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
时砚青如是想到，不过她从医数十年，见过的病人多，知道这种好面子的男人最是小心眼且记仇。
想她初出茅庐的时候，曾经被一个富商请到府上看病。那名富商身形高大孔武，相貌生得也俊朗，可以说是翩翩君子，很多未出阁小姐的梦中情郎了。
然而那富商他有病，早年出门行商时，被土匪伤了命根，之后在房事上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与夫人亲热之前，都要喝上一碗药，以此来隐瞒他不行的事实。
但是药喝多了也伤身，富商在他夫人生了孩子后，就渐渐减少了房事的次数。搞得富商的夫人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自家相公不亲近自己。
她为了恢复身材，就到处搜集方子喝药。结果就喝出了毛病来，身子也坏了。
时砚青就是这种情况下被富商请来的。
她替富商的夫人调理身体，效果很快也很好。
那夫人见状私下里请求时砚青替富商也看看，原来在她身体坏了后，富商就将真相告诉了她。
她因此得知了一切缘由。
时砚青当时替富商看了，诚实地说这病还有得治。谁知她替富商治好这病后，一出府，就遇上了更多看这方面的男人。
其中有几个沉迷酒色，早已掏空了身体，时砚青就是想治也治不好。
她也如实说了，那些人当面说没事没事，结果一转头就派了人跟踪时砚青，想要绑了她。
他们以为她是故意说谎，不肯给他们治的。
想到这些往事，时砚青悠悠叹气，她也不想徒增烦恼，为日后惹来是非，于是没再多言，只问他需不需要开方子。
男人阴着个脸，肉眼可见的不悦，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稍微好看了些：“开吧。”
他要开，时砚青也就给他写方子了。
一式两份，男人拿一份离开，她这里留存一份。
等人离开后，一直坐在柜台后看热闹的颜容走出来，神情无语，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这人真是没事找事做，还以为他得了什么大病，指名道姓的让你来给他看。”
“确实有些奇怪。”时砚青微微蹙眉，她总觉得这人不像是来看病的，但是找茬又算不上。
“算了，他之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话是这么说，孰料一语成谶。
几日后，一个披麻戴孝、面色枯槁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跪在青仁堂门前，她们面前摆着一个木板，木板上写了庸医、杀人偿命几个字。
她来时是一边哭一边敲响铜锣，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百姓围在这看热闹。
等时砚青来到青仁堂时，瞧见的就是围了几圈的百姓，指着她的医馆在议论纷纷。
“多可怜啊，这庸医开的药吃死了她丈夫，现在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该怎么办？”
“我家婆娘之前也来这里看过病，当时拿了几包药回来熬着喝，幸好没出什么事情啊。”
“我家的也是，现在想想就后怕。”
“这时大夫不可能是庸医吧，我家相公之前腰痛，来这里开了几贴膏药，贴上后没几天就好了。之前也去杏林堂看过，也买了膏药，但效果就是没有时大夫开的好。这不可能是庸医吧？”
“说不定是这妇人的相公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这才没了性命。怎么能怪到时大夫身上。”
“是啊，时大夫之前还给刘府的人看过病，我相公的妹妹的女儿就在刘府做事，她说刘府那位贵人生的病可怪了，请了杏林堂的穆大夫都没有治好。结果时大夫一去，她就治好了。”
时砚青站在马车旁，将这些言论都听了进去。结合前因后果，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王二花抱着女儿跪在地上默默流泪，哭声压抑，令人感到可怜。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青仁堂的时大夫害死的，可是她没办法违背身后的人。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把她的女儿抢走，带去牙行卖了。
这可是她的丫丫，她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为了让女儿不被抢走，带去卖了，王二花别无他法，只能听话。
“我是青仁堂的大夫时砚青，这位夫人，您先带着孩子起来吧。地上凉，我们进屋说话。”时砚青半蹲下身想要扶起王二花。
“就是你，就是你开的药害死了我相公！”王二花抱着丫丫躲开时砚青的手，对着她流泪大喊。
“前几日，我相公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来了青仁堂找这位时大夫看病开药。哪知他喝了两贴药后，病情反而加重，最后卧床不起。”
