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下周我不在学校,你……”杨教授本想叮嘱高颖把这段时间见过的案例整理一下,再多看看论文好好准备开题,但一想到高颖在车上那个睡不安稳的样子,话锋一转“我去参加个同学聚会,这一周不用跟我出去你就在学校好好休息,上次我和你说的催眠那事你先好好考虑,下个月我师妹回过,如果合适的话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教授,那我趁着一个星期看几本催眠有关的书。”
杨教授失笑,自己这个学生在案子上敏锐,在其他事情上倒有一种知识分子的稚拙,只要不清楚的东西就要从根本上弄明白。
“刨根问底的是好事,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不少时候还是得问问自己的心。”样教授温声提醒她,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丢失的记忆的,学心理学的尤其如此,这件事就像掀开平地上的木板往一个不见底的坑里跳,你也不知道这会是个万丈深渊还是一个不足人深的小洞,但你要知道坑底有什么,就必须往下跳。当然你要是能完全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知道坑底有什么也不是不能度过一生,但自从夏娃被蛇引诱吃下苹果,人类就成了好奇心的努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止了,所以是否开始,杨教授自忖必须给过高颖思考的时间,因为这件事无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只有她能为自己负责。
“教授,您放心去吧,您不在学校我也不会懈怠的。”这点杨教授还是放心的,高颖虽然也和广大学生一样爱玩,但对自己一向有分寸,平时也很自律,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教授这次是去华中参加毕业三十年的同学聚会,正巧当年教过他的一位恩师也要出席,老人家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已经是见一面少一面的年纪,因此这次只要不是实在走不开的同学,全都报了名。
杨教授一下飞机就认出了前来接机的是当年睡他下铺的哥们,张建业。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校草成了地中海,肚腩也挺起来了,成了一个走在路上不会有谁多看一眼的老男人,杨教授自己也开始吃治疗三高的要,时不时感觉这里痛那里痛,三不五时同妻子说自己老了,干不动,干脆退休算了。
“杨晖。”举着牌子的男人朝杨教授招手。“你小子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哪变了。”张建业拍拍杨晖的肩笑到。
“咱俩不去年才见过么?哪里有好多年?”杨晖反驳。
张建业毕业后又在本校读了硕博,最后索性就留在在了这里,因此这次同学会主要也是他在张罗。
“通说你最近办的几个案子死者都和心理学有关,我那天还听见有几个学生说,这叫……哦,对,死神来了。”张建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了。
“哪有那么神,凑巧而已。” 杨教授有些无奈,仔细一想,远的两起先不说,就连刚刚结束的血信案,化装成卢东数年的卢白原先也是也是一位心理学研究者,不禁一时觉得有些荒诞。
“你别说,你这次来可别在出事了,母校可担不起这。”听到这话杨教授也不禁莞尔,他女儿小时候喜欢看名侦探柯南,从小就喜欢管他叫柯南,在长大点懂事了倒不叫了,问她为什么,小人儿一本正经地解释:“爸爸,柯南走到哪里到哪里死人,爸爸不要柯南了。”
当时他和妻子一起坐在电视前陪着女儿看柯南,妻子欣慰地摸摸女儿的头发感慨:“小人儿真是长大了,都晓得避谶了。”
可想想最近,小高连出去玩一趟都能碰上刘晓丽离奇死亡,再联想那张来路不明的照片,文艺作品讲究无巧不成书,但这毕竟是基于对现实的加工,在现实生活里杨教授是不信有那么多巧合的,凡诡异处,必有人为。
杨教授轻轻吧嘴边的一声叹息咽了回去,这次出来既是给高颖放假,也是给他自己放个假,人长期处在猜忌不断,思虑不绝的环境里肯定是不行的,也要适当地走出既定的环境换换脑子。
“说起成老,我还真是没想到啊。”张建业叹了口气,“你说他图什么呢?我还记得他当年还受邀来咱们学校讲过课吧。我还记得他当年站在讲台上的风度啊,他是国内第一批建议建立严格的量化标准来规避学术不端的心理学学者啊。”
“深渊屠龙的少年的故事从来都不鲜见。”
“是啊,太阳底下无新事啊。你知道吗?成老出事前没多久学校还请了他一次,就在当年那件会议室里面,我看着那些年轻的学生就想到了当年的我们啊,一转眼我们就老成这样了。当时我带的研究生还去凑热闹了,还跟成老要了签名,后来听说成老出事还跑过来问我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我……”
杨教授理解张建业的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大教育家陶行知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可是知易行难,多少人一生追求知行合一可直到闭上眼的前一句话依旧是谎言?
