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却像惊雷,炸响在耳廓。
裴清漪呼吸一顿,连窗外溜进来,攀上她魅蓝裙摆的光,也停止流动。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视线逡巡过面庞小麦色肌肤,确定这个要求,确实来自于楚瑜,而不是沈星瑜在白天出现,一时兴起,用恶作剧捉弄她。
于是神色里只有迷惑不解,“为什么?”
楚瑜哼笑了声。
觉得她幼稚又天真,面对这样的要求,竟然像个小孩,刨根问底。
“没有为什么,”她语气随意,目光散漫,笑也懒懒的,连敷衍都不用心,“算你倒霉,被我救了,我不做善事,偏要收取报酬——”
“又或者是,我最近突然好奇,想知道和同性接吻的滋味,你又正好送到面前。”
说话时,她的视线如有实质,反复流连过裴清漪双唇。
像无形锋刃,贴上女生柔软唇瓣,比划丈量,要怎么撬开这片柔软。
裴清漪被盯得唇角发干。
却不敢舔。
小幅度地,一点点偏开脑袋,低声回道,“被救,不是倒霉的事情。”
楚瑜眯了眯眼睛,另一手抬起,将她下颌掰回来,“你在转移话题吗?”
裴清漪:“……”
倒也不完全是。
伤口经过处理,疼痛已然减轻不少。禁锢手腕的力道虽重,她也不至于挣不开。但她始终都没有反抗,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很少面对这种‘挟恩图报’,另一个缘由,则是——
“我找人问过,当年余南那场人尽皆知的绑.架案撕票时,在下辖郊区,也有一起火灾发生,但是消防力量抵达得很晚,导致那场大火有人丧生。”
裴清漪眼神坚定,看过来时,似乎想要拨开楚瑜这方深渊下,掩藏的迷雾。
但她声音变轻了很多,“牺牲者,你是不是认识?”
……
女生声音温润不已,楚瑜眉宇间,却尽显戾气。
她不喜欢回忆从前,最恨那段记忆,偏偏总被裴清漪,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想到此刻置身的疗养院环境,需要她拼命打很多很多份工,才能勉强给“亲人”续命,即便如此,也要隔段时间就更换居住地,她面颊绷紧,神色阴郁。
“是我上次说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语气里满带厌恶,恶意自周身漫开,将她影子也变浓。倾覆在裴清漪身上时,犹如张口要吞日的黑色天狗:“那些人死不死,关我屁事?”
裴清漪睫毛很轻地颤了颤:“对不起。”
楚瑜却不耐烦听,正想要干脆堵住这张嘴,免得再听见任何扫兴内容时,那双玫粉色双唇里,又缓缓飘出了一句话。
两张脸近在咫尺。
薄唇只差几毫米,就能尝到柔软双唇滋味。
但楚瑜,确确实实地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裴清漪抿了抿唇。
眼睛圆睁,仔仔细细地看向她,“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还是不想死心,我想要找到那个曾经救过我的人。”
在那噩梦般的一天。
小小的余城,能有那么多需要救的人吗?
