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邤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分不清胸口是那种酸楚的泪意还是被撞击的物理疼痛，弋邤收回因为某人撞进自己怀里而落空的手，将手放在阮姝妍的腰后搂着。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
“怎么了啊。”这次换成弋邤来问了。
阮姝妍一下一下轻轻用头叩着弋邤的胸口，双手揪着弋邤胸前的白色短袖，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手上都鼓起了青蓝色的血管和泛白的皮下筋，她终于忍不住问：“当初为什么不来找我解释。”
“为什么。”
如果弋邤不肯说，那她来问好了。没什么好丢人的。
“我…”弋邤任她揪着衣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该不该粉饰或者说些好话，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偏偏这样做，甚至于弋邤也不明白也就一个晚上过去，为什么阮姝妍态度变那么多，昨天虽然弋邤没那么理智，却也能感受到，姝妍总是靠近一步又连退好几步的迟疑，昨天那支抑制剂起了作用，她现在脑袋清醒了些，“我当时怕你生气听不进去。”
“我才没有一生气就听不进东西。”阮姝妍立即反驳，她现在哭得没那么明显了，但是突然这样激动的说话还是让阮姝妍呛得干咳了几声。
弋邤给她拍拍后背：“对，没有，是我胡编乱造。”
“你到底说不说啊。”
“我想着让你先平复一下心情，”弋邤慢慢的说，一边思考一边说，那三个字她在犹豫要不要说，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你也知道的，我的女朋友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想着和往常一样，你先待一会儿，等你你舒坦了，我再来找你，任打任骂，让你发泄。”
阮姝妍怀念弋邤这语气。
虽然她也很喜欢哭猫一样的她，也很喜欢粘人的她。但那样的弋邤，不是记忆中那个会笑眯眯接纳她的弋邤。
阮姝妍埋首在弋邤胸口，脚上汲着拖鞋轻轻踩了弋邤好几脚。
弋邤知道，这是阮姝妍在表示抗议和不满。对她的话表示不认同。
弋邤接着说：“也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出了点事，小姑突然走了，她没有孩子，待我视若亲生子，我为她扶灵。”
说到这里，弋邤便不再言语。个中关系她也不愿多说，毕竟那是困住她进行挽回的原因，却不是阮姝妍应该体谅她的原因。
扶灵……
不是生病……
阮姝妍埋在弋邤胸前的唇嘲讽地挑起。
太荒唐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阮姝妍来回念了几遍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将后面的话问出来。
见她迟迟不说，弋邤想着阮姝妍的性格，正想先让阮姝妍先平静一下。她看起来有些捉急，按照那交往一年养成的习惯，弋邤知道阮姝妍开始钻牛角尖了。
弋邤的胸腔因为吸气而变得起伏，阮姝妍知道弋邤即将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她却又一次胆怯了，积蓄许久的勇气在想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在欲言又止里消耗殆尽，她飞快地捂住弋邤欲张开的唇，头终于不在鸵鸟般地埋首于弋邤胸前，她睁着漂亮的，还带着水意的眼睛，很轻的摇头，她说：“算了，就当我没问吧。”
阮姝妍笑得很轻柔，弋邤还想说什么，可是阮姝妍却先一步开口：“没关系了，不求甚解就好。”
弋邤能感受到，阮姝妍又陷入了某种自我折磨的牛角尖里，弋邤不知道此刻是否应该让阮姝妍封锁自己去和自己的思绪辩论，还是打破沙锅问到底，让她将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摊开与自己说。
阮姝妍知道弋邤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没有任何负担，不论是在学业，兴趣，理想或者爱情。弋邤对理想持有底气，如果按照现行的玄学评价来说，弋邤是一个能量很强的人，她可以随心所欲。所以后来阮姝妍也在想，理想主义往往不会向下兼容，至少对弋邤来说是这样，她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拯救欲，为什么偏偏选择来照耀她呢？
那美梦一般的初恋。阮姝妍想着心就紧的生疼。
阮姝妍骨子里是个很脆弱的人，阮姝妍知道自己是一个配得感很低的人，哪怕那应该是她应该理直气壮接受的赞美。
所以在很早之前，阮姝妍就很疑惑为何弋邤会喜欢上自己。即使那时候她们正是情浓时。
————
一中下学时间比三中早很多。所以刚在一起的时候，弋邤总会在学校门口等她下学。
