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让阮姝妍有些出神,还是唐百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的。
“后来我在你们学校打听了一番,虽然大家都说你们是狗血的三人行,但我发现实际上,她们两关系更为亲密,你和她们的关系也很和谐,而不是八卦里那样争风吃醋。我就开始有了怀疑。”
“我就故意挖坑给邤姐跳,她平时虽然也和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但是往往都是选真心话。但偏偏她的真心话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在她说话前,我就直接捂住她的嘴。”说到这唐百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阮姝妍笑得无声,挑了挑眉问:“她没打你吗?”
“那哪能呢。”唐百笑嘻嘻的,没脸没皮,但没提打不打的这事儿,“我当时就指定她去追你。”
“按照往常来说,她肯定会白我几眼,直接拒绝,但她当时只是问我赌什么。很玩世不恭的样子,欲盖弥彰的。我当时就知道,我猜得没错,就她这样还装呢。我不得宰点狠的啊,我完全没带客气的,我说她要是没追到,她新买的那辆车就归我了。她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
唐百犀利点评:“死装。”
“她追上了也把车给我了。”
“可能是谢我给她一个追你的理由吧。”
“追我还需要理由吗?”阮姝妍有些不解。
唐百收起笑嘻嘻的纨绔样,难得正色:“她,道德感比较强吧。你也知道,你们当时都传你和连淮处对象呢,哪怕还传和方池的三角关系。但她毕竟也看过你和连淮“亲密”的互动。”
“你就当作是,我良心不安给我当年的口不择言辩解吧。我知道,虽然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太实际的意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就……”,唐百一时有些词穷,声音小了很多,“我就是嘴贱,我难得找到邤姐的‘案底’去嘲讽她。”
唐百的头不自然的往没有阮姝妍的那个方向偏,话说到这份上,对她这个平日里就嘻嘻哈哈的人来说,也挺难受的。要怪就怪她真的太得意忘形了,不知好歹的揪着弋邤的这个事儿使劲逗弄,然后给人家小情侣搞出了这种事儿。
夏末的天却也是一如既往的蓝得赏心悦目,过了那短暂的清晨时光的薄凉后,气温便会迅速攀升到容易让人燥热的程度。车形状水马龙也活起来了,远处一连片斑斓的鱼鳞云悠悠的滑过来。
“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解释呢?”阮姝妍没被唐百花里的所谓蓄谋已久、借机行事所哄骗,事隔经年,望向远处的目光仍然明朗,她清醒了很多。哪怕此刻从唐百嘴里说出的话多么梦幻和甜蜜,如果是四年前的自己听到这梦寐以求的解释,会不会相信呢?
会吗?阮姝妍不停地叩问自己。
会相信吧,阮姝妍无奈地承认自己的恋爱脑,但是却也不会和弋邤完好如初了吧,难道这是天蝎的通病?
唐百原本随性的坐姿绷直了不少,稍稍坐直身子后便能感觉到,木质的藤编椅像一幅无锁的囚具一样,沉默地拷问她,唐百嘴里的话滚了又滚。没有想到阮姝妍会这样直言不讳,她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回答阮姝妍这个问题:“我…”
“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一度困扰于某些事情。”阮姝妍没有给唐百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自顾自的说,“后来,一个选修课的机会吧。我选上了一门心理选修课,它整个学期只讨论苛责这个话题。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我觉得这个课有点没有核心,好像什么都谈论着,却没有很犀利的在说什么东西。”
“讲师一直在让我们选择A或B来进行辩论,可是选A或着B似乎都有自己的理由,也有站住脚的依据。那时候我突然就,就明白了为什么老师一直在说苛责,我站在A的角度和立场去辩驳B,去要求B,难道不是一种苛责吗?又或者我们换种说法,其实没有什么话题和事件是犀利的,让问题变得尖锐的,是我们自己。”
“就像我一直在逼自己想明白,为什么她不来挽留我,是不是不在意我,难道也不是一种自我苛责吗?所以那时候我突然就不想知道了,如果不是站在我的立场,完完整整的复刻我的三观和经历进行诠释,好像我也没有那么的接受。”阮姝妍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最后她说,“其实我也只是需要一个认同她的理由罢了。”
