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台上起舞,有人在台下掌声雷动。
随着伴奏乐声进入尾声,台上女孩们纷纷弯腰致谢,翩然退场。
姜栎就坐在第三排,能很清楚的看见费晓转身时她舞蹈服上的青羽蹁跹,舞台光打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走得昂首挺胸如竹立。
真闪耀啊,小晓。
不知道为什么姜栎此时此刻竟然有种眼眶一热的感觉。
她本来应该回家,却半道溜到了这里来。
期待在这里看到什么,又恐惧回去面对什么,她也不知道。
姜栎发呆出神的片刻,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像是挤压在她心脏上的弹簧一样,让她喘不上气来。
犹豫再三姜栎也没敢不接电话。
“喂,妈妈。”
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姜苪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我让你立刻马上回来,半个小时了,你人呢?”
虽然质问,但是很平静的语调,完全让人分辨不出情绪,好像冷却下来的岩浆一样。
“……有点堵车,马上就回来了。”姜栎抿了下唇,挂了电话默默站起身往外走。
她心神不宁差点撞到宴会厅门口的柱子。
被发现得太快了,快到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难怪那晚陈光会那样问她。
还是她太天真了,以为大海茫茫要淹没一具尸体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甚至觉得去自首都比回家好。
哪怕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已经被怀疑了,但她妈电话里的语气就很不对。
一般只有她犯大错了,她妈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不冷不热的像跟什么陌生人说话。
最令她感觉到无所适从的是她妈妈似乎一直对她的所作所为有着极为精准的了解。
整个人仿佛无所遁形。
她甚至是先接到她妈说给她请假了,让她回家的电话,后才从同学嘴里听说学校来警察了。
就像出海迎神那天晚上她溜出去陪小晓,后面回来她妈就坐她房间里等着她回来一样毛骨悚然。
那种被眼神凝视着,视线从外在的皮囊血肉到内里灵魂一起被审视到底的感觉,哪怕一句重话也没有都让人感觉到窒息。
那晚她妈就说了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之前还以为是在警告她半夜三更偷溜出去,现在想来更像是另外一种意思。
如果说她妈妈一直都知道她背地里做的这些事……
离家越来越近,姜栎在出租车上坐着也越来越躁动不安起来。
最终车子停下的时候,她坐在后排迟迟没有要开门下车的意思,司机都忍不住回头提醒她:“小姑娘,到地方了哈。”
姜栎这才跟被惊醒似的深呼吸口气,把钱付了下车。
她下了车依旧走得很慢,从大门到姜苪书房几分钟的路被她走了十来分钟。
“叩叩叩”
“进来。”
姜栎推门进去就看见姜苪站在窗前,大开的窗门,明亮的天光,将她的头发丝都照得发亮。
“妈妈。”姜栎习惯性的低下头,喊了一声。
姜苪没说话,只是甩出一叠东西来,“啪”的一声全甩在了地上。
照片混着A4纸还有她那个厚厚的日记本散落一地。
姜栎喉咙发紧一句话都不敢说。
“没有解释吗?”姜苪盯着她发问。
姜栎还是闭口不言,除了畏惧还带着一点微妙的不服气。
这些东西她都锁在她的柜子里,她妈却能随意甩出来。
姜苪被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气得眼前发黑,再克制不住怒气:
“这时候成哑巴了?我就是太放纵你了,放纵你和费晓那种人在一起玩。”
“养来养去,不知道养出了个什么东西来。”
字字句句直戳姜栎肺管子。
每一次都是。
她也早就习惯了忍受那些刺耳又让人心脏抽痛的话。
说她没用也好,限制她的时间限制她的自由也好,甚至连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得看人眼色也好,她都习惯了。
在这个家里就是要看人眼色,不然就会被勒令滚出去。
姜家不需要不听话的孩子,也不需要忤逆不孝的孩子。
但事实上呢?
这家里有正常人吗?
