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映照着士兵手上的长枪,火光漫漫,似乎是要将整个天空填满。
一行人火把围绕着李池,亮色映照在她的脸上,挺拔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
李池心中虽有疑惑虽有不解但却抑制住慌张的神情,她不知安之是否已被方承敛捉拿,更不知方承敛是否已剿灭副将。
她淡淡开口,一双杏眼满是冷漠神色,与之前的平静,别无二致:“方大人这是何意?带着这么些个兵卒来本公主的行宫是想做甚?”
微风拂过,李池身着素衣独自在暗夜里伫立,像极了窗边那盆兰草,淡雅却令人捉摸不透。
方承敛手臂抱起,缓缓走近李池,一步,又一步。
面前的殿下,没有平日里的乖张跋扈,没有平日里的娇纵可爱,他从李池的紧绷的神色中竟品出一丝脆弱来。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李池垂下的发丝,低头看向面前的人,李池的杏眼此时盛满月色,如此潋滟,让他失了分寸不说,更是昏了头脑。
“府尹今日说街上有一伙贼人,拿了百姓好些个物什,如今寻得踪迹,臣正要去捉拿。”
“今日殿下如此生气弄的臣好怕啊,所以特意来禀报殿下一声。”
方承敛的语气拐了八百个弯,骄矜的像个女子。
李池一听,心里松了口气,骂了这登徒子千万遍。
还没等她说出那句“滚”字,方承敛再次开口:“怎没见安之姑娘?半日不见臣都有些许想她了。”
说罢他的眼睛就往屋里瞄。
李池挡住他的视线,不屑地撇了方承敛一眼,夺走他手上自己的发丝,淡淡开口:“方大人管得如此多,再不去,贼人都要跑回家了。”
李池说罢就拂袖而去,留给面前人一个背影。
方承敛目送李池入行宫,搓搓刚才抚摸过她秀发的手,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即便整队出发。
屋内的李池见火光渐没,心里盘算起来。
方承敛今日这一出定是过来试探她的,安之可能是路途遥远并未赶回。
李池的本就无睡意,被方承敛这么一折腾更是心里烦闷。
她点亮一盏烛火,翻看起前朝人的信息来。
安神香已经燃尽,长夜静寂,唯有蜡烛的滋啦声。
她不知不觉的趴在圆桌上睡了过去。
等李池再醒便是第二日了。
金乌高悬,阳光洒进李池的行宫。
她一睁眼便见安之在窗边摆弄那盆快要枯萎的兰草。
“如何?可有通知到副将?”
安之听见李池的呼唤,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边,举手行礼道:“殿下的指令业已传达,副将如今也应撤离到安全区域休养生息执行命令,请公主放心。”
李池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完全放心,日后行事必定要再小心些,谨慎些,断断不能叫方承敛抓到什么切实的把柄。
这个登徒子为何知晓她召集人马却未揭发?
究竟是证据不足还是另有目的?
李池不知,她觉得此人城府太深,怎的也捉摸不透。
*
方承敛第二日的抓捕铩羽而归,几日过后便是中元节。
李池到此地已一月有余,当时答应王治的策略均已推行。
不过是成效甚微罢了,她倒是不急于同朝中那些老顽固周旋,现如今李池的势力已经逐步扩大。
星官之言的对于这些百姓比官府的命令还有效,副将那边已有上万人应召入伍。
复国在望,李池不敢掉以轻心。
偶尔方承敛会到李池处讨几杯茶喝,李池虽是不待见他,但也做足了表面功夫。
中元节已到,李池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姐连个墓穴都未有,她不知如何祭拜,也怕招人怀疑,便在行宫内悄悄奉了几炷香。
故人已逝,活着的人虽然痛苦,却还要一条路走到黑,为亲人复仇。
李池刚将祭台隐藏,方承敛便抬脚走进行宫。
响亮的一嗓子着实吓了李池一跳。
“殿下,我们去市集吧!殿下!”
李池从屋内探身,心生疑惑。
“哪来的市集?”
方承敛气喘吁吁甫一坐下便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咕咚咕咚喝了几大杯茶,这才开口:“幽州这边特有的习俗,中元节同上元节一样,有灯会市集。”
“殿下要不要同臣一同去看看?”