阮姝妍的话让唐百刚刚在喉咙里反复打滚的话,变得灼人,她确实不应该以嬉笑地态度试图轻松化她们之间的问题,悬崖是一直都存在的沟壑,粉饰只会它变得丰富,却不会令它消失。
唐百觉得,自己的欢言巧语竟然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她想像之前那样笑得没心没肺一点儿,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也幸好阮姝妍没有在追问。
阮姝妍和唐百都不在言语,渐升的日光慢慢爬上来,光已经即将蔓延到她们的脚尖的时候,唐百说:“邤姐她病了,所以她找不了你。”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也想…”唐百绞尽脑汁,试图搜罗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但算了,她闭了闭眼,有些事情确实是,无法言喻,“姝妍,或许A,B都不是真的根因呢。”
安静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了弋邤的声音。
唐百猛地自藤条椅背上坐起来,阮姝妍仍是靠着藤条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醒了,再找你。”刚刚和阮姝妍诉了点衷肠,现在听到弋邤的声音,已经有点耗子怕猫的胆怯了。腔调都没了刚刚的洋洋洒洒。
“我听见了。”
“你待会儿可别把我卖了啊,要她知道我刚刚…”
阮姝妍没在听唐百叨叨,她知道自己其实纠结的不在于这个,或许她们各自纠结的东西不是同一个。她起身往回走,原本贴在肌肤上的裙摆这时候就无声的自然落下,裙摆的不规则让她走起来的时候会偶尔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腿。可能是在藤椅上坐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的缘由,与藤椅接触的肌肤面留了些浅红色的压痕。
见阮姝妍起身往回走,唐百自觉的闭了嘴,但还是自欺欺人般装模作样的把自己缩回藤椅靠背的遮挡区域。只是她人高马大的这靠背可遮不住她,还是可以从室内的方向,看到这个藤椅上坐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成年女性。
阮姝妍往回走了几步的时候就看见弋邤站在沙发和茶几的过道里,愣愣的往她的方向望过来,半长的头发自然的下垂,看上去平添了几分乖气,白衣黑发,她站得不似以前那样笔直,有种忧伤的前倾,弋邤望过来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阮姝妍拉开平拉门,走回室内,弋邤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看着她,眉头有些颦起,要哭不哭的样子,早上刚起她的脸上还有惺忪的睡意,弋邤望着向她走进的阮姝妍,视线忍不住从她肩上润白的珍珠滑到鱼尾裙摆在起伏间漏出的纤细的小腿。
弋邤又不住去看阳台那个坐在藤椅上的背影。
她刚刚喊完姝妍的名字,视线也在搜寻阮姝妍,自然一下子就看见了玻璃隔着的阳台外分坐小几两旁的人。
“醒了?”阮姝妍随口问她。
“嗯…”弋邤有些呆愣,不知道是早上起来空腹有些饿,还是什么的,她胃里有些难受,有种想生理性的干呕,她有些难受,昨天仗着易感期放纵自己,今天抑制剂让她稍稍清醒,可清醒真的很残酷,弋邤的目光又滑向阳台的藤编椅。
阮姝妍没在弋邤身边停下,走向了煮蛋器,准备拿出那两颗椭圆的鸡蛋放进凉水里过水。弋邤盯着那个背影没几眼,就跟着阮姝妍站过去了。见阮姝妍揭开煮蛋器的盖罩,弋邤挤过去就想帮她把东西拿出来,被阮姝妍拍开了手,连眼神也没给一个。
被打了手,弋邤的手就在空中停住,整个人像又泄了股气一样,站得又弯了几分,她刚刚几乎没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就要问“那个人是谁?”可她没问。
弋邤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有些颓然,这时候完全就已经清醒了,刚刚醒来就被上头的悲愤填充麻木的打闹,未散的睡意,差点又让她失控,可她最不应该的就是失控,哭哭啼啼的毫无理智的样子,仿佛没有正常时候的冷静和克制,只会示弱求偶。
弋邤干笑了两声,没有底气:“我帮你拿出来,好不好。”
“你先去洗漱吧…”阮姝妍拍完弋邤就有点儿后悔了,她并不是不耐烦弋邤,只是刚刚…刚刚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心里也跟着埋怨弋邤,阮姝妍很快地把鸡蛋捞出来,一左一右分开放在凉水里,余光看见弋邤还是站在自己旁边,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
