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瞬间切换成那种迷糊的病态语调,江临雪透过门缝看到他微微佝偻的背影,与刚才判若两人。
等走廊恢复寂静,江临雪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片。那是一幅微型素描,画着一条布满监控的走廊尽头有一扇消防门,旁边标注着"通风管道可直达B2储物间,每周四消毒日守卫最少"。
纸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明晚8点,假装癫痫发作。
江临雪将纸片揉碎吞下,走回病房的路上,她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医院宣传照有些异样——照片里微笑的医护人员全都长着同一张模糊的脸。
病房里,李医生正在翻阅她的病历。见她进来,他合上文件夹,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您错过了治疗预约,江小姐。"
"我在花园里睡着了。"江临雪平静地回答,心跳如擂鼓。
李医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伤口恢复得不错。"他的指尖冰凉,"您还记得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江临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不记得了。"
"真遗憾。"李医生微笑着松开手,"明天我们试试催眠疗法。晚安,江小姐。"
门关上后,江临雪从枕头下摸出笔记本,用圆珠笔在最新一页写下:
李止言知道我开始回忆了。
许眠是突破口。
明晚8点。
她犹豫片刻,又补充一行小字: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窗外,人造灯光突然熄灭,整个病区陷入黑暗。江临雪蜷缩在床角,听到通风管里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敲打金属管壁。
哒、哒、哒。
三长两短。重复三次。
这是她在警校学过的求救信号。
江临雪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盯着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那里只有一片漆黑,但敲击声仍在继续——哒、哒、哒,三长两短,循环往复。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踩上椅子,指尖刚好能触碰到通风口的金属栅栏。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敲击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死寂。
然后,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通风管深处传来,低得几乎听不见: “别相信许眠。”
江临雪浑身一僵,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她死死盯着通风口,可那声音再没响起,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别相信许眠?
可许眠是唯一一个似乎知道真相的人。
她攥紧笔记本,脑子里一团乱麻。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如果这一切只是精神分裂的幻觉呢?
但手腕上的勒痕、口袋里的照片、墙上的数字……这些细节太过真实。
她咬咬牙,在笔记本上又补了一行:
通风管里的女人警告:别相信许眠。
第二天早晨,江临雪被刺耳的广播声惊醒:
“所有患者请注意,今日上午9点至11点进行全院消毒,请留在各自病房,不要外出。”
她翻身下床,发现病房门已经被锁上。窗外,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推着消毒喷雾器走过走廊,白雾弥漫。
不对劲。
消毒日明明是周四,而今天应该是周三。
她猛地想起许眠给她的纸条上写的:“每周四消毒日守卫最少”——可他们提前了消毒时间,就像是在防备什么。
他们知道她计划逃跑?
江临雪的心沉了下去。她迅速翻开笔记本,检查自己昨晚的记录,突然发现最后一行字——“别相信许眠”——被人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旁边写着一行陌生的字迹:
“游戏开始了,江警官。”
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她的笔迹。
有人进过她的房间,翻过她的笔记本,甚至……可能一直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猛地合上本子,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天花板的烟雾探测器上——那里隐约闪烁着一个微弱的红点,不像是火灾报警器该有的信号。
摄像头?
她强作镇定,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卫生间,关上门后立刻检查了马桶后的黑色笔记本——还好,它还在。
但当她翻开时,发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警服,站在一具尸体旁边,而尸体的脸被剪掉了。照片背面写着一行血红的数字:
3170459
——和墙上一模一样。
“江小姐?”李医生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您还好吗?我们需要谈谈。”
江临雪迅速把照片塞进袖口,按下冲水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李止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微笑道:
“今天的治疗,我们换一种方式。”江临雪盯着那支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的喉咙发紧,但脸上保持着平静。
“什么方式?”她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卫生间的门框。
李止言的笑容不变,缓步走近:“一种帮助你‘放松’的药物,能让你更配合催眠治疗。”
江临雪的余光扫向床头柜——她的笔记本还摊开在那里,红笔写下的“游戏开始了”清晰可见。
他看到了吗?
她强迫自己移回视线,故作顺从地点点头:“好。”
李止言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示意她躺回床上。江临雪缓慢地移动,每一步都在思考对策。
不能让他注射。
绝对不能。
她躺下后,李止言拉起她的袖子,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凉得刺骨。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
“等等!”她猛地抽回手臂,“我……我有点害怕打针。”
李止言眯起眼睛:“江小姐,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治疗了。”
“我知道,但我今天……”她急促地呼吸着,演技逼真,“我昨晚做噩梦了,梦到有人用针扎我的眼睛……”
李止言停顿了一秒,似乎在判断她是否真的恐慌发作。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江临雪突然抬脚踹向他的手腕!注射器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碎裂,药液溅开。
李止言的表情瞬间阴沉,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你果然开始想起来了。”
江临雪挣扎着,指甲狠狠划过他的脸,留下三道血痕。李止言吃痛松手,她趁机翻身下床,冲向门口——
咔嗒。
门锁了。
她疯狂转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身后,李止言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对讲机:
“7号床失控,准备MECT强制治疗。”
江临雪的心跳几乎炸裂。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床头的不锈钢水壶上。
拼了。
当李止言靠近时,她抄起水壶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砰!”
男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镜滑落在地。江临雪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记肘击撞向他的咽喉——
这是警校教的近身格斗术,她的肌肉还记得。
李止言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脖子。江临雪迅速捡起他的门禁卡,刷开病房门冲了出去。
走廊上警报声大作,红光闪烁。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三个保安正朝这边赶来。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相反的方向——**西侧走廊,艺术治疗室。
许眠说过,通风管道可以逃出去。
可通风管里的女人警告她:别相信许眠。
该信谁?
