丝掉落在地上。吉也脸上的戏谑僵住,周边的空气压抑得让人有些不适。
吉也表情凝固一瞬,却什么都没说。戴山南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把钱先打给他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语气中有些懊恼:“他不肯要我的钱。你把钱给他。”
吉也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老兄弟,咂摸了一会儿他语气中的那点没头没脑的委屈,结巴着试探:“你…你、你来真的啊?”
戴山南抬头看他,换上一副疑惑的神情说:“什么真的假的?”
他拿起酒杯举起来,透过酒液看着安杏梁,像是在看水晶球中的娃娃,他没等到吉也的回答,反而又问道:“你想想你的剧本,男主不是固定的,他也很合适。”
吉也闻言笑了:“别跟我扯……”
还没说完,他停住了,视线在戴山南和安杏梁之间转了一圈:“靠,你不会真想包他吧?”
戴山南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在琢磨让安杏梁演主角的可能性。
故事讲述了一个渴望站上舞台的青年,被骗后在酒吧驻唱赚钱还债,他唱着自己写的歌,心中充满了登台后的满足感,也在这里遇到了他的爱人——一个经常独自坐在角落里,点一杯饮料静静听他唱歌的男大学生。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那个男大学生不再出现在酒吧,而网上他与同性歌手的恋爱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再见却是一死一生,男主角见到的是男大学生的尸体,他身亡的消息上了各大新闻,男歌手不知在哪里抄袭了男主角的歌,火得一塌糊涂。
酒店房间内,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安杏梁裹着一件外套,低头垂眸看着剧本。他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盯着剧本上的几行字发呆。他感觉到一阵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很久,皱眉抬头看过去,发现戴山南就那么看着他。
“不想看了。”安杏梁突然说。
听了他这话,戴山南将手上的剧本随手丢在地上:“那就不看了。”
“……”安杏梁笑了,“那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后面他去复仇了。”戴山南轻声说。
“嗯。被你这么一说变得很中二。”
戴山南笑笑,却听到安杏梁说:“太难了,遇到那么多事情后,他每一次开口唱这首歌,都会有不同的情感。”
他深知,想要将歌曲演绎得完美,就要沉浸地去体会主人公的人生。
安杏梁将戴山南丢在地上的剧本捡起来,翻开其中一页,男主人公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唱这首歌时身上背着债务,被压得喘不过气,声音自然就很压抑。剧情发展到中间,在爱人面前表演,自然是带着点幸福和刻意的炫技,而在得知爱人死讯后,他的演唱方式自然也应该变得悲伤且压抑……
“他是怎么复仇的?”
安杏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戴山南的眼睛。
戴山南有些恍惚,好像在对方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轮廓,他低下头,双拳紧紧握着,脑海中出现了许多不相干的内容。
“他疯了,在幻想中救了他的爱人。”
安杏梁愣住了,被他无厘头又认真的话惊了一下,他将剧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内容和戴山南口述的内容截然不同,他大略扫了一眼结局,有些奇怪地抬头去看戴山南。
“开玩笑。”戴山南卸了身上的力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可依旧有些焦躁,直到握住了安杏梁的手才停止了颤抖,“他把那个歌手杀了,一边处理尸体一边唱着那首歌。”
“嗯,”安杏梁低低地说,“是这样没错。”
说完后,他定定地盯着剧本,若有所思地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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