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裴清漪忙于开学课程，没有再借着沈星瑜的“魔法”，去到千里之外的香江。
哪怕她已经知道，根据沈家的族谱辈分排字，沈星瑜应该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后代。
同样，沈星瑜也没有再提这件事，非常谨慎，似乎想确保“穿越未来”这个过程，不会给裴清漪带去任何伤害。
两人心照不宣。
从校园闲逛到校外，裴清漪说起，小满年后就出院了，在专门的小猫别墅里，举办了欢迎仪式，庆祝它过上“荣华富贵十五年”生活，也说起赵阿姨家的小黑狗，听轻轻女士说，它最近每天叼着饭盆来串门。
夜市街的灯光与烟火里，她们是天底下最平凡的一对情侣。
裴清漪甚至能记得，道旁树影，被风吹起的娑娑声，将她们影子遮住又放出的景象——
“小裴啊，你来得正好。”
学校，行政楼。
路过学院，帮辅导员送资料过来的裴清漪，又被行政部老师逮个正着，拿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她，“今年勤工俭学的同学还没上岗，又换了新系统，我实在忙不过来，你熟悉流程，帮我录一下这些资料呗？暂时没有课吧？”
裴清漪认命接受，被抓壮丁的事实。
要怪就怪，自己不该竞选班干部，上学期也不该跟着学生会主席过来行政楼参观活动审批流程，好用的驴只要露过一手，就有拉不完的磨。
需要她帮忙录入的，本校区贫困生资料新学期的建档。
最上面是管院这份。
……
裴清漪面色平静，将好几份写得可歌可泣、感人泪下的学生信息填入，新系统联想能力极强，名字入档后，就自动跳出档案履历内容。
鼠标一点，对方就读过的学校，家庭父母信息，一目了然。
管院的贫困生里，获得补助名额的，一位家长从政，一位初中读过私立贵族学院，还有一位家长是本校教职工。
她拿起下一份资料。
发现盖的是，“审核不通过”。
老师把所有申请表都放到了一起。
裴清漪随手翻了翻，想把没通过的整理成另一堆，却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楚瑜。
她动作一顿，将楚瑜的申请表拿出来，看到她就读过的学校，望城小学、望城初中、第十六高级中学。
前两个是余城下属县区的学校。
她正好有印象，那个县区靠近余城经济最落后的开发区余南区，至于十六中，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市里公办学校里倒数的，为了吸引生源，给出的奖学金很大方。
至于亲属父母，填的都是“不详”。
表格下方申请内容，只有几行干巴巴的、像网上现抄完，对着改的叙述。
裴清漪看着醒目的，鲜红的“审核不通过”章印，陷入思考，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下意识抬眼，正对上站在门外的、表格主人。
-
行政老师笑着过来拍拍她肩膀，宣布本学期勤工俭学的人来了，请她帮忙教一教，末了想起什么，让她去社团问问，学生会今年的活动预案出了没，可以让干部们将经费审批表送来。
裴清漪微笑着应好，之后看向旁边的楚瑜。
两人像第一次见面，客气地互称同学，等到裴清漪说完要干的活，确认她学会之后，“那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
楚瑜点了点头。
停顿许久，又加了声，“谢谢。”
裴清漪眉头跳了下，怀疑自己幻听，等想起来这办公室都是老师，神色又变得恍然大悟。
表情转变过于明显，让楚瑜想当作看不见都难。
于是裴清漪发现，她跟着自己出去、一起到了洗手间，就站在洗手台旁，眉宇里带着冷漠，偏偏黑眸盯向自己。
裴清漪眼神微妙：“好巧哦，又见面了，楚同学。”
楚瑜懒得配合她装傻，“我就是来找你的。”
“嗯？”她眨了眨眼睛，“是刚才我不太礼貌的眼神，让你不高兴了吗？”
面上委婉，心下却在咋舌。
这人属炮.仗的吗？一点就炸？
楚瑜动了动眉头，“上一个让我不高兴的人……”
——坟头草三尺高了？
好在她听不见裴清漪的心声，不紧不慢地叙述，“是个脚踏很多条船的人.渣，涉嫌不当得利，还侵占了他人大额财务，现在应该正在派出所门口，被他的几个暧昧对象追着打。”
裴清漪没反应过来，“啊？”
楚瑜做出思考表情：“他的名字，叫做朱煜，微信名zhuyu11111，刚好踩了五条船。”
“……”
好一会儿。
裴清漪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个骗了许芫的家伙。
楚瑜慢吞吞晃了晃手机，“他对象之一，给我发了暴.打他的视频，要吗？”
裴清漪忙不迭点头，连声说谢谢，眉开眼笑地凑到她面前。
女生仍罩着那件雪白色羽绒服，眉眼弯弯地，像一只雪白的大型萨摩耶犬，靠近时，楚瑜忍不住将脑袋往后偏了偏，似乎怕她热情过头，扑到自己身上。
然而裴清漪很有分寸。
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
等到她发视频，就带着那股笑，低头跟舍友分享好消息。
……
淡淡的香味在靠近时，倏然退得更远。
仿佛不愿沾染她。
明明如她所愿，但楚瑜却莫名其妙心情变差，语气也变得生硬，“不用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漂亮女生听到她的话，想到她收下的两千块，失笑，“我那是道歉。”
楚瑜不买她的账，垂眼看着地砖，身上洗到褪色的、遮不到脚踝的牛仔裤，和余光里另一双闪亮的，带奢牌logo的鞋形成对比。