“我最后还是没有和学生说成老做的那些事,到底也算教过我们了,好人还是坏人,也许这些孩子出了学校会有自己的判断,也许他们最后连判断的标准都会变得不一样,谁又知道呢?”
“还有刘晓丽那个害人的项目,我之前其实还和她合作过,根本看不出来。”心理学人总是自诩能透过别人的表面看透别人的内心,越是资深的越是自信,可人性哪里是那么容易通过一个单一学科就能看透的呢?
“其实她还是做了些好事的。”杨教授给出了句客观些的点评。“她是他们省第一位女性的心理学会会长,她在任期间推动了全省各大公司的女性员工心理支持项目,还有他们学会内部的性别比例前所未有的趋近1:1。”
“你要说论迹不论心的话我其实也能理解她做出的贡献,但她做的恶实在是……实在是罄竹难书。”
张建业直接把杨教授带到了食堂,“第一餐就不请你去外面消费了,大教授,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会儿离学生放学还有半小时,带我们杨大教授体验一次返老还童的感觉。”
“我还真是想念这一口了。”学校食堂的饭菜能有多好吃,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会怀念的,也不过是那些少年壮志不言愁的青葱岁月。
“诶哟,这学校食堂都翻新多少次了,居然还能让你翻腾出老三样来。”张建业感叹了一声。
所谓老三样,就是白米饭,白菜和一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杨教授家境不好,念书的时候特别减省,尝尝就靠这么点饭撑过一天,现在虽然食堂翻新多次,但哪个时代会缺乏家境一般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呢?虽然时隔多年,一样的饭菜当然还能够打得到。
杨教授尝了一口和当年一样的饭菜,忽然想当年班里那个和他打一样饭菜的人:“诶,说起来你还记得咱们班里那个总缩在教室最后面,后来考了咱们本校研究生那个人吗?”
张建业思索了一下,“哦,你说吴泽?”
“对,就是他,我听说他后来也留在母校了,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唉,说起来他也挺倒霉的,不过也是他自己能折腾,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当年我们不是同校读研吗?其实是三个人,他们俩在同一位老师门下,不过听说吴泽读到时候做小鼠实验,不知道为什么临近写论文的时候小鼠老死,他用的小鼠还是特别做过基因敲除的,还挺贵的,最后还延毕了两年,反正最后还是留下来了,不过没过几年听说他跟教育厅的几位领导走的挺近的,后来还娶了当时老局长的掌上明珠,后来就顺理成章调到教育局去了。”
那时候调动工作很宽松,再加上美国“旋转门”的概念刚刚传入中国,政府普遍鼓励学者从政,一时之间“下海”成了人潮,如今的很多“网红”官员都是当时“下海”的弄潮儿。
“这么说吴泽现在在教育厅?还是升上去了?”
“哪儿啊?我听跟你说啊,好几年前学校有笔经费一直没下来,正好管这笔经费的就是吴泽,校长知道咱们钱老师当年教过吴泽,特意去求钱老师找吴泽,结果这一趟给咱钱老师气够呛,回来直接杀到我办公室骂了俩小时。”
“钱老师这暴脾气也是一如当年,哪位他老人都八十多了还这么中气十足。”
“谁说不是呢,钱老师说他一进吴泽办公室吴泽这小子就给他摆起谱了,沏了茶摆上就推说自己要开会,一遁就是一个小时,钱老师耐着性子等他回来,他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说还是要走流程,你说钱老师能不气妈?”
“这小子办公室里挂的还是当年离开的时候钱老师给他题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呢,转头就一点面子不给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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