她咬紧牙关,拐过最后一个转角——
艺术治疗室的门大开着。
许眠站在门口,异色瞳孔在警报红光下显得妖异。他朝她伸出手,声音压得极低:
“快进来,他们马上到了。”
江临雪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
该不该信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有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冲向许眠——
就在她即将跨进门内的瞬间,余光瞥见治疗室角落的地面上,躺着一具身穿护士服的尸体。
是田小雨。
她的喉咙被割开,鲜血已经凝固,右手腕上的名贵机械表停在昨晚8点15分。
江临雪猛地抬头,对上许眠微笑的脸。
“欢迎回来,第31号实验体。”他轻声说,“你终于杀人了。”
江临雪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杀了田小雨?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指节上有新鲜的擦伤,像是用力掐过什么人的脖子。
不,不可能。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
许眠微笑着逼近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江临雪死死掐着田小雨的脖子,直到对方停止挣扎。
“这是假的!”她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颜料架,刺鼻的松节油味弥漫开来。
“记忆可以被篡改,但尸体不会说谎。”许眠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李止言给你注射的不是镇静剂,是记忆阻断剂。每一次‘治疗’,都是在擦除你反抗的痕迹。”
远处,保安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走廊尽头。
江临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黑暗的房间。
田小雨惊恐的脸。
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
“因为你是唯一逃出去过的实验体。”许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三年前你差点毁了整个项目,所以他们把你抓回来,一遍遍洗掉你的记忆,想让你变回听话的‘画布’。”
哐当!
艺术治疗室的门被撞开,三名保安冲了进来。
许眠猛地拽着她退到墙角,压低声音:“现在信我了吗?想活命就跟我走!”
江临雪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看向逼近的保安。
没有选择了。
她咬牙点头。
许眠立刻掀开墙角的一块地板,露出黑漆漆的通风管道入口。
“爬进去,一直向左,尽头是地下二层的配电室。”他塞给她一把钥匙,“打开第三排配电箱,切断整个B区的电源。”
“那你呢?”
许眠的异色瞳孔在警报灯下闪烁:“我拖住他们。”
江临雪刚钻进通风管,就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和许眠的闷哼。她强迫自己向前爬行,狭窄的金属管道刮破了她的膝盖,但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如果许眠在骗她……
如果这一切都是陷阱……
通风管尽头是一间布满灰尘的配电室。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找到第三排配电箱——钥匙插进去的瞬间,整层楼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笼罩了一切。
远处传来混乱的喊叫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响。
江临雪摸黑找到出口,推开门——
眼前是一条她从没见过的走廊。
墙壁上没有瓷砖,只有斑驳的水泥;天花板裸露着管道和电线;最可怕的是,走廊两侧排列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
另一个“江临雪”。
她们闭着眼睛,后脑连接着数据线,胸口贴着编号标签:
031-70-459
她的胃部一阵痉挛。
3170459不是密码,是她的实验编号。
“终于找到真正的B3层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临雪猛地转身,看到李止言站在阴影里,半边脸都是血,手里握着一把枪。
“欢迎回家,31号。”他微笑着说,“你以为许眠是来救你的?”
砰!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江临雪下意识闭眼——
却没有疼痛。
她睁开眼,看到李止言缓缓倒下,身后站着举枪的许眠。他的白大褂染满了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快走!”他拽住她的胳膊,“电源只能切断十分钟!”
“那些克隆体……”
“都是失败的实验品。”许眠拖着她冲向紧急通道,“只有你的大脑能承受记忆覆盖,所以他们才这么执着于抓你回来。”
他们冲进楼梯间,下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许眠突然转向,推开一扇标着“危险”的金属门——
里面是堆满医疗废品的焚化间。
“另一条路被堵了。”他喘息着锁上门,“只能从这里走。”
江临雪看向房间中央的焚化炉,又看向许眠惨白的脸色:“你中枪了?”
“不重要。”他撕开墙上的电路板,扯出两根电线,“听着,焚化炉后面是货运电梯井,能直通地面。但得先解决追兵。”
门外,撞门声越来越重。
许眠突然把电线塞进她手里:“等我信号就短路电路,会引发小型爆炸,趁乱跑。”
“那你呢?”
他笑了笑,异色瞳孔在黑暗中发亮:“我欠你一条命,记得吗?”
撞门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整扇金属门被炸开!
浓烟中,江临雪看到至少五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冲了进来。许眠猛地推了她一把:“现在!”
她咬牙将电线相触——
刺眼的电光爆闪!
爆炸的气浪将她掀翻,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许眠和警卫扭打在一起,他的白大褂已经染成鲜红。
“许眠!”
他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嘴唇动了动。
快走。
江临雪转身冲向焚化炉,撬开后面的检修口,钻进漆黑的电梯井。
向上爬的时候,她听到下方传来一声枪响。
然后是第二声。
她的眼泪砸在生锈的钢架上。
究竟谁在说谎?
她真的杀过人吗?
许眠到底是谁?
但此刻,她只能做一件事——
逃出去。
找回真相。
哪怕全世界都是假的。
电梯井顶端透出一丝光亮。
江临雪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通往地面的盖板——
刺眼的阳光洒下来。
她眯起眼,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坪上,身后是一座伪装成普通医院的灰色建筑,门口牌子上写着:
“新洲生物精神病研究中心”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江临雪跌跌撞撞地奔向公路,手心里紧紧攥着从许眠口袋里摸到的最后一样东西——
一张被血浸透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她和许眠穿着警服并肩而立,背后是市局刑侦队的标志。
照片背面写着:
“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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