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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黄雀的恐惧

高宇日记十三

今天去看病的时候我问了那个女医生的名字,她不告诉我,但她告诉我她有办法,我在医院等她,一直等,等到她下班。

高宇日记十四

女医生带我去了山上,她告诉我害了妈妈的人叫卢东,他是大官,我这样没用,当官的都护着当官的,我问女医生要怎么办,她问我勇敢不勇敢?

高宇日记十五

妈今天又严重了,在医院里妈搂着我哭,妈说她就要去找高兴了,我很难过,我知道妈去找了高兴我就见不到她了,就像我见不到高兴那样。妈又催着我去找那个坏人要说法,妈说“你拿了钱就去念书,要是实在念不下去了就找个老婆,这辈子是妈拖累了你,不看到你有个归宿,妈真是走的不安心。”

高宇日记十六

我要赶在妈去找高兴前找那个坏人要个说法,我知道时间已经很少了,我又去找了那个女医生。

女医生没告诉我方法,她只是让我找把刀,然后在我们去过的山上等她。她告诉我一定要是又快又力的刀。我拿上了厨房里的那把剔骨刀,那把刀可好了。

天上雨下的很大,但我还是去了山上,女医生果然把那个叫卢东的坏人带来了。坏人看着我,说我妈是自找的,还说我们想要钱不可能,他吼我,骂了很多脏话。

后面的事像个噩梦一样,我似乎举起了刀往坏人脖子上砍过去,砍了三刀,他就倒下去了,女医生告诉我,他死了,妈的仇报了。她还告诉我不要害怕,我会没事的。

高宇日记十七

今天妈去找高兴了,我知道我以后看不见妈妈了。

我经常做梦,梦里我总是举着刀要往人脖子上砍,我以前只往猪脖子上砍过。我还是害怕,但我记得女医生说过,我要做个勇敢的人,勇敢的人才能给妈报仇,现在妈的仇报了,但一直到妈走,我都没和她说过,女医生和我约定,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

……

高宇日记四十九

今天晚上我又看到卢东了,他说他是来索命的,我曾经杀错了人,这会儿阎王爷判了妈和高兴还债,“他们娘俩儿正在油锅里炸着呢,叫的可惨了,可惜你听不见呀,还在这里快活着呢。”

我求他告诉阎王爷,做了坏事的人是我,求阎王爷放过我妈和高兴。他说我要是相救妈和高兴就要自己下去和阎王爷说。他给了我一板白色的药片,他说吃了这些就能下去救妈和高兴了。

我想过他说的也许是假话,但我真的太想妈和高兴了,我怕他给我的药不够,我就连上之前医生给我开的药一起吃了,这下肯定够了。

妈,高兴,我就要见到你们了。

“警官,我真的有证据,你们去找,就在我书房右边第一个抽屉里,放着高宇的日记,那个能证明高宇确实是自杀的,你们还可以做笔记鉴定。”

“高宇写日记就写一篇是吧?”卢白交代的位置上只找到了高宇赴死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警官,那我真的只找到了这一篇啊。”

“你承认高宇死前你和他接触过了!”审讯警察厉声喝道。

“警官,他杀了我哥,我难道不该找他要个说法吗?”卢白不知怎么的似乎找到了一点自信,又渐渐直起了腰杆,“我是受害者,你们警方不为我哥讨回公道也就算了,居然还扣押受害人家属是什么意思。”

“卢先生,讨回公道的方法可不包括诱导嫌疑人自杀,我问你,这封信所有地方都好好的,怎么你给他东西那块破了个洞。”是的,仅就警方发现的那张残破的纸业,根本无法说明卢东给高宇就是药片。

好在与警方在卢东住处附近发现的动物残骸和在卢白家里发现的剩余氯丙嗪药板已经算是间接证据,顺着卢白获得氯丙嗪的途径查,很快在警方新的证据面前,卢白松了口。

卢白甚至吐口承认了自己的确早就知道了卢东的死讯,警方在他提供的地点挖出那具被掩埋已久的尸体。

尽管关于卢白的罪行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警方还是问了他一个和定罪量刑关系并不紧密的问题:“朱炳坤找上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最后同意了?”

卢白沉默了很久,最后问:“这个问题会影响量刑吗?”