“妈妈没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我是什么东西,难道不应该问您吗?”姜栎一点一点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直视姜苪,那双发圆的杏眼里黑色瞳孔深得发沉。
姜栎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姜苪一下有些愣住了。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打小让往东不会往西,说什么听什么。学的是钢琴书法,玩的是马术冲浪,明明生活已经这么充实了,偏偏跟鬼迷心窍了一样,死活要跟一个家里不干不净的费晓来往。
她一直狠不下心来阻止她们,这下她那么乖巧一个女儿真的被带坏了。
不管姜苪在想什么,姜栎没要停下的意思,她接着就冷笑着说:“妈妈你早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吧。”
“我杀费德明的时候你没阻止我,是因为我做了你本来想做的事吧。”
她回来的路上就觉得有些事好像没这么简单。
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话,现在深想一下就感觉出来了不对。
那套潜水设备是被她们提前动过手脚,但当晚就出了设备自然老化,系意外溺水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尸体就拖去火葬场烧了,费晓早上就收到了骨灰。
还记得小晓说一直有人往她爸卡上汇钱,而她之前看她妈跟一个陌生号码在发短信。
那个人有句话就是在说:「姜老板不缺钱,没必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计较这么点钱」
当时还以为是讨什么客户的尾款,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费德明在敲诈她妈妈。
就算钱是小钱,但她妈能是被一直敲诈威胁的人吗?
更何况费德明手里可能还真握着她妈妈一个大把柄。
姜栎几年前升起过的疑惑,在这一刻再次被想起。
记得费德明当时离开姜家是在那个老头死了没多久,走得很匆忙,太奶奶都不知道费德明离职了,等老头丧事办完问起,她妈妈才说费德明交了辞职信。
老头是心梗死的,费德明又是家里的私人医生,他要是想在老头平时吃的药里做点什么手脚不就是易如反掌?
老头一直撺掇着要给他和他女儿孙女多分点财产,还想把她妈妈一直在管的鼎峰地产抢过去。
以她妈妈的性格,老头这么赶尽杀绝,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姜栎太了解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了,每个人都把自己钱和地位权威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些人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啪”的一记耳光声。
姜栎猝不及防,被打得脸往一边偏,连用发卡夹上去的碎发都被打落下来。
姜栎没想过她赌气一样说出口的猜测会让姜苪瞬间脸色大变,甚至对她动手。
一时间不仅脸上痛得有点发热发麻,连心里也火烧火燎起来。想缩起全身尖叫,又想把嘴张得更大,把所有一切都喊出来。
她登时指着地上那些照片怒喊控诉:“这些,对,就你看到的这些,他们哪一个不该死吗?!”
“你看了你就知道,他们在学校霸凌费晓,放学跟踪恐吓费晓,还对费晓说只要她在学校一天他们就不会放过她。”
“她做错了什么吗?”
姜苪望着眼前近在咫尺,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的女儿气到都有些不气了。
只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失败,怎么养出一个这样惊天地的蠢货。
姜苪恨不得抓着她的脑袋说给她听:“她没做错什么,所以你就要为了她去做错吗?!”
“你和她非亲非故,你为了她杀人啊!!”
随着嗓子眼里最后一点余音的喊出,姜苪整个人突然像被折断的树枝般,气势低迷起来。
她女儿大好的前程竟然一而再帮别人去杀人。
其实一开始就是她错了,她不该在发现一点点苗头的时候没有把这点苗头掐死。
说得没错,她就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利用费晓对费德明的怨恨,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她没想过她这个蠢女儿不仅帮了一次,还有第二次。
姜栎被吼得脑子发懵,看着姜苪慢慢扶着额头垂下去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了不知所措。
难道除掉碍事的人,永绝后患不对吗?
只不过她还做得不够好而已。
为什么妈妈要露出这样一种深恶痛绝的样子?
“妈……”
“别叫我妈,你不是我女儿,比起我这个生你养你的妈,你更听那个费晓的。”
姜苪忽的抬起脸来,一口打断姜栎,甚至连连后退几步冲着姜栎挥手让她走。
“一定要这样威胁我吗?”姜栎一下眼圈红了。
姜苪看着她红着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更是心如刀绞:“你知道谁才在真的威胁你吗?”
“是你那个愿意赴汤蹈火的好朋友费晓啊!”
“她拉你做共犯,如果我不帮着打点遮掩,你猜到时候被抓她会不会供出你?”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你报复而已。”怎么就看不明白,被一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孩子骗得团团转。
姜栎听完彻底哑口无言。
她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陈光身上脸上全是血的样子问她会不会顶罪。
其实陈光问这话也不是真的想让她顶罪吧,只是想通过她要挟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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