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阁内,金笺香迷,声色犬马,数位锦衣华服的大人物面戴奇异的面具,在台下纷纷举起酒杯,眼里满是醉意的望着台上一位昳丽娇媚的女子跳着霓裳羽衣舞。
台中轻柔鲜艳的花瓣自楼顶散开,落在每个人的头顶,阁中弥漫着一股乱人心绪的幽香。
荣舒隐在人群中,如场中不少娘子一般头戴幕离,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安静的她。
倏然间她的面前横档着一个体格肥硕的胖子,他叉着腰瞥了一眼荣舒,怒目道:“你的请帖呢?”
荣舒未看他,只是道:“没有请帖”
声音平淡,没有一丝害怕。
瑶阁伙计全德见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怒不可遏,下一刻便要将荣舒赶出去,忽而台上一曲终了,一抹清甜的花香袭来。
“我看谁敢将我的贵客赶出去。”
画纱手执团扇将面前二人隔开,转动扇柄直直戳向全德的肥硕的肩上,将他推开数丈,她美目不悦的瞪着全德,迅速收起团扇在自己脖颈处煽动着。
饶是常在瑶阁做事,见惯了画纱娘子的名动京城的样貌,全德此刻还是被画纱裹挟来的香气惊的晕头转向,随后原本凶恶的表情瞬间转为一副笑脸,他笑呵呵的连连应承,退到一边。
画纱难掩蹙眉,边用团扇挡在脸畔,转头瞧向自己口中的贵客,那位带着幕离的小娘子。
荣舒歪了歪头,头上戴着的白纱随之飘动,透过幕离,她见到一张更为妖冶的面容,比起方才在台下看到的在漫花中蹁跹起舞的画纱,此时近身看更是惊为天人。
瞧着荣舒发愣的样子,画纱掩唇一笑,双眼一挑,示意荣舒跟在她的身后。
画纱将门闩插上,转身望向眼前的女子,她撇撇嘴笑到:“怎么,你要一直戴这个与我相谈吗?”
荣舒一楞,实在不明白画纱的用意,她思索片刻,索性将幕离一掀,露出一张清雅小脸。
眼前的女子鹿瞳中满是疑窦,而画纱心中霎时涌现出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还有一双忽闪忽闪的鹿眼,她一怔,便红了眼眶,随后她昳丽的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恼气:
“阿舒姐姐,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荣舒盯着画纱双眸中的泪痕,泪珠划过她右脸脸心的细痣,她脑海中忽然翁的一声,愣在了那里。
“阿舒姐姐,我死后你要记得给我烧纸啊。”
蒋娉婷小小的身体伏在大牢破乱的地上,她透过牢房铁条间隙伸出小手,口里呜咽着抽泣,依依不舍的看着眼前偷偷溜进大牢探望自己的荣舒姐姐。
荣舒脸上也满是泪痕,她握住娉婷的手,哭起来一抽一抽的,自幼家中都是锦衣玉食的待她,长至十二岁从未来过如此黑幽之地,这次她偷跑出来,就是来见玩伴最后一面,她不懂,明明前日还一同看灯听戏,今日蒋府一家便下了大狱,要被处死。
年幼的孩童想不明白,只能一遍一遍的哭泣,最后被赶来的荣府小厮用力的往后拉扯,两个小姑娘相握的小手瞬间松开,荣舒被小厮捂住嘴,抗在肩上,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座黑暗的牢笼,最后映在荣舒眼中的,只有一双绝望的双眼。
荣舒万千思绪回溯,她抬首看向画纱,那是一张极为妖冶的面容,若不是她脸上的细痣和方才唤她的一声阿舒姐姐,荣舒是不会由此想到蒋娉婷。
“娉婷,是你...可你怎会....”
“怎会没死?”
荣舒话音未落,画纱便兀自开口,她双眸湿润,自嘲一笑:“当年我家被攀诬毒害太子,全家落狱,我看着我父兄家眷一个个死在大牢,”画纱声音颤抖,“原本我也是要死的,是四皇子殿下救了我,予我食物,给我改名,将我安置在瑶阁。”
昔日好友未死,荣舒心中是欢喜的,可却生出一股心疼,她望着娉婷面上精致的粉黛,眼中不禁闪烁着泪光:
“娉婷,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画纱听见此话面上一愣,倏尔间,她情绪难自抑,潸然泪下,她不断擦拭着落下的泪珠,断断续续的道:“阿舒姐姐,如今,天下唯有你一人会唤我娉婷,也唯有你不会对我虚与委蛇,还和从前一样关心我。”
荣舒取出帕子给娉婷擦拭泪痕,她微微一叹,娉婷一家出事后不久母亲也被那荣毅戕害至死,而她自然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房间,对于瑶阁内何时来了个娘子自然一概不知。
“阿舒姐姐,前段时日,我听闻你家出事,我想出去寻你,”娉婷抬起头,望着荣舒,神色歉疚:“可是没有四皇子殿下的命令,我便不能踏出瑶阁半步。”
荣舒摸了摸她的发髻,摇摇头笑着道:“你为何要有愧?应当是我对你有愧才是,害的你为我担心。”
两人双双落泪,片刻后一道落座,叙起往昔。
娉婷告诉荣舒,自己被四皇子救下后,便一直呆在瑶阁,从籍籍无名的小丫鬟,到名动京城的画纱姑娘,期间花了五年光景。她又絮絮叨叨的说四皇子看着风光霁月,却甚是古怪,让她在瑶阁收敛天下各处的情报给他。
荣舒双眉一簇,叹道:“四皇子,或许...在利用你。”荣舒知道四皇子为人,凶横毒辣,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
娉婷一愣,她呆呆的望着荣舒:“可那时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救我对他有何益处?”
