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家离得这么近。”
导航两点之间仅10公里不到,陈泽清家就在与省体育局隔一道珠江相望的保利公馆。
温子渝印象中只记得见过两次陈有元。
一次是在2017年中秋,北京体育总局的行政办公室里,那时他力劝华兰同意温子渝转训。另一次是在2018年初,温陈两人转至匠心俱乐部训练时,陈有元曾来过她们居住的公寓看望陈泽清。
她对陈有元的最大印象是:温和。他是一个很慢条斯理的人,跟老爸的性格很像,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温子渝对即将见到陈有元并不紧张,反倒是从没见过陈泽清的妈妈周慧,这让她有点担心。
即使陈泽清说过多次“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还是会感到无措。
毕竟从以前华兰的反应来看,母亲对女儿是同性恋这件事通常比父亲反应更加激烈。
“到啦!”陈泽清情绪高涨。
长年处于抑郁症反复折磨下的温子渝,自认为是低精力人类,时常被陈泽清的聒噪喧嚣弄得不得安宁。
走进大门前,她拉着陈泽清最后确认一遍:“你妈妈她,知道的是吧?”
“他们都知道,很喜欢你。”陈泽清得意一笑。
一开门,最先迎出来的是周慧,她看见两人手拉手立刻会意:“子渝快进来!”
“妈!还有我呢。”陈泽清表示抗议。
温子渝刚走近玄关,陈有元走过来客气地和她握手。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个体感,跟在自己家很不同。
在家里华兰好像总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孩,不会待以成年人的方式。
“陈叔好,周阿姨好。”她刚走进客厅就被周慧拉着坐在沙发上,举止间亲亲密密。
周慧看起来也50出头的样子,跟华兰差不多大。因是运动员且常年保持锻炼,浑身散发着一种爽朗的活力。
她端着茶过来问:“泽清,你是不是休假了?”
两人立刻把心提起来。
陈泽清急忙否认:“没有啦,我是从佛山来的,说完事情还得回去。”
说完心虚地看了一眼温子渝,结果那人根本没看她。
陈有元推过来一杯茶,笑眯眯的:“子渝,真是好久没见,最近你怎么样?”
“谢谢陈叔,我还好。退役后我一直佛山中学教网球,最近准备回广州俱乐部任教。”
“好好,你回广州太好了。”陈有元瞥了一眼陈泽清。
那人赶紧上前说:“爸,说到广州的俱乐部,子渝这边有一个很好的提案,你要不要听一下?我前几天打电话跟你说过。”
陈有元一听正合他意,招呼两人去到书房里细聊,顺带嘱咐周慧:“你先别动手,等我说完一起烧菜。”
在书房坐定,温子渝把资金提案报告细细讲了一遍。
“基金设立的流程要求我向律师咨询过,都没问题。现在最大问题就是资金来源,除了政府拨款,也可以拉动广东本地的一些俱乐部和企业,甚至包括个人捐款都可以。
另外基金规模比补贴或者拨款形式规模更大,最好设立成公募基金,管理要求和信息披露都更完善,监管程度比较高,可以避免相当一部分灰色操作。”
她见陈有元点头肯定,又继续说:“公募基金需要政府来背书,我在佛山一直想把提案报送到体育局再升级研讨。
不过目前佛山体育局因为有网球师范教育项目专项拨款,所以这个基金提案一直没机会报上去。”
陈泽清偷偷给她使眼色,被陈有元抓到,他瞪了一眼:“泽清,你有话就直接说。子渝说了这么多考虑得很全面了,你倒是会偷懒。”
“哎呀,又cue我干嘛?不过老爸,听说佛山这个示范项目有点问题,子渝还因为这个被停职了。”
陈有元满脸诧异:“子渝,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子渝当着陈有元的面不好发作,她斜了一眼陈泽清,只好把发现刘洪敏和谭姐串通骗取补贴的事说了一遍。
说得越多,陈有元的眉头攒得越紧,说到最后他明显生气了,忍不住一拍桌子。
“哦,不是针对你们。”
陈有元自认虽不是勤勤恳恳全身心奉献的公务员,但对这种明目张胆的**作风深恶痛绝。
“在其位,谋其职。地方搞起创新来名目混杂,我知道肯定会夹杂些乱七八糟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还这么猖狂。
这样子渝,晚点我会跟组织开会讨论这两个事,你不要担心。泽清说,你这段时间为这个搞得心情不好。
哦对,我听说你在佛山有几个青少队员练得不错,怎么样,今年省队选拔的时候你还得帮我们推选一些好苗子啊,给咱们省队贡献点新鲜血液好不好?”