今天是星期四，下午最后一节是生物课。生物老师姓马，江湖人称其为马主任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马主任是年级主任，更重要的一点是马主任和他的姓氏一样，劳碌勤奋，说人话就是爱拖堂。按道理来说，拖堂应该是一种教学事故，但是马主任却拖堂拖得理直气壮，他往往在课堂开始的前十分钟款款而谈他的家庭，讲他本来是外地人，和家在海市的老婆谈恋爱后，就也来海市发展他的事业，讲他的护士老婆多么能干和体贴自己。聊到十分钟左右，马主任往往会以一句：“好了，你们不要对我的生活那么感兴趣，大家把注意力放回这一章的知识点上。”
每到这时连淮就会将脸转向阮姝妍，对着她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马主任的自作多情。
今天出乎意料的马主任没有拖堂，阮姝妍背好包和连淮道别:“先走了啊，她在等我。”
连淮还在慢悠悠的收拾东西，只摆摆手让她滚：“走吧，你个有对象没姐妹的脱单人士。”
阮姝妍双手合十以示歉意，快步跟上离开教室的人潮。
方池是文科生，今天最后一节课她们有默背抽检，因而不能按时放学，连淮也就没那么急着收拾东西。
海市在地理上偏北方且临海，比之南方它的空气更为湿润，可能因为它靠海，海市的风常年逗刮得很大。
教室里是有热空调的，准备离开教室放学的时候，阮姝妍才穿上自己的卡其色长款风衣，在风大的海市风衣和冲锋衣都是一种人体的堡垒。脖子上围着棕色的格子围巾，帽子是纯色的日系秋冬贝雷帽。
阮姝妍很怕冷，因而早早的就将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围巾拉高，帽檐拉低，外露的基本上也就一双眼睛和周围的皮肤。但即便是她裹成这样，弋邤也能在放学的人群里精准的找到她，和阮姝妍贴着并排走，天冷了不方便将手拿出来牵着，弋邤也要将自己暖和和的手伸进阮姝妍的风衣口袋里，和阮姝妍十指相扣。
弋邤手刚伸进阮姝妍的风衣口袋里的，就摸到阮姝妍冰凉的手，弋邤赶紧握住那只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嘴里絮絮叨叨的:“怎么手冷得和冰块一样，你衣服穿的也不少啊。”
弋邤一边贴着女朋友往前走，一边看着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朋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她的手这样冷冰冰的:“暖宝宝贴了吗？不会因为偷懒没贴吧…”
“贴啦，贴啦，我的弋婆婆诶。”阮姝妍将自己往围巾里缩了几分，口袋里弋邤的手暖洋洋的，贴起来很舒服，她调皮地挠挠弋邤的手。
阮姝妍的手指比一般的女孩子的手更为修长，指关节明显的骨感，指头略略尖圆，这样的手光留长本甲就是一双美手，阮姝妍算得上是个手控，自己的指甲留得稍长，长指甲轻轻挠人皮肤的时候，总会让人的心也跟着痒痒。
想起那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仁者心动”，或许自己将姝妍划进了占有欲的圈子，阮姝妍略带挑衅的小打小闹总是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多想。
弋邤抓住了某人捣乱的手指，语重心长的说：“你啊，能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我心疼自己的女朋友还涨了两个辈分，我实在是冤得很啊。不识好人心。”
这哀怨的控诉，让阮姝妍都有些忍俊不禁，故意捏着娇娇的声调，靠近弋邤的耳侧，改口喊她:“姐姐～”’
这娇俏的一声，喊得弋邤老脸一红，面上还要装的不起波澜的训她：“好好说话。”
“我真的穿很多了，手和脚暖不起来我也没办法啊。”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穿在多衣服，手也是冰的。我初中的班主任说我这叫体寒，让我有时间喝点中药好好调理调理身体。”阮姝妍见好就收，认认真真的和弋邤解释。
她话说得不假，初中刚好是一位常年养生的女士做她的班主任，刚入学的时候班主任例行谈话的时候，捏了捏她的手，说之前看她就觉得体虚，这一摸手脚冰凉，感觉阮姝妍体寒，劝她有时间去配点中药调理。
“中药，那某些人不得苦得跳脚啊。”弋邤眼里的心疼做不得假，她暖了好久女朋友的手，走了这一段路才勉勉强强暖得有了温度，又问她，“那你有没有听老师的话，去医院调理身体呢？”
刚问完就觉得自己白问了，初中发生的事情，如果阮姝妍真的听了老师的话去调理身体，这会子哪有自己这一顿关心呢，弋邤的语气不免带了些哄劝，关心溢于言表：“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去看看的。如果你家人没空，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中医院的，好不好。”
半响，阮姝妍才慢吞吞的说：“不用了吧，太麻烦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看现在我这儿不是有一个大号的人形暖手袋吗？而且中药太苦了，我又没时间喝它，算了吧，太麻烦了。”
坏了啊，怎么写合理的现阶段吵架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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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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