“一千一个人，”想到刚才进办公室时，被裴清漪拿在手上的表格，楚瑜漠然抬眼，直视她，“关于我，你也可以提问。”
裴清漪张了张唇，不适应这样冷漠的交易关系。
她仍选择对楚瑜露出好看笑容，“你刚才在办公室里，明明也挺懂那套的，怎么写申请的时候，不修饰一下？”
“可以，但不想。”楚瑜皱起眉头，也不适应向别人道出想法，偏偏又是自己提出的交易，只能催促，“问完了吗？”
裴清漪：“……”
她神色无奈，“本来我也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们都是一个地方考过来的，就算出于同乡情谊，闲聊两句也不行吗？”
楚瑜：“你还能再闲聊一句。”
裴清漪迟疑片刻，“我听说，余南区好像因为很多年前的一起火灾，直到现在都发展不起来，真的假的？”
还真是闲聊。
楚瑜“嗤”了声，却应道：“是啊，听说是一家本地大企业，有项目想在新区投资，结果企业家的孩子被绑.架，那些人拿了钱想撕票，还放了火……全市的警力和消防车都过去了。”
“明明只是为了一个人，却大动干戈，”她唇角露出讽刺笑容，“后来整个区都上了企业家们的黑名单，再也没有外资进来，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或许是她恶意过于明显。
面前这只萨摩耶，似乎垂落了隐形的耳朵与尾巴。
她听见对方小声问，“你觉得……余南区不应该变成这样？”
“哦，”楚瑜冷淡地应：“余南活该，我又不是区长，关我屁事。”
她心情变得极差，没兴趣再进行这场对话，“我只是讨厌有钱人。”
“——越有钱的，越讨厌。”
楚瑜确定裴清漪听懂了自己的话。
因为她离开时，瞥见了对方睫毛轻颤、不知所措的苍白脸色。
她想，或许这是出生优渥的大小姐，第一次在生活中，直面来自自己这种人的恶意吧？
也不知道大小姐回去会不会哭鼻子。
-
等等。
大小姐会不会哭，关我什么事？
晚上，十点五十分。
踩着宿舍门禁时间，回到宿舍的楚瑜，意思意思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人开，拿出口袋里的黑色细发卡，开锁的同时，惊觉自己居然想这事，想了一天。
“哟，原来是楚瑜同学啊，”门开之后，舍友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我听这动静，还以为招贼了呢。”
楚瑜一贯装聋作哑，今天却倏然停下脚步，循着黑暗中的方向看去，“我户口本就一页，随时能注销，你那一页呢，也想随一个？”
“……”
宿舍变得死一般寂静。
直到她洗漱完，上了床，拉完帘子，才窸窸窣窣传来一句，“疯子。”
楚瑜戴上耳塞。
她已经做好准备，今天心情这样差，肯定又要做那场噩梦。经年累月下来，她快要熟悉流程，已经想好了，这次该去哪里搬水，浇灭那场让自己绝望的大火，又该去哪里救人。
但她今晚的梦里，却没有火。
出现的，是比火还要糟糕的来客。
女生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那件碍眼的羽绒服，丢在地上，沾上泥泞痕迹，她穿着薄睡衣，坐在楚瑜怀里，衣领纽扣歪歪扭扭，露出半边肩膀。
肩膀、脖颈、锁骨，露出的肌肤上，都是旖旎吻痕。
睫毛上沾着泪花，颤颤巍巍地抖，红唇微张，溢出细细碎碎地，不成调的呻.吟。
她抖得实在太厉害，似乎要从楚瑜怀中跌下去。
楚瑜条件反射想扶，问她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右手才动。
才意识到，指尖，似乎捏着什么，又软又热又滑的东西。
像两片软肉。
她本能地想要加重指尖力气。
像摸贝类水产时，揭开硬壳，去摸中间那块软肉，好奇它究竟能承受多重的力道，是会被指尖碾碎，还是依然那样软软滑滑。
心理学上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可爱侵略症，是大脑为了防止对可爱的东西产生过度喜欢的情绪，而出现的逆反情绪。
在她知道软肉承受结果之前，先崩溃的，是她怀里的人。
哭泣的、仿佛融化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串串泪滴，从那张好看的脸上，潸然落下。
……
遭受过经年的火烤，梦里的楚瑜，条件反射，不想浪费任何水源。
但她却想不起，要怎么接住这些水。
只好俯身，在眼泪滑落之前，用舌尖将它们全部卷走。
将那张脸上的液体，舔得干干净净。
甚至反复舐过眼尾，哪怕将那薄薄肌肤惹得发红，直到确定不会再有眼泪落下，才觉得满足。
但……
好像还是有遗漏的部分。
楚瑜张开右手，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沾染的，打湿自己整片掌心的，黏腻痕迹。
思考片刻。
她将右手举到唇边，缓缓将食指抵入唇齿之间。
品尝到甘霖。
渊黑色眼瞳，一点点眯起，变成愉悦的形状。
指指点点，一边说讨厌，一边背地里做这种事……
*
好，又更了！
明晚恢复九点见！我有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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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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