荣舒思索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目前还不能知晓四皇子究竟有何目的,她只能再次提醒娉婷四皇子的别有用心,不过她倒不害怕四皇子会威胁娉婷的安危,四皇子下了这么一大盘棋,在此收网期间定不会有所行动。
“我知道了阿舒姐姐,我会注意的。”娉婷从小便很听阿舒姐姐的话,此刻她在心里重新审视着四皇子的种种行为,隐隐发觉四皇子这些年的一些不对之处。
“对了娉婷,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荣舒朝她问道。
娉婷指着她皓白得的手腕,莞尔一笑:“阿舒姐姐,你的素银镯告诉我的。”
荣舒拨开素白衣袖,望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镯,不禁有些无奈:“倒是把它给忘了。”
这镯子荣舒自小便带着,从不离身,娉婷能靠它认出自己毫不奇怪。
“阿舒姐姐,以后莫要唤我娉婷了,现在我叫画纱。”
荣舒一愣,轻轻点头。
二人五年未见,相谈甚欢,一炷香之后,画纱便有些口干舌燥,她唤小丫头送茶进来,门外却半天无人应答,她起身打开房门朝厢房外间走出去,待到站在高处长廊处向下看,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怎么了?”
荣舒戴起幕离,朝门外走去,绕过画纱低头朝一楼望去。
一抹银色亮光“唰”的一声闪过荣舒的双眸,她透过霜白单纱,望见一张熟悉的鬼脸面具。
‘是他’荣舒暗忖着,双眸落在元宴执起的寒剑尖尾上。
元宴长身玉立,墨发及腰,他挥剑指向全德的喉间,剑尖离那肥油的皮肉紧紧只几毫厘,全德被吓的瞪起双眼,双脚打着颤,却不敢乱动,他颤颤巍巍地道:“大...大人饶命!有话好好说!”
“哼”
元宴冷笑一番,掀眸开口:“把你主子叫出来。”
全德一听脸上更是挥汗如雨,他害怕地望着指向自己的剑急道:“爷,我们主子眼下有事,实在不能来相见。”
“哦?是吗?”元宴面具下的嘴角上扬,“那便让他提着你的人头来找我吧。”
一语刚落,便有一道低沉的声音横插而来:“谁在这里闹事?”
全德见四皇子自楼外走来,他霎时撑开双眼,屁滚尿流地钻到四皇子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元宴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合上剑鞘,抬首平视着眼前之人。
四皇子眯起双眸,冷冷地瞥向元宴:“怎么,元大人在皇城司只手遮天,也要将手伸到本殿的地盘?”
元宴静静的盯着他,陆通上道地取出木盒递给四皇子身边的侍卫,侍卫转开木盒盖,将木盒递到四皇子的眼前:“殿下,您看。”
四皇子垂下双眸,在看到木盒里放的是何物时,他瞬间目光冰冷如寒刀,在意识到周围还围了几层贵客,他收敛神色,温和地朝元宴微微一笑,从牙关中挤出话来:
“元大人,你这是何意?”
元宴嘴角牵起一抹笑:“元某自下值途经瑶阁,闻瑶阁内飨宴盛行,尤其是这粟米味香飘然,元某本想在此就食,”他面具下的幽眸看着四皇子逐渐变黑的脸,继续道:“好像殿下这位属下不愿元某来此地。”
被点名的全德硕大的身体激灵一颤,‘废话,您带着这么多金麟卫在门外,谁敢让您进来啊。’全德只敢在心里腹诽着元宴,却半点不敢抬头。
‘竟敢威胁本殿!’四皇子额上此时绽起青筋,怒火在胃里翻腾着,但为了维持风光霁月的形容,他扯起嘴角,但却不知心音染面,在旁人看来四皇子此时的表情十分古怪。
荣舒低头微不可察的露出一抹笑来。
这位元大人当真是个‘妙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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