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识回归的瞬间,白无和乌砚的面貌恢复如初,身上的穿着也变回甲衣。
白无甩开大师的手,怒目而视,将要抬手抓去,那人如烟消散。
转眼,门内的“阿娘”也没了踪影。
在内心斩断往事对情绪的牵扯,白无一双清冷的眼睛望向“规圆矩方”的牌匾,“我原以为一句提示便能将我从幻境中唤醒,没想到我的执念比自己想的要深。”
乌砚确定白无的状态平安,才松开手,懊恼着,“我几度要清醒过来,又被虚幻蒙住眼,若非师父刚才的一声喊,我还迷失着。”
白无伸手拍拍乌砚的肩膀,“这个厉鬼比我们想的要狡猾,竟能同时呈现出两人的执念,所以你才会见到自己的爹娘,我会回到曾经的家里。”
“师父,你过去就生活在这种高墙之内?”
“是,这几日你所见皆是我的过往经历。”她冷笑下,“明明是虚,呈现出的过去却如此真实,但再真实,也只是过去罢了。”
“崇尚家风严谨的沈家,最后却沦落为邪术的温床……小时候看得烂熟于心的这几个字,如今看来却是十分讽刺。”白无简短地评价下牌匾,看向乌砚。
他的一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点点揉碎的光泛着心疼。
她知道,见到昔日的官家小姐变成如今的驱邪师,乌砚会有许多疑惑,于是沉声许诺,“出去后,我们再聊。”
乌砚一手持符,一手持桃木剑,跟着白无走入沈府。
白无用冷眼打量着府内景观,庆幸醒来的时机不算晚,若是刚才任由幻境发展下去,她醒来更是要废一番功夫。
“阿娘”看见白无归来,一脸惊讶,“阿姝,你怎么又回来了?”
“都被识破了,还演?”白无厉声指挥,“乌砚,拿剑刺。”
乌砚利落地出手,“阿娘”就变成一团黑气消散了。
白无负手而立,一个又一个“旧人”如飞蛾扑火般,向她走来。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乌砚,谁跟我讲话,谁靠近我,你就刺向谁。”
“四妹”大步走来,“沈静姝,你疯了吧,带个乞丐闹什么呢?”
“阿爹”一脸严肃,“我们沈家容不下你这不孝女。”
“二姐”惊恐万分,“静姝,我为过去欺负你的事道歉,还请你念及我们的姐妹情分。”
“婢女”面无表情,“小姐,二娘子很想念你,正到处找你呢。”
“蒋公子”文绉绉,“静姝小姐,我来是想约你去踏青,你说过不想成天闷在府中。”
……
乌砚快手挥剑,一招一式之间,所有虚晃消亡。
白无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靠近她的“人”荡然无存,再无“人”敢上前。
她看一眼虚假的天空,“幻化越多假人就消耗越多魂力,你与其浪费力量来戏弄我,不如赶紧去藏好你的虚眼。”
“哈哈哈……”上空传来少年厉鬼的声音,“其实你也没那么无趣,你的执念比你旁边那小子更为复杂,尤其是后面还没开演的情景,可比我见过的都要有趣,竟让我对你生出几分同情。”
白无冷静地抽出驱邪符,贴于地面,周围的亭台楼阁都扭曲了一瞬,又极力恢复原本的模样,“你信不信我把整个虚贴满驱邪符?”
“……”上空再传来声音时,已无方才的得意,“若是你能出来,我们以后走着瞧。”
四周恢复沉寂。
白无和乌砚对视一眼,继续往里查探。
若是能将整个虚都贴满驱邪符,势必会对厉鬼造成伤害,然而他们身上并没有足量的驱邪符,再者厉鬼除了根据进入者的执念变幻场景外,还能无限扩大虚,他们根本无法将整个虚都贴满符纸。
然而,厉鬼被她一唬,嘴上真的消停了,可见他变成厉鬼的时间还不足够长。
短短时间内就成为了甲级厉鬼,恐怕战场上消失的丁级厉鬼都被他吞噬了。
虽然刚才对厉鬼那样放话,但是白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虚眼,因为她从未进入过甲级虚。
在整个府内打探了一圈,白无没有发现异动,连能够敏锐地发觉阴气的乌砚,也摇了摇头。
“我们在这里面逗留了这么久,裴雪涧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很可能早在外面画下破虚阵。”
乌砚越发警觉起来,“师父,你是猜……”
白无点头回应。
就连裴雪涧的破虚阵,都无法让虚眼自曝,他们也找不到虚眼,甲级厉鬼的本事不容小窥。
但也有值得庆幸的事,至少他们拖住了厉鬼,不然难以想象他一旦施下鬼咒,会有多少人受害。
“师父,我用桃木剑把所有东西都砍一遍。”
这是最费力的方法,也是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
“好,就这么办。”
白无和乌砚并肩同行,在乌砚向一旁物件挥剑的同时,她并拢双指,凭空画出符文,集结成符文的黑气散开,张开一张大网,扑向另一边的物件。
被桃木剑所击中之物,和被黑网触及之物,通通烟消云散。
两人没有半刻停歇,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在看不见界限的牢笼里抗争。
盆景消散,书架如烟,院墙崩塌。
整座沈府,数以上万的物件,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全被击散。
整座宅邸消失了,连带着附近的街道,远处的月老庙,风流云散。