楚瑜想到噩梦里,自己右手手臂里插.入的玻璃渣,正是因为那道伤,让她赶回福利院时,大火已经蔓延成绝望之势。
倘若她当时,没有挑那条小路回去,经过那间废弃楼房时,没有因为听见的动静,好奇往里看,后来在那个小孩从窗口掉下去时,没有伸出手——
是不是,她今天就不需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熠黑眼瞳中,伪装的坚冰破碎,她看着眼前依然单纯美丽的女生,想起她们俩来自同一个城市,每次相处时,对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富养从容,还有裴清漪三番两次打探余南区的模样。
真相呼之欲出。
是她从前总不肯费心琢磨。
答案,早就摆在她面前。
裴清漪就是当年那个,被绑架的、差点被烧死的小女孩,是楚瑜那时多管闲事,选择了救她,从而错过救下至亲之人的最佳时机。
她是楚瑜最初的噩梦源头。
偏偏也在今天。
她对楚瑜说,要和沈家人表白,那是曾经让楚瑜深陷地狱的,来自香江的沈家人。
命运好像和她开了个玩笑,在她因为那件后悔半生的善举,从而变成刺猬,抗拒一切善意,再不行半点善举,与世间之恶同行时,将这样柔软、单纯、阳光般温暖的人送到她面前。
它让这个人几次三番,对楚瑜释放善意,挑起她心绪,又要在她开始在意的时候,揭露裴清漪的过往,然后毫不犹豫——
将裴清漪和沈家人拴上红线。
楚瑜双眸,也被这红线割伤。
她一眨不眨,血丝漫上眼白,盯着面前女生,发觉她连救人时的伤,都和自己当年伤的部位相同。
于是想要透过她,同这该死的命运对话,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
“为什么,偏偏是你?”
当年那个小孩,怎么偏偏是你?
又为什么偏偏是你,要和沈家人在一起?!
-
裴清漪从她的反应里,逐渐猜到答案。
但苦寻太久,数年来的自我怀疑、与心理医生给予的定论,还需要最坚定的那一锤破开。
于是,她明知楚瑜状态不对劲,依然拗不过心中渴求,小声确认:
“所以,你刚才不想让我去救那个小孩,是不是因为,曾经你做了同样的事情,而那个选择,导致你失去了……更重要的人?”
楚瑜眼皮动也不动,眸底一片猩色,唇角诡异地勾了下。
声音压抑,带着喑哑,“我要是回答你——”
“你能从现在开始,从那个姓沈的身边离开,从此再也不见她吗?”
裴清漪被她陡然转移的话题,惹得迷茫。
这件事,和沈星瑜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迟疑,也让楚瑜读懂了回答。于是按着她的人,短促地笑了下,犹如自嘲,紧接着,朝她方向径直压来。
下唇骤然传来疼痛。
裴清漪瞪圆了双眼,被压住的手腕转动,寻不到挣脱路径,于是尚且自由的掌心立即抬起,去抵楚瑜肩头。
就在她即将发力,从这禁锢圈离开时,旁边柜子被拉开的刺耳响声,转开她注意力。
尔后。
熟悉的、刀片被一格格推向的动静,传入耳中。
下一瞬,冰冷塑料塞入她掌心,楚瑜强迫她握紧那把推出的锐利美工刀,代替她方才不痛不痒的推拒,横上对方脖颈。
裴清漪:“!”
她下意识要松手,包住她的掌心却不准。
只能眼睁睁看着,锐利刀片,仅是贴上楚瑜颈侧肌肤,就划出一条血线。
楚瑜唇角笑意,并未收敛:“不继续了吗?”
裴清漪觉得她疯了,不敢再动那只手,怕自己任何挣扎,都加深伤痕,让对方伤处斑驳淋漓。
明明她是被强吻的那个,但裴清漪却束手无策,只能徒劳地、试图唤醒她理智:“楚……”
双唇堪堪张开。
侵略者便趁势而入,咬住她舌尖,一点点往外拖,让她吐出的字眼,很快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欲拒还迎的,暧昧呻.吟。
……
裴清漪头皮发麻。
她不想给任何回应,以免造成误会,眼睛也只盯着楚瑜颈侧伤口,看那血色沿着肌肤纹路漫开——
可身体感官却慢慢背叛了她。
遍布神经的舌尖,敏感的口腔黏膜,都如实地向大脑反馈,对方带着怎么样的强烈探究欲,一寸寸地,搅过她每个角落。
始终能嗅到的同类血腥味,时刻炸响脑海,提醒她周身环境危险,于是她被迫保持清醒,将这亲吻的每一刻,烙印般铭记。
下颌逐渐漫开酸涩。
裴清漪眼尾溢出湿意,眼眶逐渐模糊,感觉自己大脑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被迫沉沦,另一半则混沌地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的?