本来还想生硬的说弋邤几句,看弋邤这幅样子,阮姝妍也没什么说她的心思了,她随手抽两张餐巾纸插手,目光也有点不自然。
“我带你去洗漱吧。”阮姝妍话说得快,所以有点含糊,说完转身就走。
弋邤没太听清阮姝妍说了什么,也下意识的跟着走。
阮姝妍自顾自走到浴卫生间了才发现不对劲,自己昨天换洗下来的裙子还在脏衣桶里放着,她只顾着走,脑子想的事情有点多,下意识的就往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走了。
那她…阮姝妍几乎是慌了一下,很快的扫了卫生间一圈,哪哪儿都觉得有点乱。回头去看身后,发现弋邤没有在后面,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灌上不开心的酸水。
她不是一直跟着她吗…
该不会被拍了一下就生气了吧。
阮姝妍心里知道弋邤不会,还是往浴室外面走,刚往外走了一些,就看见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的弋邤。
弋邤无所适应地站在门外,门开着,她也没跟进来,只是站在门外,像是守着三八线的士兵一样,望着阮姝妍,整个人有些落寞,见阮姝妍出来眼睛亮了起来,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抿上了。
弋邤低头去看自己脚尖前的地板,仿木质的瓷砖,朦胧的倒映着她的模样。她现在面对阮姝妍的时候,胆子小了很多,像一个从小到大都违反校纪校规的孩子,站在全是好学生的班级门口被人用目光注视那般的无所适从。
怕又让她生气…
半响,阮姝妍有些无奈了:“为什么不进来。”
也许是昨天阮姝妍勒令她不许进卧室的话还在耳边,又或者是阮姝妍话里的无奈太熟悉了,弋邤听到就拖着脚步进去了,一脚一脚,轻浮浮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弋邤一直低着头走,走到阮姝妍前面还是低着头,阮姝妍觉得她有些怪异,伸手把弋邤的短发往上撸,露出那双湿漉漉的护理妍,这才发现她又哭了。
阮姝妍几乎有些失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弋邤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突如其来的泪失禁,这几乎给阮姝妍一种挫败感,但更令阮姝妍感到难过的是,她好像失去了好好和弋邤说话的能力,连问弋邤怎么了和安慰弋邤的话都不怎么如何说出口。
是尴尬吗…
阮姝妍不知道,她就这样直愣愣地伸手想要撸高弋邤的刘海,弋邤的肢体没有闪躲,任她撩发,阮姝妍撸高她的短发,短发掀开就露出弋邤光洁的额头,型长而浓密的眉毛,以及被泪水润湿而粘连在一起的长睫毛和像碎钻一样折射着光的漂亮黑眼睛。
只是弋邤的眼神躲闪着,脸也有侧过去的藏匿的下意识反应。
阮姝妍迟来的感受到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怎么了啊。”阮姝妍挤了好久才干涩地开口。
阮姝妍可以坦然的和唐百聊过去,可以和谢静文轻描淡写的聊年少,可以在连淮和方池面前坦坦荡荡的说又相信爱情了。只是却不会对弋邤好好说话。说来也怪,面对弋邤,种有种面对了自己多年的孤独和无数次深夜无声哭泣的自己一样。她即明白自己此刻的内心虽然平静,却还是委屈怨恨。
“你干什么啊。”再次说话的时候,阮姝妍的声音里已经到了哭腔了,好像憋这么久了,她才终于哭出声来那样的无助。
见阮姝妍落泪,弋邤眼里的积蓄的泪水也跟着掉落,很像婴儿房里,第一个孩子不知为何的哭闹时,其余的婴孩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啼哭一样。
弋邤流着泪,看着她也有点手足无措,这回也忘了去思考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惹阮姝妍生气,惯性的抬手去抹阮姝妍的眼泪,嘴里也跟着哄:“怎么哭了啊,乖乖。”
她很久没有哄阮姝妍了,像是一隔经年才被重新使用的电机,因为润滑齿轮的机油已经干涸而只能机械的生硬的摩擦,弋邤也听出了自己语气里的生硬,但她没有办法,绞尽脑汁的想着,却又想不出什么哄人的好话。
“都怪我不好,让你也跟着我哭。”弋邤以为是自己哭才让阮姝妍也哭的,弋邤想憋住自己的泪水,但这些真实的,触摸阮姝妍的感觉,却让她的鼻腔和胸膛都酸闷得可怕。她为之上瘾。
阮姝妍听着她责怪自己的话,摇着头试图打断她的话,不是这样的。
但喉腔却发不出声音,或许阮姝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不怪弋邤吗?或许是怪她的。责怪弋邤吗?但好像她更耿耿于怀于自己的疑惑。她感受着脸上温柔的手,只能流着泪摇头,向前一步撞进弋邤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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