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醒来之后小心翼翼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刚才在地下车库里遇见的人送到了医院。
他本想感慨天下还是好心人多,却见病房里的另外两个长得很像的人眼神不善,一直在上下打量他,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似乎还是医院的医生。
他浑身一抖,本能地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两人,不过他一直住在乡下,社交圈子很小,他印象里不认识这号人物啊。
还好关鸠来了。
“关鸠。”他委屈巴巴的开口。
带我走吧。他想。
关鸠果然第一时间走到陈之病床前,不过是过来给了他一拳。
陈之笑眯眯地接住她的拳头。
“你干嘛来了。”关鸠冷冰冰地收回自己的手,“死在这儿等我替你收尸?”
陈之一哂,“没事,死就死了,墓地我都选好了,到时候殡葬公司会来人把我埋进去的。你也放心死,我在隔壁也给你买了一块地,到时候你下来我还能照应照应。”
关鸠又给了他一巴掌。
陈之依旧笑眯眯。
两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屏障,孔嘉玉在一旁几次想插嘴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郦边没心眼地问好:“关学姐。”
关鸠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还都是熟人。她先是看到孔嘉玉,又注意到他边上和他长得九分相似的医生。
“学姐,这是我那个双胞胎哥哥孔嘉树。我和你提起过的。哥,这个是我学姐,关鸠,平常在学校里很照顾我们的。”见人终于瞥见他了,孔嘉玉连忙过来介绍,主要是他哥在他身后拧了一把。他在心里默默骂,胆小鬼,喜欢别人不知道自己往前面凑,还要弟弟帮忙介绍,哪像他,都是一个妈生的,差别这么大。
关鸠和他点头问好,然后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发烧,暂时不明原因,可能是病毒引起的。”孔嘉树凑到关鸠身边说,后面还跟着个孔嘉玉。
他俩凑的有点太近了,关鸠这才注意到他们十分相似的外貌,作为双胞胎,他果然和孔嘉玉几乎一模一样,连同着鼻尖那颗红痣的位置都几乎分毫不差。
没等关鸠仔细看呢,躺在病床上的陈之不乐意了,“我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盯着在他看来明显不怀好意的孔嘉树。关鸠还以为他在向医生讨饭吃,暗骂了两句“没出息的玩意”,还是说,“我去给你买吧。”
陈之喜笑颜开,不忘震慑情敌,“嗯,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
“你们呢,你们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孔嘉树哪能看不出病床上这位的心思,还不忘拉踩陈之两句,“我和学姐一起去吧,哪有让女生帮忙打饭的。”
“嗯,让嘉玉带你去医院食堂。病人有病号餐,味道还不错。”孔嘉树也同意。
关鸠正要点头,就见陈之扯着他的袖子:“不嘛,医院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关鸠温柔笑道:“嫌弃医院的饭不好吃啊。正好你不是想死了吗,死了我给你烧好吃的好不好。”
“关鸠!”陈之腾的坐起来,“其实我觉得我还能活。”
“你最好是。”关鸠笑着威胁,顺便从兜里掏出陈之的手机和项链,“你的手机,刚才护士给我的。项链的链子刚才断了,回头自己去补上。”
陈之把项链攥紧,反而把手机扔到一旁,“好。”
“我先走了。”关鸠转身。
孔嘉玉连忙追上去,“学姐等等我,我给你带路啊。唉?学姐,护士不是说没打通紧急联络人的电话吗,你怎么知道人在这的?学姐,这个哥哥是你什么人啊?他长得好漂亮,不像我……”
还跟着一个一直装透明人的郦边,“学姐!孔哥!我来给你们帮忙啊!”太吓人了,郦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吓人,但总之就是氛围不太对劲就是了,真要形容起来,大概是——修罗场?想到这,郦边浑身一颤,只想赶紧逃离。
关鸠前脚出去,目送他离开的陈之就又闭上眼睛。心累,学姐学姐学姐,叽叽喳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了花鸟市场。
“量下体温。”孔嘉树恪尽职守。
陈之顺从抬手。
等了一会儿,孔嘉树拿出体温计甩了甩,“三十八度,低烧,没什么大事,再观察一下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按时吃药,不要吹风。”
“嗯。”
两人一时无言,孔嘉树看他一直在把玩那条项链,顺口夸了一句:“挺漂亮的。”
“你怎么知道是她送给我的。”陈之笑眯眯,“哎呀,她专门定制给我的成年礼物,我都说了不要了,她说这是她亲手设计的。你说花这钱做什么,心意到了就成,不过幸好我还算有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孔嘉树一阵无语,冷冰冰放下一句,“我还有其他工作,陈先生先休息一下吧。”
眼瞧着孔嘉树出门,陈之这才颓然倒在床上,好累,和情敌过招真的好累。
他攥紧手上的项链,吊坠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他自己偷偷上网查过,没见过长这样的鸟,一问关鸠,关鸠只说是艺术抽象。其实只是普通的银项链,不过关鸠说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专门找人定制的,倒是显得可贵了起来。
他盯着项链,那只叽叽喳喳的臭鸟刚才说,医院打给紧急联络人的电话她都没接,那关鸠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
陈之打开手机,上面发来赵叔的消息“小关问你在哪,我给她说你去她学校啦,你们两个好好聊哦”。还有通讯记录里七八个无人接听的拨号记录。
陈之哀叹一口气,他还以为关鸠已经忘了几年前那场事故了,没想到……唉,也好。得知被人监控要报警,得知被喜欢的人监控那就是情趣了。陈之不仅不想报警,甚至还有点美滋滋。
事已至此,先睡一觉吧。
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吧。
他本以为在情敌面前晒“恩爱”这种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能改变他做噩梦的事实,可惜天意往往不如人意。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上次被梦里那人赶出身体的缘故,这次他是以自己的身体出现的。说是身体,其实也不尽然,他感觉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成仙,那必然就是变鬼了。
陈之四处飘飘,梦里他又看见了那座神庙,大概是又续上了上次的梦。他还记得这种被鸟族称作“巢”的建筑,如今从外面观察,和他看过的某些古代宫殿复原图其实大同小异。
神庙上方香火盘旋,烟灰打着转地向上,随后一哄而散。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殿门大敞着,正中央的是巫姜,依旧是那身由孔雀尾羽编织的华服,随着她旋转的动作裙摆全部散开,熠熠生辉。
神庙边的小巷,他看见熟悉的衣角颜色。
陈之连忙追上去,果不其然,一身黑白的羽毛大氅,白发,正是之前他附身过的人。这人不知是看不见他,还是不想理他,只自顾自地赶路,步子迈得还挺大,气势也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捉奸呢。
等等,捉奸?