李池迟疑了一会,看着方承敛炯炯有神的双眼,去一下也好,也能看看如今百姓的状况,了解一下民情。
她平静说道:“那便去吧。”
前世李池就去过一次灯会那时还是上元节,同自己的未婚夫君方渊一同偷跑出皇宫。
躲了一路的禁军官兵,她更是戴上斗笠面纱,生怕被旁人认出。
方渊自小生活在城中,什么好玩的都见过,带李池又是放花灯又是捉金鱼,那一夜他们玩得忘乎所以。
他们的心也是越靠越近。
李池还记得放花灯时的场景。
方渊身着一身玄色衣衫,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愿望。
那时的李池天真无邪,单纯可人,扒着方渊的肩膀问:“方哥哥,你许的是何愿望?”
方渊嗔怪地拍了拍李池的头,故作高深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惜,那时的李池年纪小好奇心重,非要偷偷瞟一眼。
她看见方渊隽永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写着:“同殿下白头偕老。”
不知是不是窥探到了愿望,让这句话怎么也灵验不起来。
李池如今走在街上,带着如当年一般的斗笠,身旁还是跟着安之,而却早已不见方渊,那人会恨她吗?会恨当年的李池没有阻挡大兖皇后伪造预言,会恨是李池让他一家骨肉分离,至死不见?
李池望向身边吊儿郎当的方承敛,明明姓氏都一样,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殿下要再这样盯着臣,臣要以为殿下看上臣了,要臣做驸马。”
方承敛声音很轻,却恰好能让李池听到。
“再多嘴,我叫安之把你丢进河里。”李池拍了拍旁边严阵以待的安之,威胁道。
方承敛扭头微笑,看着安之那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举手投降。
月色如水,投在河上,河边围满了放河灯的百姓,男女老少,手中沉甸甸的抱着各式各样的河灯。
烛火把深深的河水点亮,又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三人驻足在岸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
“殿下要不要放一只?”
方承敛注意到李池的目不转睛,掏出钱袋子。
“不要,小孩才会信的东西,本公主不稀罕。”
李池刻意地别过头,装作抬头赏月,其实心里早就动了心思。
她不过也是才十七的小女孩,看到这些怎么能不心痒,只不过装作深沉罢了。
“那是微臣想玩,殿下陪臣好不好?”
方承敛俯下身对上李池的眼睛,“好不好嘛——殿下——”
“幼稚,去买吧,本公主就陪你这一回。”
“得令!”
方承敛快步走向小摊要了三只河灯,分给安之和李池一人一只。
三个人找了个偏僻的地界,在河灯上塞上纸条,点了火折子放走它们。
李池望着越飘越远的好看小灯,心里再次回想起那位明月清风的未婚夫君。
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在大晋待的如何?
“殿下!殿下!”
方承敛在李池面前晃晃手,轻轻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池缓缓起身,没有应答。
安之丢掉用过的火折子凑到李池跟前,轻声询问:“殿下许的什么愿望?”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池和方承敛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都十分错愕。
李池怔怔地望向月光下的方承敛,似乎从他身上找寻故人的影子。
方承敛也是一愣,随即不自然地转过身离开了河边。
是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
三人回去的时候,方承敛罕见的没有说话,李池也是心中思绪万千。
清风拂过,吹开李池的面纱,在她的脸上飘荡。
临别之际,李池刚要迈进行宫却被方承敛叫住。
等她一回头,方承敛却欲言又止,那双饱含无数情绪的眼眸直盯盯地看向李池。
半晌也未有一语。
李池疑惑的转身踏入行宫。
安之早就点上蜡烛,铺好床铺等着李池。
李池摘下面纱刚要坐下,却见圆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封信。
她举起信封,向安之询问:“可是你拿来的?”
安之同样疑惑:“殿下,这信我一进来就在桌上,我以为是您的。”
不是安之送来的,那会是谁放在自己行宫里?
门外明明有士兵驻守。
李池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信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素闻婉柔公主才华无两,兵强马壮,愿与您共商大计,下月宫宴愿与您相见。”
安之凑上前,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是何人?”
李池抚摸过纸上的印信。
那枚章,李池认得,是大晋皇帝的印章。
他究竟意欲何为?为何要与李池想见?
又是怎知她兵强马壮?
难道这州府内部有大晋的奸细?
恐怕不只是奸细那么简单,那人恐怕也知晓她的动作。
究竟是如何判定的,如何知晓的?
李池她明明步步为营,谨慎小心。
“大晋的皇帝,下月宫宴想与我相见。”
李池抬手将信纸落在烛台上,看着它慢慢变为灰烬后开口说道。
“大晋?不就是驸马待着的地方?那……殿下下月去还是不去?”
李池摘下脸上薄纱,勾起嘴角,“为何不去?”
“本公主倒是要好好看看,他想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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