“就在昨晚，我相公咽了气，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本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是邻居家的儿子在替我相公入棺时，发现他嘴唇发黑，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我和相公吃的饭菜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不可能他中毒了，我没有中毒。只有他喝的药，我是不吃的。毒肯定就是从药里出来的。肯定是你这个庸医，开了有毒的草药，这才让我相公没了性命！”
王二花一边说一边流泪，声音几乎嘶哑，句句带着怨恨。
围观的人群也指指点点，几乎所有人都信了王二花的说辞。
时砚青收回手，她掩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蜷缩。她知道，这是一个专门为她设的局。
不管她开的方子里有没有有毒的草药，只要人死了，这个局就成立了。
“不可能，时大夫绝对不可能开错药！”从家里急匆匆赶来的何苏木听到这些话后，扒开围观的人群，冲了进来肯定地大喊。
他昨晚熬夜看书，今早就起得晚了。
在来的路上他还遇到了颜容，颜容说医馆门前有人闹事，她要去县衙找周大人，让他快点去医馆保护时大夫。
何苏木听后，心里也担心不已，于是加快脚步朝这跑来。
他跑来时，就听到了王二花说的这些谎话，围观的人还全都信了，他整个人气得不行。
“小子，你这么维护时大夫，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人群中有人喊道。
何苏木挡在时砚青面前，双手微抬，“时大夫医术高超，她根本不可能开错药。而且这位夫人刚才所说我也听见了，她说她相公是吃了时大夫开的药中毒死的。那我倒是想问问这位夫人，你可找了仵作验尸，药渣和药方可拿去找大夫检查了？”
王二花被何苏木这话问得心跳如鼓，她下意识加大了抱住丫丫的力道，想要寻得一个安慰。
不会被看出来的，这些事情那个人都考虑过且告诉她了。
王二花这么想着，因紧张和心虚微颤的手也平复下来，“我找了杏林堂的王大夫检查药渣和药方，王大夫说里面确实有带毒性的草药。”
此话一出，本来还有几个相信时砚青的围观群众也倒戈了。
“还真的是她开错了药。”
“唉，看来还是杏林堂的大夫医术值得信赖。”
何苏木闻言，有些无措地转头看时砚青。
他还是不相信时砚青会开错药，可是如今......
这下该怎么办？
时砚青对上何苏木的眼后，她无声叹气。
“夫人，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开错药，害死了你相公。那我如今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可是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为了自证清白，我们报官吧，让县令大人来调查你相公的死因。”
“我从医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我也有应对的办法。在给人开药之前，我会写下两份一模一样的药方，就连抓取的药材也会留下一小部分进行保存。”
“既然你已经找杏林堂的王大夫检查了药渣和药方，王大夫也确认药渣和药方里有毒性草药。那么这件事情很清晰了，要么是你们篡改了药方故意陷害我，要么是你或者你相公的仇家为了杀人找替罪羊而陷害我。”
似是没想到时砚青在给人开药前会这么做，王二花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低下头，眼里的慌张和不安控制不住的冒出，身体也因害怕而发抖。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她不能让丫丫被人卖了。
王二花闻着女儿身上特有的奶香气，心里慢慢下定决心。
她抬起头，视线落到青仁堂门口的木柱上。
那人说了，就算计划不成，也要闹出事情让时大夫不得安宁，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丫丫。
王二花咬了咬牙，抱着丫丫的手松了几分。
就在人群外传来马蹄声时，她松开丫丫，快速起身，闷头朝木柱撞过去。
速度很快，不过几息时间。
围观的人群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衣劲装、手持长剑的男人突然冲了进去，伸手抓住了王二花的胳膊，死死拽着她，不让她撞上木柱。
“她这是要撞柱？！”
“难不成时大夫说的是真的，她这是为了陷害时大夫？”
“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干嘛要撞柱子找死。”
就在这时，一群衙役手持长刀从人群里分开一条道。
“快让开，县令大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本来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周含章穿着红色官服，步履匆快地走到时砚青身边停下，眼里满是担忧。
“砚......”
“周大人，我要报官！”时砚青率先开口，阻止了周含章即将要脱口的关心。
周含章了然，明白她这是不想暴露自己县令夫人的身份。
于是顺着她的话接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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