陈之猛得想起来上次做梦时那对漂亮的双胞胎,王女的未婚夫。
又是双胞胎?大约是在现实里刚刚和一对双胞胎交锋,并且略占上风,陈之很是自信,在心里打包票,放心哈,等会儿哥帮你收拾他们,未婚夫怎么了,没结婚都算是竞争上岗。
他前脚接着后脚跟着进了一处书房一样的房屋。
眼前的不正是王女吗?哦?还有她的两个未婚夫婿。他啧啧两声。
大的那个看着清冷,实际上正羞答答地给王女剥葡萄,小的那个更是热情,整个人就差贴到王女身上了。
他再回头一看只有老师名分的人,脸色黑得都快成炭。
陈之好心凑到他耳边说:“主动一点啊!主动创造奇迹!”
那人一作揖,权当是见礼,“殿下今日未去祭祀。”
王女吞下送到嘴边的葡萄,手上写写画画的动作不停,答道,“老师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这不合礼数。”拜师礼没行前他们是朋友,拜师礼之后他们既是师生,又是君臣,尊称才是最优解,“殿下,您还是没回答我,您为什么逃掉了今天的祭祀?”
“早祭祀,晚祭祀,日夜拜那几具白骨以求族运昌盛。老师,你和族里那几个老东西越来越像了。”王女将手中的竹简往桌上一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双胞胎弟弟浑身一抖。
屋里只一盏铜灯,烛火是虾子红般俗艳的颜色,发光范围很窄,陈之看去,人的五官都是模糊的,加之这屋子里堆满了各类竹简和纸质文稿,只怕是藏了个人都不知道。
那人依旧脊背挺直,“殿下,这是鸟族传统。”
“哪门子的传统。”王女满不在乎,“再说了——”她猛得起身,捏住他的下巴,“您带回来的书上有一个词我不太明白,礼崩乐坏,崩的是谁的礼,坏的是谁的乐呢?”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瞧她这样子,分明是太明白了。
“今日我坐在这里,这礼乐便是由我做主的。我说,不祭祀,那不祭祀便是鸟族的礼乐。”
说完她脱手开始赶人,“你只是来说这些的嘛?”她坐下,又吃了一口递过来的葡萄,挑眉看人。陈之看过去,她因为刚吃过葡萄而沾上葡萄上的糖渍的嘴唇显得格外油亮,蹭到了一旁青年的手指尖,青年颤了颤才收回手。
只是这些吗?
陈之也想问这个问题。他一路紧赶慢赶才赶上这人的脚步,明明是匆忙过来,偏偏到门口时还要特意放缓呼吸,整理着装,扮成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
基于上次的梦带给他的启示,陈之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学习心态,比如现在,他非常隆重地记下,做人不能太装。他详细反思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动作,如果他不是因为太想在关鸠面前把潜在情敌都比下去,他就不会开车库里最装的跑车出门,自然就不会这么狼狈地晕倒在地库里,也不会发生“被情敌救命”这么尴尬的事情 。
那人不回答,只说:“你从前不这样。谁教你这些的。”
王女盯着他,见他没有其他反应了,才嗤笑一声:“阿姜。老师要找她算账嘛。”
“我有提醒过你巫姜不是好人。”那人皱眉。
“哦?阿姜的原型是孔雀。确实算不上好人,顶多算是只好鸟。那您呢,您难道是个好人吗?”王女眯眼笑。
“关鸠,不要玩文字游戏。”那人像是没听懂她话语里的威胁气息。
王女还是笑:“嘉玉,嘉树。送客。”
嘉玉,嘉树?陈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两个穿着翠色华服,长相大同小异的青年一左一右走上前来,离得近了,陈之才看清他们的脸,甚至他们鼻尖处的那颗红色的小痣。
孔雀族的双胞胎,嘉玉,嘉树。这不就是孔嘉玉,孔嘉树吗!
陈之觉得有点头昏。
这恐怕不是梦,倒像是他的癔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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