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在学生时代都会遇到一个或几个自己喜欢或讨厌的老师,但要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数学老师常年不费吹灰之力稳夺第一。
闵知远的名字一出口,全班都松了口气,这小子运气是真好。
而林姝冰却吸了口气。以她这两年来对吴月的细致观察来看,她肯定是看到了,看到闵知远在盯着她看。
她总是这样,从不批评或表扬自己,却通过敲打其他同学来提醒自己,乔果就是这样和她从同桌到异组的。她对待其他同学一视同仁的严厉,唯独对自己漠然,似乎其他同学是她俩的传声筒。
闵知远听到自己的名字,不仅不紧张,反倒嘴角含笑走到讲台上,从容拿起一只白粉笔开始解题。
刚来就被数学老师来了个下马威,这人该不会被笑傻了吧?
但,事实证明闵知远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这是一道圆锥曲线的第二问。一般情况下,吴月采取的策略是“保一争二”,第一问全班同学都必须拿下,至于第二问看个人情况,该放弃就放弃。讲卷子她也会将第二问,但能听懂的人屈指可数,若还想探讨就个人私下到办公室找她开小灶。
闵知远条理清晰,边在白板上的一块小区域打草稿,边流畅解题。是真的流畅,没有丝毫卡顿,流畅到让人怀疑他是背过答案的。
然而林姝冰知道,他没有背答案,这是今年高考题变体,而他采用的方法,是她在网络上没有见到过的。
吴月罕见地漏出难以察觉的满足和欣赏的表情,点点头道:“行了,下去吧,以后上课别老开小差。”
闵知远一听这话就有点急:“老师,我没开小差。我这不是把题做出来了嘛。”
“吁——”班上一片低低的起哄声。
学习最怕遇到天赋怪,特别是这种丝毫不掩饰锋芒的。起哄声中,有多少是看热闹的?又有多少是被锋芒划伤的?不得而知。
“再愣着你来讲,下去。”吴月正正耳麦。
当老师最怕两种学生。一种是调皮捣蛋,天天惹祸的。另一种就是是成绩好到爆,完全不需要老师指导,甚至要在课堂上挑老师知识漏洞的。
闵知远一道题就摸清了吴月的风格,默默走下讲台,见林姝冰好像在看他,他立马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莫名有些开心。
有病,真的有病。林姝冰默默移开目光,他什么意思?她不由得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对了,这周末照样有周考。其他科我不管,数学这里,只要有人坐火箭下坡,或者有改拿分没拿的,咱们考完好好交流。”
“啊?这不是还没开学吗?怎么就开始周考了?”班上同学纷纷抱怨。
这阵仗,看来是孙碧桃没及时通知,吴月清清嗓子,“开学是给高一高二的,不是你们的,从今年高考最后一堂结束,你们就已经是高三了。”
一谈到高三,大家就明白她要开始长篇大论了,都默契地打开飞行模式。
“学校安排,高三还是老规矩,周考月考都不落下。特别是你们的数学和文综,我也不想说你们文综坐过山车在及格线徘徊的一大把了,单数学这科,粗心大意丢分的一大把,说了不能一直逮着英语和语文学,在高考,数学和文综才是最容易……”
“叮叮叮——”
下课铃响,吴月无奈被打断,收拾好东西下课。从不拖堂,这是她的优良传统。
而大家下课还是该干嘛干嘛,松弛感拉满,仿佛才刚上高一。
乔果费大劲从教室另一头跑过来,抓着林姝语的手,“冰冰——怎么办?我肯定要被她训的,我的数学本来就是最差的……”
她声音颤抖着,像是快哭出来,林姝冰用力搓搓她的手,“没事的,我帮你,咱们慢慢来,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嗯!”
林姝明白,乔果110多的数学不是差,只是目前暂时进入了瓶颈期,只要找准方法,多加总结,是会有提升的。
闵知远在一旁看着英语单词书,心思却不完全集中,眼神儿时不时朝旁边瞟。
这一瞟就让乔果看到了,“喂,帅哥,下课了还看什么书?不聊聊天八卦八卦?”