楚瑜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
她头晕目眩,身娇腰软,滑落着、坐在地柜旁,而先前执刀的手,也瘫在身侧,唯有受伤的右手,始终被人按着,没有触碰到伤处。
但裴清漪注意不到,她只是发现,那如蛇一样缠上来的、摆脱不了的湿吻,慢慢从她唇瓣,逡巡而上,吻到她眼下。
与眼皮处微薄肌肤相比,粗粝舌面,舔过她眼尾,泛起浅浅疼痛。
她眼珠动了动,看见面前的人,慢条斯理舔了下唇。
然后问她,“不继续哭吗?”
楚瑜:“你哭起来,还挺好看的。”尝起来,也挺不错,比噩梦里更甜。
裴清漪:“……”
她像是遭遇过于庞大信息量、导致宕机的计算器,之前的想法和打算都被搅得一团乱,现在只想错误停止在这里。
只有停下这一切,裴清漪才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到底应该做什么。
于是心平气和地问,“你闹够了没有?”
楚瑜哼笑了声,“没有。”
脖颈处的伤口,在这时间里,血色已然干涸,她自始至终浑不在意,眼瞳深黑如渊,只装着她看见的光。
“我不是说了吗?有点好奇和女生亲吻的滋味,”她紧紧盯着裴清漪,像是阴暗的爬行动物,锁定猎物,“事实证明,好像比我想得更好。”
裴清漪有个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又听她近乎叹息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知道其他地方,亲起来怎么样。”
明明窗外夕阳才刚走,日光温度还残余在屋里,裴清漪却感到阵阵发冷,没了外套遮挡,手臂上寒毛直竖。
她刚想说,下次不会再纵着楚瑜发疯,更不会向这人靠近半步。
对方却好似知晓她的回答,这时姗姗松开她右手,视线从她已经留下两圈红痕的手腕,瞄到她嫣红、饱满、甚至微肿的唇。
过了会。
“不过,那是下次的事情了——今晚你还要和沈星瑜表白,对吗?”
略带压迫感的沉默,又被楚瑜亲手搅碎。
像是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二人间隐隐的对峙并不存在,她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
就像已经饱餐一顿的狩食者,收起利爪与獠牙,重新披上无害的皮囊,对猎物展露虚假的温柔。
可裴清漪却不会再被骗到。
听到“沈星瑜”三个字从楚瑜口中吐出时,她立刻警觉地抬起眼,下意识看向对方。
-
真像是一只,在危险面前,想要守护住什么重要之物的,小动物。
——还是一只,带着她刚刚留下的标记的小动物。
楚瑜忽然间生不出什么烦躁,只觉莞尔。
于是她的动作,也掺杂上几分饕足的温柔。
她抬起手,用指腹暧昧地抚摸过,自己在猎物唇上留下的新鲜齿痕,血珠又开始慢慢渗出。
“唱歌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伤口,否则会很痛。”
虽然说着看似体贴的话,可楚瑜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场今晚注定会上演的好戏。
这样特别的伤口,无论裴清漪如何辩解,都只会沦为蹩脚的谎言。
至少,她觉得那个沈家人,可不太像是会被敷衍过去的蠢货。
……她可怜的、心软的、总被耍得团团转的小猎物。
楚瑜几乎要怜爱地喟叹出声了。
可下一秒,她便加重了施加在指尖的力道,故意按压裴清漪唇上的伤口,指腹纹路,在血色里漫出形状,像是又一度加深的烙印标志。
裴清漪吃痛,下意识蹙起眉来,看向楚瑜。
却见楚瑜露出微笑。
“如果告白成功,打算接吻,也记得让她轻一点,避开这里。”
楚瑜俯身,凑到裴清漪的耳边,如同偷欢的情人,在隐秘角落中交换的喁喁细语。
“——别像我这样,又弄疼你了。”
她,超坏。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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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强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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