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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半，李涯洗漱完。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身体疲惫，但大脑却清醒得可怕，就像被人强行灌下一整杯浓缩咖啡，越想睡就越睡不着。
最后他放弃挣扎，踩着拖鞋下了楼。
冰箱里的矿泉水冰凉刺骨。
他拎了一瓶，推开落地窗走进花园。
初秋的风裹着花香扑面而来，他坐在铁艺长椅上，仰头望着被云层遮蔽的星空发呆。
“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涯回过神。
他转头，看见李维站在月光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
“哥。”李涯喊了一声，便重新将头扭了回来。
“嗯。”李维在他身边坐下，铁艺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有心事？”
李涯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出来坐坐。”
“在我面前还掩饰？”李维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语气带着兄长特有的霸道：“说说吧，就算我帮不上忙，至少也能当个合格的倾听者。”说完，他瞥见李涯手里的矿泉水，直接抢过来拧开，一口气灌了半瓶。
李涯看着他滚动的喉结，轻叹口气。
李维催促：“说啊。”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这会儿，李涯确实想找个人倾诉。
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哥哥，怎么看都不像合适的对象。
可架不住对方一再催促。
他皱了皱眉心，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有没有过那种对一个人既讨厌又忍不住想继续接触的感觉？”
李维一听是这种问题，也跟着认真起来：“既讨厌？又忍不住想接触？”
“嗯。”
“你别说，这个复杂的情绪倒还真有些熟悉。”李维抬手摸了摸下巴。
李涯一听，往前凑了凑：“具体说说。”
“嘶——”几秒后，李维一拍膝盖：“我想起来了。”
李涯：“什么？”
李维说：“你小时候，天天哭哭唧唧的，实话实说，我当时是真讨厌你，但是吧，偶尔又想和你接触接触，体验一下当哥哥的感觉，不过，通常半天不到，就又觉得你这小哭包真烦人。”
“……”
李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果然不该指望这家伙。
他胡乱抓了抓头发，然后，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算了，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李维在原地喊他：“欸…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李涯摆摆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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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的秋天是林喜云一年中最钟爱的季节。
微凉的风裹挟着桂花的甜香，阳光不再灼人，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慵懒的气息。
对她这样常年与失眠为伴的人来说，都能在这个时候难得地睡个整觉。
这日午后，窗外飘着细密的雨丝。
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像一首天然的催眠曲。
吃完饭，林喜云蜷缩在柔软的被窝里，身上裹着蓬松的羊毛毯，整个人陷在床垫中央睡午觉。
她正做着半梦半醒的美梦，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喜云不满地哼了一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凭着感觉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连屏幕都没看，她就熟练地按下了静音键，将恼人的铃声隔绝在世界之外。
放下手机后，睡意很快重新将她包裹。
等林喜云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感受着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朦胧界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清醒过来，然后打着哈欠，伸手去摸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七个鲜红的未接来电提醒赫然映入眼帘。
林喜云的睡意也顿时烟消云散。
这些未接来电都是邓思凝打过来的，她想都没想，连忙回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邓思凝的质问声便顺着听筒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你在干嘛呢？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接。”
林喜云有些心虚，说话都弱弱的：“睡觉。”
邓思凝：“还睡呢？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五分钟过去，林喜云靠在床头，指尖轻点开闺蜜发来的视频链接。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闯入视线。她眯起眼仔细辨认，忽然想起——这不是之前在商场试衣间遇到的那个模特吗？周...周什么星来着？
视频里的周南星正举着酒杯，眼尾泛着微醺的绯色：“我今天喝了点酒，来场你问我答到直播环节，只要刷一个豪华火箭就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感兴趣的宝宝赶紧把礼物刷起来吧！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知是妆容还是滤镜的缘故，他的轮廓显得过分精致，带着几分不真实感。唯独那双桃花眼依旧勾人，让林喜云勉强对上了号。
突然，屏幕炸开绚烂的火箭特效。
周南星唇角扬起蛊惑的弧度，垂眸念出问题：【星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端起旁边的酒杯抿了几口，然后，继续说：“不过，我肯定是谈过恋爱的，只不过上次的恋爱实在让我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结束到现在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吧，一直不敢再找，其实，单身一个人也挺好的，对吧？”他自嘲般轻笑。