拙劣的把戏被揭穿,闵知远只好放下单词书,看向两人,而林姝冰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正眼看他。
是不敢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每每想到这儿,他都会像变了个人似的,犹豫不决,唯唯诺诺。
两人都没说话,乔果熟练地热起场子,“帅哥,刚才你那解题方法真牛啊,还是老师没教过的。”
闵知远:“那个其实我们那边的学校已经讲过了,所以我做起来才比较轻松。”
一句话,让乔果后悔开口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接下去。林姝冰的目光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好在上课铃声及时打破尴尬。
林姝冰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渡劫,返校第一周就遇到荒唐的事和莫名其妙的人,她本不想对任何同学抱有任何偏见,但闵知远的某些所作所为大多数时候让她心神不宁。
经常莫名其妙对着她笑,但她感受不到任何笑意;课余时间他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当然,这是她用余光看到的;在她为一道数学大题聚精会神快要绞尽脑汁时,他总会凑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一切的一切,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每次都会让她想起杨萍的事,以及她在初中痛苦的回忆。
唯一让她心情好点的时候,是乔果在身边,以及闲暇时琢磨琢磨桌上的小地球仪,以及幻想着到地图上那个地方去旅游是什么感觉。
周六晚上考英语和语文,周日上午考数学和文综,但在周五晚上,乔荔有个不好的消息。
“外婆突发高血压在医院,我得赶回去照顾她。这几天你们在家好好吃饭,冰箱里我做好了菜,要是不够吃也有速冻食品。快递站不用管,我回来再开。”乔荔背着包包,在门口慌忙换鞋子,不忘叮嘱乔果和林姝冰。
“我跟你一起去!”乔果说着就要回房间收拾包包。
乔荔一把拉住她,“我一个人去就行,外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刚送往医院我不放心,能照顾她的也只有我一个人。你们在家好好学习就行。”
乔果只好作罢。
母女俩相依为命,唯一的亲人就是外婆。乔荔主动离婚搬到县里来,再三说要把外婆接过来一起住,但老人家舍不得老家的土地,说适应不了县里的生活,不肯来。乔荔只好定期回去看她,没想到这次还没到探望的时间,意外先一步降临。
“乔姨,快递站晚上开着吧,我和果果放学回来看一阵,十一点准时关店睡觉。”林姝冰说着递给她一把伞,外面正下着小雨。
“嗯,妈,我和冰冰来看着。”
住校的学生都会让通校生帮他们代取快递,乔荔的快递站又是学校附近最良心的,从不额外收快递费,服务态度好,中午和晚上是高峰期。若是晚上也不开,那很多住校生都不能及时取到快递。
乔荔动作僵滞一瞬,紧紧抱住林姝冰和乔果,“宝贝,谢谢你们。”
拼车司机打电话来催,乔荔只好出发,“记得晚上锁好门,有事打我电话!”
“嗯,你也注意安全!”“乔姨注意安全!”
此去具体多少天,要视外婆的病情而定,两人从此担任起看家的任务。
说实话,平时有乔荔在家,不管有没有声音,总觉得安心,只要她在,乔果和林姝冰不管是在房间还是在客厅,都知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现在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心也空空的。
“冰冰,我担心外婆”,乔果窝在被子里,整个人蔫蔫的,“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妈肯定受不了……我也会受不了的。”
林姝冰正看着书,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隐隐笼上一层悲伤。她和她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她放下书,俯过身揉揉她的脸,顺势躺下,“呸呸呸,乔姨说没事的,外婆还要看她的孙女拿通知书上大学呢。”
“可是……可是……”乔果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流着泪。
林姝冰凑近抱着她,安安静静地抱着。
人活一辈子,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
林姝冰时常会觉得自己是双重人格,甚至是多重人格。
面对自己的家人,她能平静地想象他们彻底离开的日子,像“局外人”般冷静疏离又淡漠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发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但她又对其他的生命似乎有着很深的情感联结,乔果和她的家人,森林里的野兔野猫,被父亲杀掉且自己吃掉它尾巴的那条小狗。
为何冷漠又善良?
乔果静静地哭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冰冰,我没事了,咱们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嗯。”
乔果重新洗了把脸,两人伴着窗外绵绵细雨,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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