“这个要看检察院的,不过如果你为难的话也可以不答 。”

“其实从小到大,我才是爸妈最喜欢的那个孩子,警官,您能理解吗?就算是双胞胎,但父母的心总是偏的,小时候我乖、我上进,次次拿着满分的试卷给我爹妈长脸,他们夸我我高兴的能乐一星期,但这些都是要付出时间的,多少年,卢东在外面瞎混着玩的时候我在做题看书,小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像卢东那样出去玩不做作业,但我怕这样爸妈就不喜欢我了。我一直是爹妈的骄傲,一直到我们二十五岁那一年,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一年,转业回家的卢东成了朱局长的司机。

“我还得张口问爹妈要钱补贴生活,卢东已经往家里拿钱不说,还成了我父母眼中能接触大人物的能干人,等我好不容易博士毕业留了校,为了申请个基金我得求爷爷告奶奶地陪人喝打酒,卢东却轻轻松松大笔一挥就能批出去好几百万的项目,来来往往的亲戚都夸卢东是块材料,我父母渐渐也觉得供出的大学教授又怎么样呢,反正从来也看看不见回头钱。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卢东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凭着运气就能获得这一切,明明他当年进部队还是因为家里怕他再混下去迟早出事才托了关系送进去。他们都围着他,艳羡他,从来没有人过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奋斗了那么多年,陪在我身边的好像只剩下我吃果冻苦受过的罪。”

命运弄人,谁能想到当年差点进去的小混混死在了某个冰冷的雨夜,而前半生一直是天之骄子的却在不惑之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不错,检察院正式决定批捕卢白。可批捕卢白并不是结束,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当时导致高宇养母下/体一直流血的节育环是否有问题?朱炳坤和他代表的利益集团为什么选隐瞒卢东的死转而让卢白冒名顶替?他们究竟在怕什么?高宇养母的病和朱炳坤一干人是否真的有关系?

卢东的尸体上发现了高宇微量的DNA残留,可是一个智力水平低于平均水平的精神分裂患者真的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地杀人吗?尽管这其中不乏G市高层默许的结果,但这帮人绝无帮他善后的可能。可尸体却始终没有被翻出来,足见高宇杀人后对尸体的处理堪称缜密细致,这真的是他完成的吗?杀人现场是不是还有第二个人?

整本高宇日记只剩下最后一篇还在卢白手里,尽管他坚持说自己在高宇那里只找到了这一篇,但梁智等人一致推测其他篇目应该是被卢白处理了,可事到如今,他还要隐藏什么呢?

杨教授想起了卢白书桌上的那本期刊,脑科学的?不说卢白自己已经很多年不亲自做研究了,就是他还在学校的时候,他的研究方向也和脑科学根本不沾边,杨教授努力回想了一下那本期刊的封面,封面文章好像是……某种药物能够治愈精神分裂?依靠这几个单词,杨教授很快在知网找到那片篇文章。

一个研究团队在论文里汇报了药物在动物实验中的结果,结果呈阳性,干预效果显著,而这种药物所针对的具体分型就是高宇所患的这种分型。动物实验结果呈阳性就意味着这种药物即将被批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梁队,你们接下来恐怕得查查卢白的物流记录。”离开时G市前,杨教授给了G市要对后续案件展开调查的警察们最后一个建议。

杨教授有种预感,给卢白寄这本期刊的人和最初给他寄血信的恐怕是同一个。朱炳坤的利益集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对着半路出家的卢白就要更是防备。对方恐怕就是利用这一点,先寄了血信,诱导卢白以为是这个利益集团里有人对自己动了杀心。

这个利益集团里共享着同一个秘密:假借高宇的手杀人,警方是查不出什么的,就算真查出点什么,还有看似和他们一条心的梁智顶着,也查不到自己身上,这就是卢白急匆匆要把杨教授一行请来的原因,但接着,他发现那封血信似乎真是高宇寄的之后生怕警方顺着高宇查出什么引火烧身,这才火急火燎地表示不愿意追究了。这时候如果不是高宇突然死了,也许拿起莫名其妙的“血信案”真的会稀里糊涂地结束在这里。

可是什么样的威胁,让他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去诱导高宇自杀?对了,当时发现卢东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卢白纯属意外,当时是……小高像是灵光乍现一样觉得朱媛家里的照片奇怪,继而突然联想起“双生小鼠”,最终沿着这点蛛丝马迹找到确定了卢白冒名顶替,如果不是高颖发突发奇想,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离奇的可能。

也就是说卢东在计划诱杀高宇之初,根本不会预料到自己冒名顶替的事会被揭穿,他这么害怕高宇恢复正常,高宇到底知道什么让他这么恐惧的事情?或者,卢东也只是那只螳螂,被身后的黄雀算计而不自知,那这位黄雀又在恐惧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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