白无和乌砚背靠背,站在纯白无一物的天地间,在虚空中逡巡着,找不到一件物什。
白无扫视着地面,“乌砚,你重点看地下,虚眼就可能埋在其中……”
电光火石之间,空白之地冒出亭台楼阁,繁花围着长廊,院墙高耸,整座宅邸又去而复返,完好地再现。
“他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们毁掉所有,再重来,就是在挑衅我们。”
白无捏紧被冰寒之气侵蚀的右手,就连衣袖都染上寒凉,不经意触及乌砚垂落的手,乌砚一惊,转身面对她。
她下意识想将手藏在袖中,却被乌砚握在手中。
暖意一阵又一阵传来,她的手不再那么僵硬,用力地回握乌砚的手,目光坚定,“再来。”
乌砚摇摇头,“师父,这次由我来,只要专注地下……”话未说完,有东西擦过脚边。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长满了花草,青草花叶间还散落着瓶瓶罐罐,没有一处地面空置。
不详的预感闪过,白无快步走出沈府。
果然,外围的街道都被延伸至看不见尽头之处,路面与府内一致长满花草。
如果他们再似方才那样一一击破,在脱困之前,很可能会力竭,难以防住厉鬼的下一步动作。
粘腻的湿气贴着脸,白无克制着焦灼感,深呼吸着。
乌砚拉动她的手,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着,“师父,其实方才我是故意说那句话的,是想试探看看虚眼是否真的藏于底下。在地面被覆盖之前,我已经看过每一块,没有哪处阴气最重。”
白无的眼里闪过惊诧,原来甲级厉鬼的虚眼藏得极其深,用一般方法并不能找到,然而厉鬼并不知道乌砚的试探,大意地暴露虚眼确实藏于地下。
她彻底冷静下来。
他们沿着街道,往远离沈府的方向走去,离得越远,脚下的花草越是稀疏。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再来一遍,将所有地面破坏一遍,不,无需破坏所有地面,因为整个虚里遮掩地面的花草最为茂盛的,无非就是……
她和乌砚四目相对,眼里都有了希望,不约而同地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沈府。”
两人协手折回沈府。
在驱邪符洒落地面的瞬间,黑网扑地的同时,桃木剑削过地皮的刹那,所有花草瓶罐散去,
“阿姝,你这是做什么!”
眼见被他们发现端倪,“阿娘”、“阿爹”等“人”又再次出现,意图阻止他们。
乌砚手起剑落,假人们连蛊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刺穿。
突然,熟悉的身影挡在乌砚之前,他手中的桃木剑挥到对方的长发间,顿住。
是白无。
黑色的符文飞来,打在“白无”身上,烟消云散。
白无正凭空画符,眉间不悦,“当着我的面假扮我?真是黔驴技穷。”
话刚落音,他们两人四周围满了人,全是做他们两人扮相的假人。
“师父,我对付‘我',你对付‘你’。”乌砚果断地冲刺挥剑。
白无张开黑网,将一个个做她扮相的假人兜入其中。
假人构不成威胁,然而架不住数量众多,源源不断,让他们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寻找虚眼。
空气越来越潮湿,没有一丝风动。
白无感到喉咙干渴,动作不再如一开始那么敏捷。
虚里一晃已是几年时间,不知现实过了几时,总之她和乌砚已然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又在幻境里一通破坏,若是常人,早已捱不住。
白无在书写符文的同时,用余光去扫乌砚,看见乌砚额头上的汗珠。
果然,乌砚的体能再比她高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若是他们再不出去,恐怕等来的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她伸手给乌砚身上贴上一张隐息符,“乌砚,我来对付这些假人,你继续去寻找虚眼!”
白无话一出口,乌砚不再与假人缠斗,继续寻找虚眼。
乌砚身上贴着符纸,在一众假人之间很好辨认,白无一边观察乌砚的动向,一边掩护他,为他开路。
沈府再大,只要他们在找到虚眼之前坚持不倒,就必定能出去!
骤然间,天地一震。
一丝金光从天而降,掠过她的眼前,往前方飞去。
“乌砚,是破虚阵的提示!”
乌砚扭头,金光从他面前拂过,落在偏院的花坛底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乌砚爆发全力,甩开蓦地发狂扑向他的假人,神速跑到花坛前,双手持剑,用力刺下。
霎时间,四周景色开始如蜡般溶解。
幻境崩溃,虚幻回归现实。
流动的风带来干燥的沙粒,白无和乌砚回到战场上,此时天色已大亮。
“多亏有鹿师叔你出手相助,他们回来了!”裴雪涧的声音高调响亮,传入白无的耳中。
她的目光垂落地面,身子僵直。
方才助他们一臂之力的破虚阵,是她师父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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