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记得那个沉闷的雨后。许多年后有人问我那是否是一见钟情,我说,或许是吧?或许。尽管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的孩子。可是至今我仍分不清我对她是否是那样的爱。爱有激情,有包容,有排她性。这些,或许我对她也有。可我对她没有**。我想回避,想逃离。我想知道,这是爱吗?
我总在痛苦时想起三个东西:过往、文字,和你。前者,构筑成了当今的我,我似乎总想割离,又似乎总在回忆。而你,大概是我的一种飘渺又痛苦的回忆?它存在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我相信这甚至是一种寄托。所以我用文字将你们连接——我把同样痛苦的时刻与过往熔炼铸烧,写下这些汹涌的文字,由无意义的字符变成句段,写给理想中的你看。
就像理想是你理所应当是我的精神支柱,事实上,这没有意义,精神之脆弱与崩溃,不是一个人能够撑起的。所以,我真正的精神支柱应该是文字,它是世界对我的出口和入口。可提笔似乎写给你才不算辜负,所以我说,文字本身也没有意义,意义由你赋予,而我只是在否认这个事实。事实就是,精神支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只是一种信仰,与精神无关。就像,我是正常人也好,疯子也罢,你就在这里,无关地域,无关时间,无关欢乐与痛苦,你一直会在,因为你是信仰;信仰对我而言是虚无。
许久以前,我和父母回到一座山祭祖。那座山在一个小城里,爸爸的姐姐的女儿,也和我们同路,我叫她姑姑。她似乎信的是基督教。那天山上云蒸雾绕,我远远看着山脚下一滩碧蓝的清水,几只鸭子正交颈嬉戏,绒毛上的水渍闪闪发光。我听见姑姑说,她小时得过一场重病,寻遍良医也不得好转。最后,他们去了一个教堂,祷告之后奇迹般好转。我看见她无意识抚过了山路边的墓碑,而她妈妈的表情却有些凝重。我那时便在想,为什么从未听她们提过?这算是信仰吗?还是说,仅仅因为所谓的神救过她,便抱有感恩之心记住了她。如果是信仰,那会感到难以启齿,会感到不可言说吗?
那时我便认定我不会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因为没有任何神或者人能给我这样的感受。
在十年前的一个午后,我拖着学校的扫把,百无聊赖地离开指定打扫的公共区域。那时是秋天,沉闷又没有太阳,桂树开花了,但叶上全是灰尘。久不下雨的天气,使落叶干燥地响了一地,我用脚将它们踢到草丛里,心情有些黯然准备离开。我觉得无趣,看见别人都有朋友陪伴,而我连打扫卫生都只有一人。
我听见身后传来枝叶摆弄的轻响。回头,发现是一个隔壁班的女孩,正攀着枝条,细嫩的手指微动,折下了一小簇黄灿烂的桂花,她嗅了一嗅,便转身离开了,然而没顾及因她的动作而又掉落下的几片树叶。我心下微愠,只好又将落叶扫了扫,却由此深深地记住了她,当然是由于孩子那样记仇的心情。隔天大课间,我又看见了她,依旧一个人站着,届时音乐响起,便同手同脚地做起了广播体操。其实蛮好笑的,我一直看着她,心道看来她四肢不太协调,那么笨拙的动作,偏偏整个人就是散发着一种不高兴的感觉。不管是在那树下,还是做课间操,这个人似乎总是不高兴。
我没有再问她的名字,却记住了那张写满了忧郁,却不是对别人不高兴的脸。她对自己有过意不去的苦闷,我敏锐地预感到了。直到一年后,我们在一个初中班级再次相遇。巧了,这个坏蛋——我还是以促狭的心情想着,远远地看着她。这次,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后来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名字也很好记,就是我见你第一次时,你正在做的事情。她很好奇,在我告诉她之后问我,是折花吗?我说不是,我叫倾枝。
直到十年后,她在电话中亲口第一次告诉我,忧愁和焦虑,其实占了她的很大一部分。我才知道,有的子弹真的可以穿越数年甚至更久的时光,反复地击中同一个人,而这枚于弹,正是我见她折花那瞬亲手射出,直至洞穿,仍不得恍然大悟、始终不得。
世人称之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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