弹幕立刻炸开锅。那位ID「来杯冰美式」的粉丝疯狂刷屏：【为什么记忆深刻？很爱对方吗？展开讲讲啊，星哥！】
周南星笑了笑，屈指敲了敲屏幕，：“这位‘来杯冰美式’宝宝，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话音刚落，屏幕上又一个豪华火箭腾空而起。
周南星垂眸看了眼弹幕，忽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沾湿了他的唇，在直播间柔光下泛着水色。
他凑近镜头，那张被美颜滤镜柔化过的俊脸瞬间占满屏幕，连纤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看来这位宝宝的好奇心很重啊。”他笑了笑：“行，说话算数，既然我说了有问必答的承诺，只要你们好奇，那我就说。”
他将杯子挪到镜头外，等再回过头时，他已经敛了笑意，眼尾微微下垂：“我上一段恋爱谈了两年的时间，双方家长都已经见过了，长辈们的态度也是非常支持，当时我们一起来燕京打拼，累是累了点，但生活特别有奔头，尽管没车没房，但我始终觉得我们是会结婚的，是会白头偕老的，只可惜——”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喉结滚动，“我原本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的。”说完，也不知演戏，还是真讲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他垂了垂眸，给人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
看直播的粉丝们，看见这一幕，将评论刷到飞起：
【是那个女生劈腿了吗？】
【别难过了星哥，你还有我们呢！你现在事业这么成功，该后悔的人是她。】
【是啊是啊，说不定就是和她分手之后，你的财运才会来的，这样想，是不是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哈哈哈哈】
【......】
林喜云越看，眉眼中间的那一道纹路就越深。
这是直播？！这怎么搞得和传销现场一样？！
周南星用拇指蹭了一下眼角的位置：“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伤心的事情了，我们来看第二个问题。”
随着第三个豪华火箭在屏幕上升起，他缓缓念出了下一个问题：【哥，你当模特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性骚扰的情况？】
“这个问题嘛——”周南星故意卖了会儿关子，然后说：“当然有了。”
“甚至就在前段时间，我就遇到了一个有钱的女生，当时我去参加某品牌的新品品鉴会，她就一直盯着我看，然后，还一直笑，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懂那个感觉，反正让人挺不舒服的，像是在看一样商品，结束以后，我们又在商场里的一家咖啡厅遇到，她主动邀请我坐下喝杯咖啡，我担心拒绝她，她会私下报复我，让我了丢工作，没办法，我就坐下来陪她喝了杯咖啡，当时她还问了很多关于我私人的问题，反正——”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很为难的神情，转移了话题，“哎呀不说了，你们懂的。”
【星哥，她就是想泡你吧，只不过碍于面子没直白的说出来。】
周南星回道：“或许吧。”
评论区又有人问：【能让星哥一直记到现在，那个富婆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周南星：“实话实说，她的确长得很漂亮。”
【那如果她说想和你更进一步，你会同意吗？】
“当然是——”周南星说：“不会同意了，虽然，我身边有很多类似的情况，男男女女都有，但我当初进入这一行是因为梦想，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美女富婆当长期饭票。”他停顿了两秒，有些认真地说：“人嘛，还是要有自己底线的。”
话落的瞬间，这段视频也跟着戛然而止。
林喜云看完后，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片段。
然后，给邓思凝回复了一连串的问号：【什么意思，他说的那个朝他笑，和他一起喝咖啡，对他有意思的美女富婆难道是我？】
邓思凝回复的很快：【不是你是谁？】
【我可告诉你，这个人在网上是个小网红，当晚的直播间里有上万个人观看，就这么两天的时间，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很多人找到了那天他参加活动的品牌，说来也是巧了，品牌方拍的合照里，刚好就有一张你看他的角度照片，现在更坐实了他的说法。】
林喜云轻笑：【搞笑，我能看上他？就算他没镜子，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那总该长眼睛，知道我长什么样吧？】
邓思凝：【想造谣的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谎话不能说？】
林喜云想了想也是：【啧。】
邓思凝：【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可大可小，你的照片已经被翻出来了，万一你的家庭背景再被曝光，恐怕事情就闹得有些大了，你还是尽快想想办法吧。】
林喜云有些犯愁，但为了不让好闺蜜跟着一起烦忧，她淡定地回了句：【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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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邓思凝约她逛街。
刚见面便问她：“最近怎么样？”
林喜云拉开椅子，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座里：“还行吧，还在喘气。”
邓思凝噗嗤笑出声来，眼角泛起细纹：“你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当名人的滋味了。”
这时，服务生过来送上柠檬水，两人默契的同时沉默，等服务生走后，林喜云端过那杯玻璃杯外凝结着细密水珠的柠檬水，微微蹙眉：“怎么？听上去你好像有些幸灾乐祸啊？”
邓思凝说：“可能吗？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有些搞笑。”
林喜云听后，无奈叹气。
谁说不是呢？！
莫名其妙便被卷入了舆论的漩涡，是个正面角色也就罢了，偏偏还给自己安一个寻找小白脸包养的美女富婆人设，也是够搞笑的。
自己有那个闲功夫，怎么着也得挑个帅的啊，像他那种普普通通，见过就忘的长相，哪里值得她花钱？！
吃完晚饭，两人决定去看场电影消磨时间。
影院大厅光线昏暗，自助取票机的荧光映在林喜云脸上，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冷蓝色。