温子渝终于脸色舒缓下来,点头笑笑:“没问题。如果基金提案能行得通,以后会有更多青少选手被发掘,从长远来看这对省局是好事。”
陈有元忍不住大加赞赏:“哎呀子渝,果然是成长了,看来你在学校任教时也思考了很多。嗨,就不像这个臭丫头,一点进步都没有,光会气人。”
陈有元捧一踩一,令陈泽清大大不满:“老爸,你夸她就行了,怎么还要拉踩我。”
“老陈,你差不多了出来烧饭,别偷懒!”周慧在外面适时给他脱困,老夫老妻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陈泽清拉着温子渝出门:“去我房间看看。”
一开门,果然如她所说,空空如也,干干净净,四面白墙。
“很久没住过了。”陈泽清拉着她走进来,指着靠墙的书桌书架,“好像除了一张床,就剩下这个。”
温子渝笑着指指书桌:“看出来你不爱学习了,全是漫画。”
“哪有...我很爱学习。”她又围上来圈住她,“再多学一点好吗?”她箍住她的双手,“我锁门了。”
“你...”温子渝不敢喊大声,“我要揍你了。”
她看准陈泽清的肩头狠狠敲上去,那人手一缩,她从怀里逃出来。
这几天陈泽清被勒令严格睡沙发,已大为不满。如今又被打了一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话间,温子渝被书架上一层玻璃柜吸引了注意,她指着一个淡黄色玻璃瓶问:“这是?”
“哦。”陈泽清边说边上前打开柜子拿了出来,“这是那次比赛回国时,在机场买给你的,这个味道找了很久。”她说着说着语气突然落寞,“后来回来就再也没见到了。”
温子渝接过来拧开,轻轻喷了一下在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柚香。
“你又不喜欢香水,怎么会买这个?”她记得陈泽清护肤品一向搞得瓶瓶罐罐很多,却从来不用香水。
陈泽清有一瞬间的眼神不太自然:“就,听别人说的。”
她熟悉陈泽清的表情和语气,仅仅细微的一个词的差异,别人。温子渝望向玻璃柜里,发现还有另外一个瓶子。
“子渝,这个没什么用。”陈泽清刚想去阻拦,没料想她更快一步已经打开了柜门。
詹姆斯·海利的经典作品鲜薄荷香水一直是小众追捧热选。温子渝并不熟悉这个牌子,但她却记得这个味道。
在操场重逢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薄荷味。在新郊公寓的卧室时,角落里传来的淡淡薄荷味。在她的家卧室玻璃柜里,静静地伫立的淡淡薄荷味。
她没说话。没什么,只是一瓶香水,她不准备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子渝...”
“去吃饭吧。”温子渝把手里的瓶子放回去,“你妈妈叫我们了。”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周慧一直在给温子渝夹菜,保持着作为长辈的关爱和客气的疏离。陈有元更是频频称赞爱人的手艺,自甘封为“打下手专业户”,又邀请温子渝常来吃饭。
唯独陈泽清低着头,一言不发。
告别后,两人默默地走到地库,温子渝突然开口:“我来开吧。”
“你可以吗?”陈泽清担心她不熟悉广州的路况,毕竟好几年没回来。
“......”温子渝没有答她,径直坐上驾驶位。
一路飞驰,夜色渐黑。
温子渝神态自若地盯着前方,车窗玻璃突然变模糊。下雨了。
佛山总有阴雨,广州也是。
“子渝,你是不是误会了,其实...其实那个没什么。”陈泽清结结巴巴,只敢盯着车窗玻璃上密密麻麻的雨点。
“先回家。”温子渝不想跟她在车上谈起莫名其妙的话题,及时掐断了未知故事。
一进门,陈泽清就急着拉住她,后背一斜把门顶上。
“子渝,那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
“没关系。”温子渝转身抱着她安慰,“我不想知道,你不用说。”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却感觉陈泽清快哭了。
“这三年多我们都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选择不告诉你,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她越是这样说陈泽清越心虚,更不敢看她,急得满脸通红。
“那个,是别人送我的...”
“陈泽清!你清醒点。”温子渝又拍了拍她的脸,“我不想知道那些。我只想问,你现在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陈泽清猛地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我们都至少应该是单身的对吧?如果...”
“温子渝,你怎么这么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很难吗?”温子渝换上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
陈泽清身体微微发抖,一脸不可置信:“我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她的眼角泛红,涌出大滴的泪:“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小,小到根本不值得说。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又假装不在意?
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是很早前林医生送的,有一次比赛那天刚好是我生日,她顺便送的。
这下知道了?”
陈泽清抬手抹了抹眼角,负气地抿着嘴。
林医生,林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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