正当她低头核对场次的时候，邓思凝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拽了她一下，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林喜云扭头去看，却瞧见邓思凝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在盯着远处看。
她问：“怎么了？”
邓思凝没回头，扬了扬下巴：“有人偷拍。”
林喜云顺着她的视线角度望过去，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站在海报架旁，那男人举着手机的姿势明显不对劲，见她察觉，对方慌忙切换界面，随手抓起宣传册装模作样地翻阅。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啊。”邓思凝突然说。
林喜云闻言，呼吸一滞，陷入沉默。
同一时刻，网球场内。
李涯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网球对局。
他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发带边缘。
随着急促的呼吸，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滑落。
他随手扯下护腕，胡乱抹了把脸，仰头灌下一大口运动饮料时，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你们最近看网上的消息了吗？”这时，顾昭川懒洋洋的声音从阴凉处传来。
今晚，他只象征性地打了两局，此刻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白色polo衫干净清爽得与球场格格不入。
而陈淮升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也不知道李涯是吃错了什么药，今晚打球特别猛，把他一阵血虐，这会儿，他瘫在长椅上大口喘气，T恤湿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瞥了眼顾昭川，有气无力道，问：“你最近很闲？还有空关注网上的消息？”
“忙也不耽误我吃瓜啊。”话落，顾昭川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李涯，语气玩味地说：“更何况八卦中心还是林家的那个小女儿。”
话音落下的瞬间，正低头看手机的李涯快速眨动了两下睫毛，然后，假借着喝水的动作抬起头朝顾昭川看去。
而陈淮升似乎对八卦不感兴趣，对林家小女儿更是一点兴趣没有。
他“哦”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
李涯等了几秒后，然后，不经意地问：“怎么回事？”
顾昭川咧开嘴，笑起来：“哟，看来想吃瓜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李涯蹙眉：“你话怎么这么多？”
顾昭川：“小样儿，你再说我，小心我在众人面前摘掉你的假面具，好好让大家看看你这张冰冷无情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多么炙热、澎湃的心！”
陈淮升：“......”
李涯：“......”
陈淮升撇了撇嘴，回头去看李涯：“他这是怎么了？”
李涯毫不留情：“别管他，犯病了。”
陈淮升又扭头去看顾昭川：“那你说说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天大瓜能让你顾大少爷这么上心。”
顾昭川往前凑了凑身子，手臂搭在膝盖上，压低了声音：“林喜云被一个模特网红在直播间爆料，说她看上自己了，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林喜云想要保养他。”说完，顾昭川往后一靠，表情有些嘚瑟：“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惊？”
陈淮升听后抬了下眉眼：“哟，这个姑娘可以啊，每次出名都是桃色新闻。”
李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他皱眉沉默了几秒钟：“有那个网红的照片吗？给我看看。”
顾昭川就知道他感兴趣，别说照片了，在网上疯传的那段直播间视频他都已经提前下载好了。
从相册里翻出来后，递给李涯：“就是他。”
陈淮升凑上前也跟着看了一眼：“这长得也不怎么样。”
而李涯从那段视频开始之后便保持着安静直到看完，在屏幕变黑的那一瞬，他说：“假的。”
两人同时扭头，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
李涯：“他长得太丑了，林喜——”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但又觉得自己喊起来太熟稔了，于是，又临时改口：“林家那个小姐根本看不上他，再说了，如果她真看上了这个男的，会只和他喝一杯咖啡就不了了之吗？”说完，还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顾昭川猜测着说：“可能是林喜云见他没有这个想法，就打退堂鼓了。”
李涯：“那就更不可能了，她的脑袋里存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招数，一招不行，她还有第二招，第三招在等着，她才不像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毕竟这段时间，他可是深有体会。
李涯继续说：“更何况，这个男的嘴上说着为了梦想，但实际上干的全都是敛财的勾当，像这种连自己的事情都能拿出来明码标价售卖的人，可能会对金钱无动吗？”
两人听后同时点头。
顾昭川：“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但陈淮升很快反应过来：“诶，不对啊，你又和林喜云不熟，怎么会对她这么了解？”
李涯轻嗤，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我长了脑子，不会轻易被谣言给带偏。”
“切——”两道声音再度默契重叠。
就在这时，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两声。
李涯放下手中的运动饮料瓶，擦了擦掌心的水，按亮手机屏幕，两条来自备注名为‘。’的消息冒了出来：【在家吗？要不要见一面？】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李涯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疑了一秒，才点开。
夜色中的小区门楼在照片里显得有些模糊，他用双指放大画面，金属牌匾在像素格中逐渐清晰，‘锦华苑’三个大字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光。
李涯看清后，呼吸不自觉地滞了一瞬。
大脑更是直接被一连串的脏话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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